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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的紧皱眉头,却还是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一动不动。
她真的给了他一刀,连她都不敢相信。
她挣开他,脸色雪白,却失声笑出:“别尽看着我,你想怎样便怎样把,打我,关我,杀了我,通通随你。”
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每一下都像剧烈呕吐。
“我欠你的,我应该还给你。”大雪棉絮般撕扯,漫天风雪中,他艰难得靠近她,“雪的洁白,能够将一切罪孽遮住,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让一切都过去吧。”
“让一切过去?你还想重新开始?可以啊,我不为难你,我也不奢望时光回流,一切回到原位,我只让你将我的孩子还给我,将我父亲放出大牢,你做的到吗?”
呼啸而过的风雪里,她注意他的口型,他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不能,是不是?”
人的誓言,都可能瞬间变成谎言,更何况一个承诺。
“我会放过你父亲。”
雯因大笑,这时候满腔冤屈,才觉得气涌如山倒。
“那你现在就去。”
他果然没去,他不过是在欺骗她,她愤怒地扑上前去推他:“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或者你杀掉我,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这辈子,下辈子,哪怕海枯石烂,我们也死生不再相见。”
她每说一句,就愤怒地推他一下,骤然扑腾一声,她的手推空,他从眼前消失。
她面前大雪遮住的竟是个湖泊,她痴痴地站在湖边,眼睁睁地看着沉入湖中,鲜血一丝一缕在冰冷地湖水中散开,再不见他的身影。
仿佛过了天长地久,她麻木地站在湖边,是一个冻僵的无情人。
脸上一片冰冷,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局,不会再有当初。
接下来,她身边一团混乱,有人跳下湖泊,有人在岸边叫嚷,但那些糟乱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事情,全然与她无关。
很快,她的世界清静了,忙乱中,没有人理会她。
她失神地转身,一个人的雪白世界里,走出幽囚她的地方,走到另一个白茫茫的天地之中。这下子干干净净了,她却茫然地走了很久很久,不知究竟该走向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战地归来1
一年后,上海。
雯因风尘仆仆,辗转自战场回至姨母的公馆。
雯因的姨母是宋跟前的红人洪季常的五姨太,现今陪洪老爷一同调任上海,住在一幢红色的洋楼里。
红色的洋楼里,朦胧在冬日的白雾里,窗子上亮起的灯光,如同天际散乱星光,凑着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人影移动,便如天上险境一般。
雯因却知道这里不过是某些军官的高级销金窟。
雯因出现在五姨太面前时,衣着寒酸,战场上剪短的、又毫无美感可言的发式,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五姨太从人群中瞧见她,听她喊一声“姨母”,笑容尽数凝结在脸上。
她姨母当即辞了众人,引着她进一间会客厅。外间的舞厅是西式的装修,这边的小厅里,青石漆布,大红绫缎窗帘,是古色古香的中式摆设。
五姨太在沙发上坐定,打量着她先是不说话,闷了一会儿,方才从桌上倒了一点红酒慢慢饮着。手上一枚大钻戒,折了水晶吊灯的光,明晃晃地打在雯因的脸上,五姨太的手动一动,那光影便在雯因脸上和破旧衣服上跳来跳去。
雯因在这刺目耀眼的光芒中,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当初不肯依从五姨太的安排,决定远赴战场,临行之前,与她姨母的确闹得有些僵着,正欲再喊一声姨母,打破僵局,五姨太搁下高脚杯,高声喊外头的笑芙进来,介绍道:“她是笑芙,这半年新来的,你还没见过。”五姨太见她今日主动归来,也就不再多提旧事。
雯因按礼与进来的年轻姑娘打个招呼,姨母这里的若人物,身材样貌自然没有说不过去的。
五姨太又拿下巴点了点雯因,向笑芙交代道:“这是表小姐,你带她去楼上洗干净,换身新衣。一身的灰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地宫里走出的兵马俑。是个泥人儿也罢了,好歹算是古董,却又是个一身晦气的活人儿。瞧你这衣服发式,我这里出出入入的都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晓得,你通身的打扮,往我条巷子里一靠,那就算败坏我的名声了,得亏我是你姨母,倘若换个旁人,一早跟你急了。”又补充道,“上楼时避着点儿人,少从那人群堆里挤,一会儿将她换下来的衣服也扔掉。”
雯因新回上海,不愿再得罪她姨母,少不得听从她姨母安排。
笑芙虽特意带着雯因从避人处走,哪知会客厅外早有一军官堵住。笑芙是五姨太手新蹿红的人儿,见老朋友笑吟吟侯在门外,自然是来寻她的,正自半含笑怒的相迎,哪里想到那军官将她理也不理,一双目光只定在雯因身上。
“舒小姐,你好,我是楚先生的部下。”
雯因微微吃了一惊:“哪位楚先生?”
“楚步青楚先生。”
雯因正自疑惑楚步青是哪一位,忽而听到笑芙似有似无一声讽笑,随即意识到,这军官的话不过是在此处与人搭讪的一贯手段,因而摇头道:“我不认得什么楚先生,更不是此处的人,你认错人了。”
盥洗过后,会客室中,雯因等了一会儿,五姨太方才现身。
一见雯因的衣着,又是脸色难看,尖声问着笑芙:“你脸上的皮可松了?遮住耳朵了是不是?我方才说的是什么,怎么让她穿了这样一身衣服来见我,又不曾死了人,给哪一个守孝吗?”
笑芙瘪瘪嘴巴,抱怨道:“是表小姐自己选了这件,放着新颖亮丽的偏生不肯,她单单就喜欢穿的像个阿妈,我也是没法子的。”
雯因不过是选了一身素净衣服换过,也不至于就像个阿妈。做丫头胆敢出言讽刺,那自然是瞧眼色吃饭。
五姨太动了怒,也不许雯因开口反驳,带雯因去自己的卧室,亲自选了一件衣服,硬逼着她重新换过。
五姨太退开两步,抱胸打量着镜子里装扮后的雯因,挑起眉毛,会心一笑:“转来转去还不是转回原地么,早我就对你说,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除你自己,没什么真正靠得牢。靠你自己,说白了靠的又是什么?还不是黄的金白的银?虽说你在战场上受了一年风霜,可终究年轻,一概经得起修补。”
“这年头,再没什么比年轻更值钱的。我是你亲亲的姨母,往常打你几下骂你几句,那也皆是因为心里疼你。好啦,你先在我这里闲几日旁观,待你头发稍微长长一些,到时再介绍你认识几位老爷少爷。”
雯因听她姨母的话,显然也是将她当作手底下的货物,难怪在衣着上过不去,原来自打她一进门,她就存了这主意。
雯因脸上微微一红,赶忙辩解道:“姨母怕是误会了,我的心意仍旧是一年前的,从未更改。”
五姨太一怔,蹙起双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雯因赶紧表明今日是特意来拜会洪四小姐。
雯因所指的洪四小姐是洪季常的女儿洪嘉筠,洪嘉筠却并非五姨太的女儿。洪嘉筠就读于上海的圣约翰,因而也一道与她父亲住在五姨太这里。她与五姨太皆是大家族里生活惯了的,因而都将彼此应付的很好。
雯因离开孟毅,初时投靠五姨太,便与洪嘉筠交好。洪嘉筠自与五姨太手下的各色国色天香不同,二人又都年纪相仿,思想新颖,自然而然结交成朋友。
五姨太满盘的心思变作痴心妄想,当下恨从心生,不管雯因想做什么,在她眼里通通都是瞧不过的,转眼即冷嘲热讽。
“说的好听,拜会洪小姐?难道不是借钱么?你既一心一意做了战地的护士,就该老死在战场上,又是炮弹,又是烟灰,又是源源不断的死人,可比在我这里跳舞喝酒的刺激过瘾。”
雯因听她姨母疾言厉色,怔了一怔,虽料得到她姨母会动怒,只未想到她姨母变脸如此之快。
“我总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五姨太盛怒当胸,更是毫不留情面:“姑娘扯谎也费脑子,还是免了吧。”
雯因一怔,五姨太冷笑一声,继续发作:“欺负我这里山高皇远帝么?我这里再不济,也通点儿消息。是否贪生怕死无人晓得,姑娘却货真价实行了贼盗之事,。至于你做下的事情,可真是让人没脸说,现今我在与诸位太太们喝茶赌牌,竟都不敢轻易赢了她们,免得她们心里一恼,又搬出你的事情给人难堪。你若救的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便也罢了,却救了一个小小的营长,在我这里,营长只配站在三里地外观望。”
雯因知她姨母是借着打牌的太太翻她的旧账,她却也并不生气。无论如何,对于救人性命之事,她非但曾不认为丢脸,反而胸怀坦然。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论士兵营长或司令,皆是一般。诸位太太若再拿救人性命的话取笑人,姨母大可替我转告她们免了日后月月的供奉。心里没有菩萨却又冠冕堂皇的供奉着求左求右,将菩萨当成拆白党来使唤,还不如直接花钱请拆白党。”
雯因不言则已,一言刺人,五姨太被她一席话堵得厉害,几秒钟未接下话,先行冷冷地拉长嗓音笑一声,脑袋里已滚珠似的翻起另一笔旧账。
“你这样的好话我是转告不来的,不如改日你自己转告。呵,却又似乎不成,我竟忘记姑娘最喜爱结交下等人,我且问你,那査小七是怎么回事?”
“査小七!”
雯因大吃一惊,许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
査小七,那分明是上辈子的人;那些与他相关的事,也分明是上辈子的事。
他从她姨母的口中走出,乍然从她的前世跃入她的今生,竟打的她措手不及。
雯因知道自己最怕的是什么,她最怕的不是査小七,而是那个她曾深爱,她曾与之骨肉相连,即使时至今日,仍旧努力忘记的人。她真正怕的是有朝一日他从她的前世跃入她的今生,将她难得的平静再次打乱。
在五姨太如箭的目光里,她硬生生憋出几个字。
“是我一位旧友。”
五姨太道:“什么旧友,我若连着也瞧不出,那就该自此收山莫再江湖上混了。我好歹给你留下一分颜面,就不明说了。”
雯因的攥起两只拳头,指尖躲在手心里微微发抖,强壮镇定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五姨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人下贱心也跟着下流,还能做什么?不知道自立自强,只晓得敲打旁人的竹杠,也算是个七尺男儿,让我哪知眼睛瞧得上,一顿乱棍打出去就能算他赚了天大的便宜。我警告你,你若再引得这种人到我跟前儿聒噪,连你我也不轻饶。”
雯因松开双手,微微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五姨太仍旧不依不饶:“你若知道,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凭什么你落了灾难就来寻我,我难道天生欠了你们家,非帮你不可吗?我倒有心拉扯拉扯你,可惜又是个不识好歹的。你父亲卖假药害人性命,你也尽跟些瘪三流氓混作一道,果然是一脉相承,女承父业。阿弥陀佛,你妈早死算是逃脱一劫,不然也是像我一般给你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战地归来2
五姨太一面说,雯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雯因这许多年经历种种,于人欺侮羞辱之事,并不轻易动气,然则也毕竟与常人一般,忍不得旁人欺侮辱骂自己的父母,情急之下争辩道:“姨母教训我,我是做晚辈的,不好说什么,可我父亲的确是受人冤枉,他从未用过假药,更不曾害人性命。姨母若不记得我曾对您说过,我今日再说一遍。世道混乱,天地不仁,仁寿堂百年声名,蒙污遭踏也是无可奈何。”
五姨太登时就炸了,跳起身来,似教训手底下的姑娘一般,梳妆台上摸一把冰凉的梳子,劈头盖脸打了一场。
“啊哟,你居然敢对我凶?你居然还有脸跟我提仁寿堂?若不是当年老头子糊涂,将一份产业资助了你父亲,舒家万万落不到今日的境地?哼,自作孽不可活,今日是好是歹可有分证啦,恨就恨你们今日一败涂地,老头子没法子地下有知。”
雯因站在地下,既不反抗,也不躲避,只直直地怒视着五姨太。
五姨太更是火冒十八丈。
“你父亲若没有造假害人,怎么警察不逮捕旁人,偏偏逮捕他?不判别人,偏判他十五年?既判了刑,人证物证想必都是一应俱全,是黑是白,律法裁断,可不由得你胡言乱语。你说你父亲蒙冤入狱,我却偏认定你父亲罪有应得。你倒是一心维护罪犯,却是旁人的性命通通不顾了。难怪战场上拼着力气造浮屠,原来是心里有愧,替人赎罪去了。”
雯因不再理她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