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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如果张小姐不信,等这单生意结束后您尽可试试。”袁不凡笑了。
三个时辰后,马车到了杏花小镇。
在这三个时辰中,袁不凡没跟张小姐说过一句话,就连中餐都是他在客栈买了打包好,送到车上给张小姐享用的。
他们之间纯属生意关系,没必要建立什么交情。
不过讲到生意,袁不凡可就认真了──他是做口碑的,一定会让顾客感到满意的,所以即使是干粮,他也不会敷衍了事,中午他买了半只玫瑰油鸡、半斤香卤牛腱、一只酱肘子、六块煎得香酥的抓饼、一瓶花雕及一壶碧螺春,作为他和张小姐的中饭。
他一向不虐待自己,这么辛苦的赚钱,当然要花个痛快。
哪怕张小姐吃惯山珍海味,对他买来的珍馐也无可挑剔,这些可是他吃遍大江南北后精选出来的店家美食。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玉盘盛粗食。袁不凡自有一番道理。
杏花小镇顾名思义,全镇遍植杏花,而在“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两句传世后,连“酒家”也与杏花镇连在一起了。
一弯新月当空微笑,袁不凡下车,牵着马车入镇,边走边看,不慌不忙。
他知道在这种小镇上,小酒馆不少,大酒楼没有;要填饱肚子不难,要住得舒适就得碰运气。
还好他虽然常冒险,却不是凭着运气活到现在的,他早就打听到一家小客栈,准备作为今晚的落脚处。“张小姐,今晚就住这里好吗?”袁不凡来到一间民宿外。
张小姐掀开窗帘一看,“这怎么能住人?”
袁不凡点点头,继续牵车前进,直到下一家民宿。“张小姐,这里行吗?”
张小姐又看了看,“你开玩笑吧?看样子就知道不卫生。”
袁不凡又点点头,继续前行。“这里您可满意?”马车停在镇上最大一家客栈前。
这客栈虽不豪华,但看来比刚才两间民宿要有规模些──其实这正是他的盘算,相信经过前两次比较,张小姐的标准应该会调整一下。
第1章(2)
不料──
“这也称得上是客栈?比我家的柴房还不如!”张小姐挑剔道。
“唉!”袁不凡故意叹了一口气,“柴房也罢,茅厕也罢,出门不比在家,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您就勉为其难,将就一下吧!”
“将就?你不是讲究‘以客为尊’吗?”张小姐调侃道。
袁不凡这才明白张小姐是故意在找他的碴,可是他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想了又想,忽然想起中午时他对她开了个玩笑──
“如果张小姐不信,等这单生意结束后您尽可试试。”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算是冒犯了她,袁不凡只能自认倒霉。“不然您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要在马车里过一夜吗?”
“亏你说得出口,真是办事不力!”张小姐道:“在来这间客栈前曾经过一户人家,看那朱漆大门还算有点样子,今晚就勉为其难去那里休息吧!”
“那可是别人家,怎能说去就去?”袁不凡当下觉得,这位张小姐真是太骄纵了。
“你不是标榜‘以客为尊’吗?”
袁不凡不禁头痛起来,他发现这话现在似乎成了他的紧箍咒,他只能一咬牙,“行!既然张小姐执意如此,在下一定为您办到!”
袁不凡果真有本事,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进了徐府。
而张小姐果真爱摆谱,连下马车都要袁不凡在一旁搀扶;袁不凡也不以为意,就让她扶着,一路像伺候娘娘似的把她搀进大厅。
徐府的老爷以前曾经做过县官,告老还乡后建了这座宅子,用来安度晚年;徐府的少爷、小姐或在外经商,或已嫁人,只剩最小的女儿还待字闺中。
见礼过后,徐府招待他们两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张小姐对他们的盛情招待感到很称心,但席间徐夫人频频劝她快些回家见父母却让她有些不是滋味──这本是她的伤心事,那可恶的男人竟随便的跟别人说了!
饭后她回到客房,那可恶的男人还算识相,去柴房借宿──他当然得去住柴房,因为徐府就只有一间客房。
直到现在,她都还没问过他叫什么名字,反正这不重要,对她来说,他无足轻重!
忽然有人轻敲她的房门。“张姐姐,你睡了吗?”
“没有,是哪位?”
“我是映心,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原来是徐府小姐。
“张姐姐,现在来没打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是我打扰了,今天真要谢谢令尊、令堂的款待。”张小姐尽量表现出良好的家教。
“姐姐喜欢,那就最好了,我还怕我娘今天在饭桌上说的话惹姐姐不高兴呢!”
“怎么会,令堂也是关心我。”张小姐口是心非的说。
“老人家说的话,姐姐毋须在意,想怎么做就照姐姐的意思去做就行,我对姐姐和袁大哥是百分百支持的。”
“嗯?”什么意思?
“对不起姐姐,袁大哥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们了,他千交代、万交代叫我们假装不知道,不然怕你会害臊;可是我觉得你好勇敢,我真的好佩服你。”
“我们的事?你说的是什么事?”张小姐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姐姐是江南富户的千金,却毅然放弃荣华富贵的生活不是吗?”
“是啊!”张小姐点点头,虽然离家不是她自愿的,但也总算是放弃了过去的生活。
“袁大哥以前不是你们家的下人吗?”
“嗯,是啊!”原来那家伙姓袁,而他既然自称下人,她也乐得当他的主子;心情一爽,张小姐顺手拿起茶碗啜了一口。
“你和袁大哥的恋情不见容于父母,于是你和袁大哥私奔,一路上颠沛流离,躲避家人的追捕。”
“咳咳……”张小姐冷不防被茶水呛到,涨得满脸通红。
“姐姐小心,”徐映心急忙帮她捶背,“不要动了胎气。”
“什么?”张小姐被噎得更厉害了。
“姐姐,你发病了吗?”徐映心慌张了,“我马上去找郎中来看你。”
“别……”张小姐伸手制止她。“只是噎到,不是什么病。”
“姐姐,你别再瞒我了,”徐映心面露凄然之色,“袁大哥都跟我们说了。”
“他又说了什么?”好个姓袁的,张小姐顺了顺气,“说我得了不治之症是吗?”
徐映心眼中含泪,点了头。“他说你身子弱,本来不能怀孩子,可是因为太爱他,想为袁家留下一条血脉,所以冒着生命危险怀了孩子。
“袁大哥带你四处寻访名医,说务必要在产诞下孩子前将你的身子调理好,虽然……虽然这是个奢侈的愿望,但他会抱着这个希望一直一直努力下去。”
张小姐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袁大哥好痴情,姐姐好伟大!”徐映心边流泪,边握住她的手。“袁大哥说这些日子你已渐失信心,想要放弃自己,他非常痛心。
“姐姐一定不能放弃希望,不然袁大哥一定会活不下去的!”徐映心一再劝慰,深怕她不肯支持下去。“姐姐,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不要留下袁大哥一个人,你们要一家三口,不,四口、五口、六口……快乐幸福的活下去。”
真是够了!“好,妹妹,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比‘袁大哥’先死。”张小姐怒极反笑。
“真的?”徐映心破涕为笑。
“真的,我也很担心袁大哥将来会生不如死呢!”
徐映心用力的点头,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似乎是从张姐姐身上发出来的,是张姐姐的病更重了吗?
“妹妹,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姐姐你说。”
“我想请问柴房要怎么走?”
“姐姐,你想袁大哥了是吗?”徐映心的脸红了,“袁大哥说你怀了孩子,你们不方便再‘在一起’,所以他一个人去柴房住。”
那姓袁的真是够了!让她私奔、未婚怀孕、患了绝症还不够,竟然还把她编派成了荡妇淫娃──她去柴房找他,不正表示她“寂寞难耐”吗?
“袁大哥要我们千万不能把柴房的位置告诉你,如果你执意要跟他在一起,他只好先走了;但姐姐不用担心,袁大哥说他明天一大早就会回来接你,这段时间如果你想他,他就叫你想想四个字。”
“哪四个字?”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听错,”徐映心有些迟疑,“他说的好像是──以客为尊。”
张小姐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早晨,袁不凡果然依约等在徐府门外,连马车也备好了,一见张小姐,便绽开笑脸。“早!张小姐。”
张小姐瞟他一眼,对他不理不睬,转身对着徐府众人道谢。
袁不凡走上前,拿出两个金锭。“谢谢您的款待,这点小小谢礼不成敬意,就当是相识一场的纪念吧!”
“这是做什么!”徐老爷连忙推辞,“老夫助人岂是为了这个?”
“您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张小姐一把抢过金锭,拉过徐映心,将金锭放在她手上,“可是我们却不能不知礼、不懂事,而且将来妹妹成亲之时把这金锭打成一件首饰,也可当是姐姐送上的贺礼啊!”
徐映心连忙推辞,“姐姐,你们离家在外才最需要钱。”
“妹妹就别推辞了。”张小姐皮笑肉不笑道:“你袁大哥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挣钱;看在他这么辛苦挣钱的分上,反正我也用不了多久,妹妹就帮着花,不然会辜负他的一番心血,袁大哥,你说是吗?”
“很是、很是。”袁不凡笑得开心,“徐小姐,就请您收下吧!”
“姐姐又自暴自弃了,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肚……”说到这里猛地住口──袁大哥说过不能让张姐姐知道他们已知此事的,连忙偷看袁大哥一眼。
袁不凡笑着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妹妹,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送出去的礼就没收回来的道理,‘黄金有价、情义无价’,袁大哥只拿两锭黄金,我还觉得这礼太薄了呢!”
这两锭黄金足有四、五两,别说住一夜,包下整间客栈住上一个月都不成问题;众人一听张小姐的说法,不禁咋舌──不知张小姐的出身到底是富贵到什么程度,连私奔都能有这样的排场!
“是啊!”袁不凡接道:“昨晚不分青红皂白来叨扰贵府,好在徐老爷和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们这种蛮横无礼、神人共愤的行为,令在下既感且愧,这份薄礼不过是聊表寸心而已。”
张小姐心想,这姓袁的真的好可恶──不着痕迹的又把她给痛骂了一顿!此仇不报非女子,于是笑道:“袁大哥说得是,为了这‘蛮横无礼、神人共愤’的行为,我们真该多表示点心意。”
“哦?”袁不凡看着她。
“我记得你说过,‘轻的比重的还贵重’是吗?那就快拿点轻的出来啊!”她记得姓袁的说过他是拿钱办事的,想必是个嗜财如命的个性,她要他拿银票出来,不过是要他心疼而已。
没想到──
“你是说真的?”袁不凡面不改色的问。
“那当然,快拿出来!”她的心中很得意。
“好。”袁不凡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徐老爷,不成敬意,请您笑纳。”
众人接过一看,全都大吃一惊,原来票面上写的是“白银一千两”。
这真是疯了!
不但徐府众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张小姐都吃了一惊;徐府众人连忙推辞,袁不凡只表示“送出去的礼,就没收回的道理”,再三道谢后,就“押着”张小姐上了马车。
留下徐府众人一头一脸的问号。
一路上两人并未交谈,张小姐不知袁不凡在想什么,心想八成在为那一千两白银心疼,虽然这是她搞出来的事,不过玩得这么大倒是她始料未及,心中略感歉疚,便道:“看不出来,你挺大方的。”
“不是您说要给银票的吗?”袁不凡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起伏。
“可没人叫你一拿就是一千两啊!”心想姓袁的还真不会打算盘,为了跟她赌气,竟然挥霍掉一千两。
“没办法啊!每张银票的面额都是一千两,数目不大,又何必兑成银票?”他说“没办法”,口气却一点也不无奈。
“那……你还有钱吗?”张小姐心中歉疚,嘴上却不愿示弱,“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在担心你,我担心的是接下来你要怎么去如春堡,我可不愿意过餐风宿露的生活。”
“这您放心,”袁不凡微笑,“只要您别再干那‘蛮横无礼、神人共愤’的事,别说送您去如春堡,就是在神州逛上几圈,也很够用的。”
“你这人,讲话就不能好听点吗?”虽然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