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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微失望，却不敢造次，只眼巴巴地在人群中看了看瘦猴，商逸走过来一把揽住她，自来熟地将她带走了，杨大是个粗线条，很快便神采飞扬地与她勾肩搭背起来。
姚四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干练果决全然令人难以相信他还未满十六岁，少而弥坚。
转身视线落在商沛兴身上，商沛兴冲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来，姚四郎双手接过，入手是小小一卷羊皮，展开来一看，清清冷冷的表情如冬雪初霁般，一双褐黄的眼眸晶亮地看向商沛兴，商沛兴哈哈一笑，郑重道：“宇文浩刚到泾阳，防务上应该还来不及做出大的变动，这张布防图还是有点用的，去吧，少年郎，外祖等你的好消息！”
姚四郎微笑着点头，将那布防图仔细看了一遍，记在心中，向商沛兴抱拳行了一礼，转身招呼众人上马，风驰电掣而去。
不负众望，在两岸人马的翘首相盼中，随着一声高亢的鹰鸣撕破风声自云端响起，那高高桅杆上迎风飘扬的“商”字军旗率先映入众人的眼帘，商家军船队逆流破浪而来。
船队以文昌都护府的三牙、五牙战舰为主，景王兼而征用了民间船行的商用大船，一共接近两百余艘，将商家军连人带马尽数运送了过来，其势甚大。
正因为如此，姚江漫才想出了将船打横首尾相连成桥的法子，因为早已经约定好，船队一驶入这一片水域，便自江中开始转换队形，昆蒙军将早已准备好的铁链抛上最近的战舰，而后船船相连，一艘接一艘向泾阳延伸，看似简单，然而实际上做起来时仍然有很多困难，没有办法一蹴而就，姚江漫看得着急，率先跳上船去指挥，有了他的参与，并船速度陡然快了很多。
不出姚四郎所料，就在船桥将长江两岸连成一线，商家军着手下船的时候，宇文浩果然带兵倾巢而出向泾阳渡口快速赶来，泾阳驻营本就离江边不远，这个时候，双方都在抢夺先机。
泾阳渡口的昆蒙军满打满算不过八百，十五万商家军要全数下船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而宇文浩来此仅仅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商沛兴握紧了手里那柄夺来的普通长矛，沉着地命人为她母女三人寻来铠甲，不一会儿，商氏三将加上杨大这个小小游击将军，四人并骑全副武装在前，八百昆蒙军在她们身后集成进攻阵法，将渡口牢牢护在身后，在那里，商家军正快速下船。
因为在船上呆的时间太长，商家军中很多兵卒到了陆地上反而犯晕，但是自家三位将军就在不远处，如天神一般伫立在最前为她们争取时间，当泾阳防军踏着积雪压阵而来时，商家军的斗志也迅速被激发了出来，不待战马下船，她们已经源源不绝地集成鱼鳞小方阵接到了八百昆蒙军之后，照这个速度，很快便能集成大阵。
因为战事来得仓促，两军之间没有任何工事，两相照面，昆蒙军的箭阵率先发难，奇袭营的射手们尤其毒辣，专射对方旗手与鼓手，还有盔顶有红缨的将领。
宇文浩并不将昆蒙军这区区数百人放在眼里，十万泾阳步卒冲在最前，她的三万宇文军殿后，便是拿一万人去顶箭阵也足够后面的人冲到昆蒙军前将她们碾杀了，只是当她看清昆蒙军身后不断从船上下来迅速填补上阵形的商家军时，脸色才顿变，她还是来得晚了些。
与此同时，商沛兴一马当先，横矛大喝道：“商沛兴在此，何人敢犯？”
宇文浩于后方听到这一声吼，还当是自己错听，亲自纵马上前，仔细相看，方才认出果真是商沛兴母女，再看看那江中无数桅杆上飘扬的“商”字军旗，顿时只觉幻灭，心中满是懊悔，当初就该先斩后奏，这商沛兴的命留着只会后患无穷，如今这后患可不就来了？
商沛兴坐阵泾阳的时日虽短，但毕竟曾经是她们的统帅，她这样执矛怒目地出现在泾阳守军面前，对普通士卒心理的冲击可想而知。这些泾阳守军从未经历过战事，本就兵心难凝，此时被商沛兴一喝，很多兵卒条件反射地就不动了，完全不知所措，加上己方鼓手频遭冷箭袭击，队形立马就乱了。
宇文浩忍住抚额的冲动，与身边几个心腹将领一同冲到前面，商沛兴见了哈哈一笑，道：“宇文小儿终于不再缩在男人身后了，有胆与老妇一较高低吗？”
面对凭空而降的商家军，还有对岸如狼似虎的几十万昆蒙军，再拖下去，等她们都渡了江，宇文浩手上这十三万兵马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除了知难而退，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拿下商沛兴，所谓擒贼擒王，主意一定，又遭商沛兴一激，她自然而然便提着长刀冲了上去，身边几名将领也分别挑向商卓等人，杨大怪叫一声，战场之上她最喜欢的便是挑将，杀将越多，她晋升越快。
双方战鼓齐擂，泾阳守军再畏缩也还是被后面的督战营驱赶上前，最终与昆蒙军混战在一起。
☆、第97章 临阵而逃
97
同样是战争之初招蓦的新兵，像杨大与瘦猴一入昆蒙军不过一两月的时间便被投入战场，在战斗中磨砺出一身本领，且战且行，如今早已能够独当一面，而朝廷这边的新兵尽管已在泾阳经历长达近半年时间的训练，看似有板有眼，却像未开锋的兵刃一般一直处于被动等待的状态，昆蒙军一日不渡江，她们便无见血之日，可真到兵戎相见之时，应敌的种种问题便接踵而至。皇帝自然也曾考虑到这一点，因而她将这十万新兵放到泾阳，由宇文一族来负责训练，与宇文军一同参战，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宇文一族驻守长江沿岸，泾阳原本也属于她们的防区，昆蒙军至，宇文军才应该是抗击的主力，只不过此番昆蒙军渡江来得突然，仓促应战不说，宇文浩出于私心，为了保全自己的中坚实力，将十万新兵放在最前，首当其冲去应对身经百战的昆蒙老兵还有同样威名在外的商家军，其后果可想而知。
宇文浩与商沛兴都想速战速决，但事实上只要能扛得住最初那阵攻击，之后拖得越久对商沛兴越有利，反之宇文浩则更多一分危险，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因而与商沛兴的厮杀可说是倾尽毕生所学。
商沛兴老而弥纯，长矛在她手中开合抖转之间迅捷无比，同时又霸气凝炼。商氏与宇文氏两大武将世家在圣乾王朝屹立千百年而不倒，数代积累，各领千秋。
随着时间的流逝，商家军下船的武卒越来越多，与昆蒙军几乎不需要磨合便能配合作战，那三万宇文军也已无法退缩，泾阳新兵伤亡惨重，她们不得顶上前，加入战圈。
商沛兴这边只有四将，宇文浩身边则有五六名将领手提长兵随她前来，除了商沛兴与宇文浩捉对相杀之外，商逸、商卓与杨大均是以一扛二，可说压力并不小，商氏二姐妹自不必说，与景王一般大的年纪，也已戎马半生，早就对此司空见惯，应对起来也并不见有多大压力，令人称奇的是杨大这个参军不过半载便已屡次晋升的新鲜游击将军，只见她右手提戟，铜环大刀就悬在腰上，长戟钩割刺挑之际总是出奇不意地突然出刀，见缝插针，杀招频出，她的功夫套路并非出自名师，多半是个人天赋与领悟所得，军中的训练于她有事半功倍之效，兼之力大无穷又悍不畏死，攻多于守、犀利见长，如此不按套路的战法令一板一眼的宇文将领苦不堪言，而杨大却越战越兴奋，竟最先将敌将挑杀马下，转而又大笑着杀向身旁，浑身充满了活力，难怪能同时得到姚清夏与姚四郎的青眼，此人说是为战场而生也不为过。
宇文浩见自己一身精纯功夫在老将商沛兴面前竟半点也讨不到好，所谓擒王似乎已成妄想，反而要打足精神避免自己的项上人头被对方拿去 ，正心中发苦，忽闻自己大军后方传来铁蹄铮铮之声，竟是大批人马奔驰而之，她料定是长姐率七万宇文军及时来援，一时之间大喜过望。
正如她所料，领军来援的正是宇文瑞，宇文族的承嗣长女。七万宇文军一来，直接将渡口处三面合围，如取蛇七寸一般，中军正面摆开阵势直攻渡口处的商家军，并驾起了巨驽车欲毁船，想从根本上断了商家军上岸的途径，而做为宇文军主帅的宇文瑞，端足了架子于后方远远观望局势挥斥方遒，没有半点要上前与宇文浩一同杀敌的意思。
宇文浩得了强援，一时己方士气大盛，长刀对着商沛兴连连劈砍，气焰顿时嚣张起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商沛兴只回望了一眼，并未发出回援的命令，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此刻无瑕相顾也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她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坐以待毙绝不是商家军的风格。
事实上，商家军的确不会令她失望，并未有过水战经验的商家军若是水上与敌交战或许会落下风，然而放着装备完好的五牙战舰，又是停靠在岸边，面对敌人的攻击，她们没可能会弃之不用。留下武卒足够下船的通道，战舰之上的拍竿、巨驽以及投石机迅速架了起来，战舰左右两侧设有女墙，留有有足够多的箭孔，商氏将领迅速分配着任务，商家武卒在战舰箭雨的掩护中下船的速度几乎未受影响，已经在岸边集结的鱼鳞小方阵则火速调转方向，向两侧尽量延伸布阵空间的同时将小阵相连，隐隐转变为攻击大阵，如一柄大锤直面宇文军。
战舰之上疯狂向岸边砸来的巨石越过底下的商家军，直飞宇文军阵地，逼得她们一退再退，而商家军则趁势向前扩张压进。
宇文瑞暗暗有些吃惊，因为她此行并未带投石机这种巨大笨重的攻击器械，商家军从水路悄然而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对方长途跋涉之下竟然还能给投石机装备巨石，看到对方足够横渡长江那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战舰，还有对岸那黑压压蓄势待发的昆蒙军，她不禁对接下来的战局发展感到忧心。
她所不知的是，船队其实能用的巨石并不多，长途航行也不允许商家军这样做，因而那为数不多的巨石其实已经是最后的储备，攻击密度也远远不如巨驽，只不过一开始声势浩大，将宇文瑞唬住了。
商家军的攻击方阵已具其势，十五万将士下了一大半，昆蒙军前锋也已开始登船，从秀水江岸到江上的船队之上，战鼓密集如雷，旌旗迎风飞舞，两军合起来几十万兵马鼓躁着，前进着。
泾阳岸上，鱼鳞方阵前锋开始向宇文军发起第一轮冲击，紧接着左前卫、右前卫以及左翼、右翼以更强更广的冲击力度向宇文军层层递进，商氏众将各就其位，帅旗居中，后方源源不断地补充着兵力，组成新的鱼鳞方阵机动配合，宇文瑞的三面合围已经失去了意义，商家军根本无需突围，她们要的是直取敌方中军，鱼鳞阵的机动性和强攻击性令江边这场战役堪称经典，商家军的军事素养便体现在这里，在主帅无法指挥的情况下，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内确定最正确最有效的对敌攻击方式，并将它完美体现。
形势已然不妙，为了抵挡鱼鳞阵的冲击，宇文军不得改变阵形，将两翼往中军收拢，宇文瑞尚在犹豫着是否及时撤退，因为在她来之前已接到大司马宇文长的密信，若无力与昆蒙军抗衡，则以保存宇文军兵力为要，往乾京方向撤军，即便泾阳兵败也还能落个勤皇京师之名功过相抵，最重要的是，皇帝已经强征永兴都护府十万兵马聚集乾京，另外禁卫统领邱兴德任钦差亲自前往西泽征调郭轩海那二十万兵马，再加上东宁都护府尚在开拔的二十万精锐，誓与景王决战，宇文军此时若不保存实力，即便战胜，大伤元气根基不保的她们从此以后也将在圣乾王朝难以立足，因此宇文长要求女儿们，面对昆蒙军，能当则当，不能挡则绝不恋战。
宇文瑞是个极为冷静之人，只是做为一军之帅，就这样溃逃始终有失颜面，就在她将决未决之际，远处泾阳驻营突然浓烟滚滚，火势大起，隐隐还有人声鼓躁与奔腾之音，对此商沛兴等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于宇文氏两姐妹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本来江边就够棘手了，现在居然还让人端了本营，问题在于对方是哪一路人马都难以猜测，宇文浩气得两眼发黑，商沛兴趁机加强攻势，令她一阵手忙脚乱。
宇文瑞终于在商家军攻击的间隙下令鸣金退兵，宇文浩虽有不甘，却也不敢不从帅令，虚晃一招，打马便要跑，商沛兴岂容她走脱，步步紧逼，长矛开合之际屡屡断掉她的去路。
宇文瑞匆忙之间纵马往这边行了几步，取下背上弓箭，搭弓上弦瞄准商沛兴，手指一松，那箭带着破空之声直冲商沛兴的脖颈而去，那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