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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步青见状,开解道:“你不必多想,你虽上了贼船,好歹我也是船上同伙,咱们平日里多积下点仇恨,我想法子将你挤出去也不难。”
“你为什么要挤我出去,我又哪里得罪了你?”
“我倒想问你为何加入中统?”楚步青想听的自然不是冠冕堂皇的答案。
雯因索性说些坦白话:“一来我姨母太将人瞧不起,人受了气,总会有点志气;二来是最要紧的,因为一时之间寻不到能赚钱的事情做。”
“我就喜欢听真话,我能再问你一两真话吗?原也是我从前问过的。”
雯因警惕:“什么话?”
楚步青大胆开口:“你有男朋友吗?”
雯因一怔,这问题曾是战场之上跟着别的伤病起哄问过的,随即回答:“没有。”冷冰冰地没有任何感情地回答。
楚步青再问一个新鲜的:“有结婚的想法吗?”
有结婚的想法,那是多年前的事情。
“没有。”她继续回答。
楚步青意味深长地:“你已经二十三岁,是时候想了。”
雯因上下打量旁边开车的这个男人,委实古怪的很,不像土生土长的,倒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怪人。
中统南京站,雯因作为楚步青的助手,能够经常出入楚步青与许老板的办公室。
楚步青留学归来,既不娶妻,又不风尘混迹,手下未嫁的女职员,便就有些议论,更甚者暗地里诊断他身体缺陷。楚步青的确不喜欢闹哄哄七嘴八舌的女人,至于那些糯糯的吴侬软语,太过玲珑剔透,又经不起摔打。
雯因频繁出入楚步青的办公室,说的是同大家一般的话,做的是同大家一般的事情,偏偏就给众人瞧出他们二人之间眼神与气场的怪异。
既得了这样的名声,楚步青也就不打算白白担此虚名,行动上雷厉风行,时常请雯因吃喝玩乐,她若不肯答应,他便假公济私,以公事作为借口。待雯因着实恼烦过甚,横下性子不肯答应,他一般也就收敛许多,可惜收敛不上两三日,又故态复萌。如此明目张胆,往常的叽叽喳喳、窃窃私语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反倒是许老板见状,公然地取笑起他们,楚步青又一概不辩解,雯因心存困扰,唯有苦思解决之法。
雯因在中统待了两三个月,方才有谈得来的人肯她讲一讲中统的“最高机密”,倘若楚步青单单是许老板的秘书,也就没那许多名门望族的女职员有闲心将眼睛盯着他身上。相传楚步青并非楚行长的儿子,而是陈与一南洋女人的私生子,自小交给楚夫人,也就是陈的妹妹来抚养。陈是朝廷里天字头一号的红人,连许老板都一力捧着楚步青,浅海盛不住蛟龙,楚步青迟早是要飞黄腾达,飞到日头边的。
办公室内,雯因静静地坐在一旁代他译电,这本是楚步青该亲自做的事情。
此时的楚步青,接到父亲的电话,起先父亲问他为何多日不回家,可是将他家里人忘的一干二净,他辩解自己中午才从上海急赶回南京,又随便闲聊了几句,也不知为什么,就惹得他父亲动了怒,话筒里猛然提高几个音调,喊道“放着外敌不去对付,又研究在谁身上开膛破肚”。雯因自觉起身,想暂时退避,楚步青则摆摆手,示意无妨,让她继续工作,而后好言好语,承诺今晚一定回家。
电话挂断,雯因再次起身,将译出的电文交给楚步青,却并不就此离开。
楚步青便问她还有什么事情。
雯因掏出拿信封封住的厚厚的一笔钱,交到他的办公桌上,这笔钱抵挡上雯因两年的薪水。她将钱归还后,将怪事讲给他听。
“前几天有位楚先生来找我。”
楚步青玩笑道:“巧了,跟我同姓。”
雯因正色道:“是你父亲。”
楚步青方才便有一猜。
“钱是他给你的?”
雯因道:“是的。”
“他为什么给你钱?”
雯因转述当日楚行长特地来中统找人的情景,又道:“楚老爷说现今物价不稳,楚秘书平日太过繁忙,对我照顾不周,所以硬给笔钱让我零花,我没能追上他,所以就落下了。”
楚步青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是他老人家的好意。”
雯因又非三岁的孩子,这种事情,多半不是好意,无缘无故,谁愿意在银钱上作善人?这笔钱八成是楚行长不便不明说的旁敲侧击,本意是收下钱便该知难而退。
“楚秘书也一定是听到了外面的流言蜚语,虽然不属实,但总该避嫌,如果方便,是不是可以调我到别的部门工作。”
楚步青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何肯轻易调开雯因。原本就有意制造嫌疑,自是流言越多心下越喜欢,嘴巴上却又好言开解她:“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蜚语,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又不见得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若有得闲,就痛骂几句,消遣消遣;若一时忙着,就只管走开不理,难道还能为不相干的人浪费心神?”
雯因意志坚定,不受他空口白话的敷衍。
“我今日只怕是得闲了,一会儿主任回来,小怡必定告我一状。”
“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又跟小怡扯上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
☆、婚姻大事1
雯因道:“今儿我到的早,小怡也一早来的,我们平日里就彼此看不惯,趁着人少,她也大爆发了,说她才是你的女朋友,我只会抢别人的男朋友,又说我丑人多作怪,是发情的母狗,还有更难听的,我说不出口,更没法子跟她对嘴,当下便出手跟她打。结果是我占了上风,拳头打青了她的眼睛,战事方才作罢。”
楚步青听完故事笑了好一会儿,方才解释道:“我们不过一起陪着主任一起出过两次差,她所谓的女朋友纯粹是自封的,她自封之事干了不下十次八次,你来得晚不晓得,光去年就有两位科长一位股长遭殃,皆是主任惯得她。今日既撞上此事,我也顺带交代干净,免了你的疑心。我正式交往过的仅有两位,一个是留洋时……”
雯因听他越说越的不对劲,完全是自己不该听的话,便急忙打断了他,冷冰冰说道:“我没有疑心,有疑心也不该我有。我就过我自己的,既不自封,也不受人封。等主任回来,楚秘书还是跟他提一提调换部门的事情,主任面前,你的话才是话。横竖我今天换不成,明天也要换,明天换不成,后天仍要换,迟迟早早的事情,不如早去早省心。”
楚步青见她利益坚决,无奈摇头:“好吧,你既要一刀两断,等主任回南京,我问他的意思。”
“但凡你开口,主任必定应准。”雯因又将桌上的前向前推一推,“这笔钱还得劳驾你帮我返还。”
既要走就得走的一干二净,免得日后又来夹缠不清。
楚步青却又将钱退给回去:“我父亲近来瞧我越发不如意,总恨不得一顿乱棍打我个半死,我可不敢轻易招惹他。”
“可钱放在我这里总不是办法,丢了我又是麻烦事一件。”
楚步青趁机建议道:“原本就是你们之间的误会,我横插一道,事情只会更复杂。不如你自己去还他。”
梁雯因以一种悟空急欲摆脱紧箍咒的心情:“也只好如此,你方便告诉我地址吗?”
“我今日回家,不如今天你随我一起下班,我顺道载你过去。”
楚家,楚太太的生辰。
济济的餐桌上,楚步青示意雯因向他父母敬酒,家中兄弟姐妹,各个在她脸上逡巡,当时情形,全然与拜见家长无异。如此正式而严肃的登场,雯因俨然不成为今日的焦点,没办法不被人认为是楚步青的女伴。迫于当时的气氛,雯因不得不走一步算一步,事到如今,方才明白自己是上了楚步青的当。
雯因的身世,就如五姨太所言,难登大家之堂,如今梁家破败,就更难提起。好在楚行长并不特别在乎门第,楚步青又曾在他面前讲述过雯因在战地时的事迹,他清楚儿子的心意,倒也有意成全。至于楚太太,虽不愿多管闲事,却更不愿惹事上身。
楚太太接受过雯因敬奉的寿酒,索性开门见山,当着诸人问明楚步青的心意。
“步青,你打算与这位小姐结婚吗?”
瞧楚太太的神色语气,餐桌上的诸人料定有风雨欲来,尽皆提起精神,兴奋地注目楚步青与雯因二人。
事赶着事,话赶着话,楚步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机应了下来,又十分客气地笑道:“我们二人毕竟年轻,婚礼上的诸般事项,到底不懂,到时候还得烦劳母亲您。”
雯因听罢,也不去瞧楚步青,众人瞩目的情形下,也不冒然起身否认,只缓缓将酒杯在餐桌上搁定。酒已喝了许多杯,好在人还定得住,毕竟是中统里混了数月,跟在楚步青身后,多少做得到处变不惊。
儿子对母亲的客气,皆源于母亲自幼对儿子的客气。楚太太对待楚步青的关系,与其说是母子,倒不如以说是房东对待房客。楚太太知这个儿子一旦拿定主意,不轻易回转,多年来凡事她也任由她自己拿主意,不知不觉,竟养成了习惯,事到如今,心里虽过不去,却不知该如何出手干涉。
眼前的这位舒小姐,她的身份背景在亲朋之间虽站不住,但将来嫁给楚步青,令搬出去居住,与楚家也无大关碍,横竖楚步青也难得回一趟楚家。现下唯有一个难题,就让他自己去解决,也是他自作自受。
楚太太也不向着雯因,只向着楚步青道:“你既决意如此,我也没话可说,只是我可得罪不起你的好舅舅——原是许弄来给你取乐的玩意儿,你竟真上了心,你也太不知道自重。你既存了结婚的意思,你舅舅那关势必得过,横竖我是一概不管的,你自说服你舅舅要紧,莫要给我招惹麻烦。”心里终究不忿,瞥眼上下打量雯因一番,彻底地搁下碗筷,“舒小姐好大的能耐,这可不就飞上枝头了?可见外表越是看上去单纯的人,心思越重,不是一般人堪比的。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步青栽在你手里。”
天底下没有当着当事人的面将大事坐定,却全然无视当事人的道理。那是一件货物便也罢了,偏偏又是个人。
如今又听楚太太飞上枝头的道理,便起身道:“楚秘书说的是玩笑话,楚太太不必当真。我的确不是个单纯的人,但未必是一心想飞上枝头的人。”
楚太太鼻子里笑两声,觑着她道:“话总是这样说的,我又什么人没见过。”
雯因不再多辩,告辞而去。
像来时的路,雯因照旧默默不语。
雯因定定地望着窗外,原本心里就有此怀疑,今天总算明白他们究竟搞的什么鬼。难怪当日楚步青说她是上了贼船,他可不就是那艘船上唯一的贼么。繁华而又陌生的都市,霓虹灯的色素一股脑涂在车窗上,变幻转化,在酒精的催促之下,横竖她是晕船的,内心填满了抗感。
窗外的高楼虹灯,仍旧无法缓解内心的情感,她终于忍不住,转过僵硬的脖子,郑重地温楚步青:“楚秘书,你果真有与我结婚的意愿吗?”
楚曾没料到她会如此直言,镜子里的她,两颊绯红,哪怕在生他的气,他心里也暖意融融。此时此刻,他仍旧以为自己知道雯因气从何来。柔柔地打量着镜子里的她,心里已是跳了数条,终于将藏在心里的那个字放出口:有!”说出口的同时,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心里绽放的喜悦的烟花。
一个“有”字,停在雯因心里却觉得讽刺,仿佛在清晨的菜市场讨价还价,卖家问:你打算买我的菜吗?卖家答:买。
既是个简单的买卖问题,雯因心里便劝自己不必为此生气,略微整理一下心绪,镇定说道:“我们彼此既不熟悉,更不了解。我是一个真诚的人还是个虚伪的人,我有什么怪癖又有什么爱好,你一概不知,这一笔买卖做的显然既冲动又不划算。一入中统深似海,我也不见得一下子消失,楚秘书还是等货物选定之后,再出手不迟。否则你耽误了自己,也白白耽误我。”
楚步青柔声道:“我们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你怎就知道我并不了解你?”
“但我不了解你,甚至一辈子都可能不了解。”
“但凡你想了解,就没有一辈子也不了解的话。你想了解我什么,尽管开口问。”
雯因生气冷硬:“我什么也不想了解。”
楚步青从镜子里观察雯因的,又侧过头去认真观察真人,她脸上的神情分明代表不愿意。
“还在因为我没有同你事先商量而生气吗?我只怕先说了你就不陪我同去。”楚步青双手握紧方向盘,深吸一口气,又道:“我……我一直……一直想对你表白,却说不出口,总……总在找机会。”
无论楚步青说的是真话假话,雯因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