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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多,两个人站在教导处的办公室里,曹易一直在流汗,整个人摇摇欲坠。乐杨想去扶他,被他挡开了。
他双眼毫无焦距的盯着前面,日光灯下,他的脸和那些被粉刷过的墙壁一样,白的刺眼,最后实在站不动了,扶着办公桌的边缘硬撑着。
乐杨心疼的不得了,可曹易连看都不看他,那样子,似乎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要他半分施舍。
“对不起。”乐杨小声说。
曹易没回答,乐杨又说了几声对不起。
教导主任边整理领子边冲进来,显然是刚起来,一见他二人,便吼道:“喊你们家长过来,现在!”
后面的查房老师跟进来,“已经喊过了,应该快到了。”
曹易面无血色,人一直在抖。
“老师,能给他个椅子吗,他病了。”乐杨说。
“病了还有力气……”教导主任说不出口,他刚听到那会,是从床上跳起来的,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居然发生在他们一中,还是数一数二的好学生,简直不可思议!
他看了眼曹易,还是示意给他搬个凳子,但曹易不肯坐,可能根本坐不下去,只能咬牙忍着。
“是我强迫他的,他是受害者。”
“你!”教导主任看曹易那样,多少也明白乐杨话里几分真假,气的拍桌子,“你知道你的行为是什么吗,这是强*奸,乐杨!是犯罪!”
“送医院吧,好像不太好。”老师道。
曹易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面色惨白,毫无人气。乐杨的心提到嗓子眼了,求道:“老师,是我一个人的错 ,跟他没关系,求求你们,送他去医院吧,他真的病的很严重……”
老师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打120,急救车很快就到了。曹易被送上去,老师跟着去了,打电话让曹爸曹妈先不要来学校了,直接去医院。
乐杨目送救护车离开,倒退到墙角蹲着,埋头痛哭起来,哭的那么伤心绝望,连久经沙场,处置过无数坏学生的教导主任都摇了摇头,他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像他这样哭过,就算再想骂,话都忍在了嘴边,一声不响的站在乐杨身边,等着他哭完。
第二十四章 走与留
张魏华驱车赶到学校,见到乐杨第一眼是他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双眼通红,整个人木讷的看着门口,见她进来,叫了声“妈”,嗓子都是哑的。
他这副模样,她就是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先把他领回去,这几天就不要来了,怎么处理等学校通知吧。”教导主任道。
乐杨跟着张魏华下楼,回去的路上,他把头抵在玻璃上,一声不响的看着窗外。
“我带你去医院,跟他道歉。”
“他不会原谅我的。”
“原不原谅都要去,逃避不是办法,你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张魏华打转向灯,在下一个路口右转,往医院开去,副驾驶座上的乐杨手抓着安全带,双眼无神的看着两边略去的陌生风景,张魏华知道他紧张,甚至还有羞愧,但这件事是他错了,比起一个被折磨到躺在病床上的男孩,眼前的这个就是有再多不忍,此时她也没有理由去偏袒。
两人赶到医院,张魏华去帮曹易转高等病房,她怕他一个男孩子,被同病房的人问起难堪。
乐杨一个人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出来的匆忙,他只穿了件薄外套,走廊两边空气对流,刺骨的阴冷,他抱膝坐着,头埋在膝盖里,忍不住的发抖。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确保病房已换好,两人才敲门进去,张明珍和曹靖都在,曹易还没醒,在打点滴。
一见乐杨,张明珍便上来拉他衣领,哭着质问他:“小乐,阿姨哪里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小易?!”曹靖拍着她背安慰,看向乐杨的眼里满是失望。
“对不起阿姨。”除了道歉,乐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就有用了,他到现在都还没醒。”张明珍推着他往外走,“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乐杨哭求道:“阿姨我能不能待在这里,我想等他醒来,想当面跟他道个歉。”
“他不会想看见你的,你走!”
“跪下。”张魏华拍乐杨肩头,乐杨看着她,就着她的力道跪下来。
“曹妈妈,这事是我孩子的错,怪我没教育好他。但无论怎样,请让他亲口跟小易道个歉,这是他该做的。之后如果你们不想见他,我让他走,多远都行。对小易造成的伤害,我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
“他把他害成这样,一句弥补就行了?!”张明珍撵他出去,把门关上。
张魏华没让他起来,乐杨就一直跪着,她坐在门口的长椅上陪了他一晚上。
护士每次经过,都看到这个漂亮的男孩子,一言不发的跪在另一个男孩的病房门口,不由得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一打听,在得知曹易被送进医院的理由时,惊得话都说不出了。
张明珍一直都知道乐杨在,自己也是当妈的人,儿子这样,张魏华一定不好受,但想到他对小易做的那些事,又硬起了心肠。
第二天一早,曹易醒了,热度退下去不少,张明珍还是把乐杨在外面的事跟他说了,曹易转了个身,不说话。
张明珍开门出去,冷着脸:“小易醒了,但他不想见你。”她对张魏华道:“带他回去吧。”
乐杨从门缝里往里看,只看到一个隆起的背影和一颗露在外面的后脑勺,他想进去看看他,但张明珍干脆利落的关了门。
张魏华扶他起来,乐杨已经僵硬的不能动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被她妈拖着出了医院大门。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吃饭,郑晓新过来看他,他也不见。
郑晓新快急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张玥华,张玥华讳莫如深不肯说。他只知道曹易进医院了,还是救护车带走的,大家都在猜是两个人打架了,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打到对方进医院呢。
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有点看不起乐杨了,你说你平时打不过他,趁着人家生病一顿狠揍,直接把人给打伤了,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可他认识的乐杨不是这样的人,但曹易进医院又是不争的事实,郑晓新一个头两个大,特地跑来问问情况,结果乐杨又不肯见他。
晚上张魏华熬了粥送到乐杨房里,乐杨枕着手臂,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魏华把粥放他床头,给他开了空调,“吃点吧。”
乐杨摇头,问到:“妈你是不是觉得我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张魏华在他床沿坐下,“不是吗?”
“我错在不应该伤害他,我喜欢他为什么是错的。”
“他是男的,他跟你一样。”
“我喜欢了他整整两年,那种喜欢,跟我喜欢女孩子没有差别,我想跟他在一起,想每天都看到他,想跟他说话,想和他一样优秀,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而已,这为什么是错的呢。”乐杨说着,像是在倾诉,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可这个社会不会容许你们这样。”张魏华突然提高了声音。
“那你容许吗?”
“我不希望你走一条错误的路。”她起身出去,这个答案让乐杨沮丧,他把自己缩到了被子里。
门口,张魏给她妹妹打了个电话,“我明天带他过去,今天就让他休息一天吧。”
第二天张魏华带乐杨去张盛清家,下车前乐杨说:“妈你到时候别拦着,我没事的。”
张魏华道:“走吧。”
老先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多年不用的戒尺,乐杨一进门,就被勒令跪下,“孽障!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我怎么就教出你这种败类!”
乐杨跪着,任戒尺打在自己身上,一下去就是一道深印,张魏华一开始还能看着,后来就忍不住背过脸,偷偷抹眼泪。
乐杨咬牙忍着,身上到处都火辣辣的疼,像是要裂开了。第他终于熬不住,手撑地才能苦苦维持时,小姨夫开始拉:“够了够了,老爷子您消消气。”
“别拉我,今天就让我打死他!”
“打死了他,您还得一命抵一命呢,再说这错也犯了,您就是打死了他也没用,您拿个尸体去跟对方交代,对方又没死儿子,看了不幕拧!毙∫谭蚴歉錾馊耍吣洗潮钡陌KW炱ぷ樱绞本吞乇鸪枥盅睿日奴h华还宠,这会见罚的差不多了,哪里还忍心见他再被打。
“伤风败俗,毫无人性,打死又如何!”老爷子还要打,小姨夫赶紧把戒尺从他手里夺了。
“给我!”
他把戒尺给他姥姥,姥姥拿着,跑房间里放起来了。
张盛清气的跳脚,“你们一个个的,知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啊?!这对方要是个女的,他早关进去了!”
“这不不是个女的吗。”小姨夫嬉皮笑脸道。
“不是女的更有问题!”
“这是女的不好,不是女的也不好,老爷子您这不是为难他吗。”
“你!”张盛清气血上涌,小姨和小姨夫赶紧扶着他,去边上沙发上坐着。张魏华把乐杨的外套拿来给他披上,背上有几处开裂了,有血渗出来,乐杨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抖个不停。
姥姥拿来酒精和纱布,张盛清坐在沙发上,指着他道:“别给他包扎,让他跪那,给我好好反省。”
他这么说,又没人敢动了,毕竟不打他已经算好了,跪着就跪着吧,男孩子身体好,跪个半天也没事,等他姥爷这边气消了再说。
几个大人去里屋商量事情了,乐杨一个人跪在客厅里,她姥姥趁他们不注意,给他热了杯牛奶,端给他。
乐杨大口喝了,身体暖了不少,他冲他姥姥笑笑,让她不要担心。
这孩子眼里都是血丝,看着就难受,怎么让她不担心,“好好认个错,别跟你姥爷犟,他就你这么一个外孙,不疼你疼谁呢。”
张盛清确实就这一个外孙,乐杨又乖的跟什么似的,这些年他就是再铁石心肠,也没办法不被感化,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关乎孩子以后的人生,他不得不腆着老脸,去跟学校领导打招呼,毕竟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想办法压一压还是能做到的。
学校方面本身也不想事情闹大,一是不好看,二是这两个孩子也确实优秀,事情一旦传出去,对他们往后的人生就将产生极坏的影响,教学这么多年,他们当然不想看到。现在只要两方能够友好协商,把这个事情处理掉,学校方面不会给予任何的阻碍。
有了这个保证,大家总算松了口气,这件事曹家如论无何都不会想闹大的,毕竟为了孩子,这么想有点无耻,但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事情总要解决,错在他们这边,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乐杨走,离开这个学校,甚至离开这个市,必要时离开这个国家也可以。
把这个决定告诉乐杨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他从没想过要离开,他以为自己能一直待在曹易身边的,就算高三只剩下半年,往后的日子,他也已经决定和他一起去Q大。他从没设想自己有天会离开他,就像当初曹易说要走时,他内心深处疯狂的抵触一样。
“不走你还想干嘛!娶他吗!”张盛清骂道。
“妈。”乐杨哀求的看着他妈,但那天聊过之后,张魏华已经铁了心要送他走,不能留在这里,这孩子走火入魔了。
“这件事轮不到你来发表意见,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我明天就帮你联系B市的学校,我有个学生是那的校长,教学质量不比这差。”
乐杨见他妈也答应了,知道没希望了,就他姥爷那雷厉风行的速度,很可能等不到曹易出院,他就被送去别的地方了,高考结束前都不一定能回来,如果是那样,那句忏悔的话就不能当面告诉他了。
他拿出最后的底牌,放手一搏,“质量好坏也是看学生的,我不想学,怎么教都没用。”
“反了你了!”张盛清刚想站起来,就被他小姨夫拉住了,“我说一句啊,这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现在转学,还带着抵触心理,想也知道肯定考不好。要不这样吧,您给他定个目标,他要是考不上,咱就一了百了,大学送出国念得了,要是考上了,这不皆大欢喜。”
张盛清想了想,问张玥华,“那孩子志愿哪里?”
“好像是Q大。”
“那好,你考T大,考上了我就让你去念,考不上就出国,读完研再回来。你答应,我就不让你转学,你想好了。”
Q大和T大不在一个城市,一南一北,有心把他们隔开,但T大也不在他这个城市,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乐杨答应了。
第二十五章 睡与醒
两天后曹易出院,一个人站在医院大厅里,穿了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围巾遮去半张脸,似乎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