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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干巴巴地瞪著。
冷不丁地,一个手抖,叶轻舟按下了拨通键。他一紧张手还没拿稳,手机差点没从十几楼飞下去,还好就滑到角落那儿。叶轻舟赶紧把它捡起来,匆忙地把通话给掐断了。
他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心口还怦怦跳的,把手机往床上扔去,转身要去浴室里洗把脸,睡不著那就起来看点书,那阵子跟著夏少谦玩物丧志,论文有段时间没进展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他过了三十五还能不能混上主任。
叶轻舟这才走开没几步,他那手机铃声就跟午夜凶铃似地大震起来。
“接电话!接电话!你有本事抢男人,别躲著不吭声,我知道你在那儿!接电话接电话──”这手机铃声是赵晴晴给他设定的雪姨开门之歌改版来的接电话版本,上次嚎起来的时候,那气势连夏少谦都被震住了。
叶轻舟也没留意来电显示,赶紧扑过来把电话接了,“喂喂喂──”
另一头静悄悄的,叶轻舟喂了好几次,都没听对方吭声。他正疑惑著,一把充满了浓浓睡意伴随著熊熊杀气的声音模糊地传了过来。
“……叶轻舟,大半夜的你皮在痒?”
☆、第八章
凤凰男 第八章
叶轻舟这两晚原本是没排上班的,哪想到他前脚才要踏出医院,护士大姐匆匆忙忙赶出来拦住了人,急诊那儿来了一小孩,说是从机动车上摔下来,脑袋磕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医院急诊科里常年都在缺人,尤其在这种交班的时间点上,叶轻舟也只能赶紧先过去顶上。
瞧那小小的看诊室里挤满了人,小娃娃的爹妈、阿姨叔叔、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等全都到了,叶轻舟在那儿埋头给小娃子做清创缝合,小孩打了麻醉也不安份儿,开了嗓子使劲儿地嚎,那边儿的长辈全上来了。
“你到底会不会的啊?是不是只是实习医生啊?我们不要实习的啊!”
“叫你们金医生过来弄,就跟他说是我,他知道的!”
“哎哟宝宝别哭,医生坏坏,哎哟别哭别哭──”
叶医生卯起来了,真当他是喜羊羊呢是吧?他一提嗓子,叫护士把闲杂人等全给轰了出去,回头看那嚎得来劲儿的小孩,唬起脸:“不许哭!”
那小子都上小学的年纪了,见援军都被赶出门去了,被吓的抽泣几下,一脸委屈地止住了声儿。
等到处理完了这桩事儿,天上明月早高高挂了。
叶轻舟收拾著器材,旁边的几个护士还在小声地抱怨著,他们在急诊最怕遇到的就是小孩出事,家属比病人还难搞。
这时候护士大姐走了过来,把叶轻舟手里的器材盒接过来,“叶医生,真是对不住啊,陈医生放产假了,我们科里这个月人一直都调不上来。剩下的我们来好了,我看你下班後有事儿吧?刚才你放休息室的手机都响了好几遍了──”
糟!
叶轻舟冲到休息室里去,翻开手机盖,七通的未接电话,有四通是夏少谦拨过来的,最近的一通还是半小时前。
叶轻舟连忙拨了回去,手机的通话等待音乐是陈奕迅的《十年》,那哀戚的调调,每一次都让叶轻舟有种和夏少谦此人对不上号的感觉。
歌词里那一句“十年之後 我们是朋友”都循环三、四遍了,属於夏少谦那低哑的声线才从另一头响了起来。
叶轻舟想也没想地就慌忙解释,夏少谦听完之後却没跟平常一样发脾气,反而有些冷淡的样子。他“嗯”了一声,只说了一句:“那下次再约吧,今天也晚了。”
不知道为什麽,叶轻舟有种直觉,夏少谦嘴里的“下次”也许是再也盼不上了。事实证明,叶轻舟的直觉在紧要关头还是挺靠谱的,这时候的叶轻舟并不知道,他现在就站在一个人生的岔路口上,在他眼前就只剩下了两条路──
一条,是延续现在的生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许他刻苦一些,在三十五岁之前就会升上主任,到时候叶轻舟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不用加二十四小时的班,用不著累死累活地替人做嫁衣,薪水也能涨一点,也许他还能邂逅一个不错的女人,她不需要像陆曼那样漂亮,可是一定是个顾家尽责的太太,不会嫌弃他的家人,每年过年他们一起坐火车回福建,听老人家唠叨,他听她吐吐苦水,接著就是生孩子、养孩子,而夏少谦成了叶轻舟偶尔想起来的一个回忆,或者,他又会将他渐渐遗忘,两人从此再无交集。
另一条,是叶轻舟自己也看不到的路。他并不知道它的存在,很可能,过去三十年叶轻舟从未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走上这麽一条艰难的路。人生就是如此,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想不到,有谁会想到今天在路上乞讨的流浪汉曾经会是个亿万富翁,又有谁能从今日的风光猜想到未来潦倒的结局。
叶轻舟没能想得到这麽多,他抢在夏少谦挂断通话之前,急忙道:“夏少谦,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喂,夏少谦,喂喂?你还在不在?”
夏少谦很久没吭声儿,叶轻舟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掌心,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是湿的。出了一堆汗。
叶轻舟等了老半天,夏少谦才说:“我在你们医院外面。”
医院大门对面的那条马路上,那里大白天都在堵车,晚上倒是空了不少,夏少谦的车停的位置刚好是死角的地方,又是黑色的,晚上黑蒙蒙的没仔细看还找不著。
叶轻舟才拉开车门,空气中弥漫的烟味就晕开来。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灰色的烟灰几乎要溢出来。叶轻舟想起来在夏少谦车里还放著尼古丁贴,他跟夏少谦相处的这一两个月,没见他抽得这麽凶过。
“处理好了?”旁边响起了声音。
“嗯。”叶轻舟侧著脸看看窗外,驾驶座上的男人敞著领子,露出脖子和隐约可见的锁骨。叶轻舟诡异地有些脸热,以前夏少谦还在他面前光著膀子走动过,也没见他觉著不好意思的,可自从想起来夏少谦是……是那圈子的人之後,叶轻舟说什麽也不能用平时的眼光开待一切。
他也想当著完全没事儿一样,可是这样做的话,其实也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刻意、更加不自在。
半晌过,叶轻舟听到他说:“还没吃吧?我也还没,你来选地方。”他停一下,又道:“先说好,我不要再吃新疆羊肉串,早上打个嗝都一股子孜然味儿。”
叶轻舟被他弄得一笑,上个月他经济拮据得很,轮到他请客的时候只好带夏少谦去附近的黑暗料理一条街啃路边摊,难为夏总屈尊降贵,手拿竹筷拌著麻酱凉皮,人家老板都怪不好意思地直擦桌子,谁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夏少谦到哪儿都大放散光弹,尤其那张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脸,还真不愧是在银行的借贷部门当老大的,妥妥儿的合法流氓啊。
最後叶轻舟拣了他们大学旁边的东北菜馆,现在这时间点一般没啥客人,只有服务员懒洋洋地坐著看电视。
叶轻舟叫了两份饺子、锅包肉、地三鲜,犹豫了一下转来问夏少谦:“你还要来点什麽?”
夏少谦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儿,“你来吧。”
菜上得很快,连给他们俩眼观眼、鼻对鼻的机会都没有。夏少谦也不知是真饿著还是怎麽著,低头一劲儿地塞著饺子,嚼吧嚼吧挺欢的,一句话没说。
吃到一半有俩学生进来,一男一女,看著就知道是小情侣,估计才刚谈上,牵个手都小心翼翼的。
叶轻舟也是没话找话说,“以前晚上图书馆关门後,我和陆曼也常一齐来吃宵夜,後来她嫌容易发胖──”
夏少谦突然冷笑了声,叶轻舟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总之那眼里还有点不屑,也没半点接话的意思。叶轻舟隐隐觉得夏少谦在发脾气,或者准确点说,有点像是闹别扭。原本好像还吃得挺来劲儿的,那一句话後就搁下筷子,一口接一口灌著可乐,叶轻舟暗暗瞧他,发现夏少谦不晓得在沈思著什麽,脸上面无表情。
来结帐的还是那个胖胖的老板娘,手里拿著计算器在那儿啪嗒啪嗒按著。
还没按好呢,夏少谦就出声了:“六十四元八角。”
老板娘还不大信呢,坚持把价钱对了一遍,看了计算器才收下钱。
叶轻舟倒是来了兴趣,“刚才那是心算?你不用计算器最快能算到几位数字?”
“这哪用得著心算?”他想了一下,“八位数以内,简单的加减乘除一般还行。”
“真的?那我来考考你?”
夏少谦还挺不以为意的,眼眉挑了挑,脸上好像写著“放马过来”。
“86乘240等於多少?”
“20640。”夏少谦几乎是一秒答。
“厉害厉害。”叶轻舟咬咬舌头,继续问:“498333除54?”
“9228。3889。”
叶轻舟还在按忙著手机的计算器呢,夏少谦就答出来了,他忍不住拍拍手说:“牛、牛,来来来,再来一题,给你加点难度。我想想……”
“12345678乘3590除2999,再加3减7?”
夏少谦跟吟诗似的:“14778583。536。”
在那一刻,夏少谦的形象在叶医生的内心中瞬间无比光辉伟大起来。
“这是最後一题了。”叶轻舟给了他三根筷子,说:“你用这三根筷子搭个数,必须比3小,但是比4大。”
夏少谦就拿著那三根破筷子比划了大半天,叶轻舟笑得一脸贱兮兮的,看夏少谦实在解不出来,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才把筷子拿过来:“我来我来,看好了。”
他就用那三根筷子摆了一个门拱型,夏少谦愣是没看出那是啥玩意儿,叶轻舟得瑟地答:“π啊,圆周率!3。142,不是比3大比4小麽?”
夏少谦的脑子这下子转过来了,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可看叶轻舟那一脸“这都不懂”的表情,又不爽地笑道:“叶轻舟,你找抽是吧?”
这样一来,原先的不自在一扫而空,叶轻舟吃饱了撑著,提议在校园里逛逛。
晚上快十一点了,教学楼那里还是一片灯火明亮,B大校风素以勤勉刻苦享誉全国,哪里都能看见学生悬梁刺股,埋头死学。
两个男人就在学校里瞎晃晃,叶轻舟把夏少谦当成第一次参观似的,一会儿介绍说这是咱学校的逸夫楼,一会儿指指那儿说那是动物房听说有阴阳眼的同学看到小白鼠的鬼魂在游荡……夏少谦倒是听得还挺津津有味的,嘴角微微勾著,叶轻舟瞥见几次,都觉得现在的夏少谦帅得一塌糊涂,特别特别招人。
奇怪了,他没感觉记忆中的夏少谦有这麽好看,或者说,在叶轻舟的记忆之中,那个小他一届的学弟只徒留一张模糊的脸,高瘦的身板子看著有点弱不禁风,头发留得有点长,戴著副耳机,到哪儿都是一个人。
以前的夏少谦帅不帅,单看照片还真说不上来,不过铁定没现在抢眼。赵晴晴也说了,夏少谦那时候给人感觉怪阴沈的,和他们在一个社团里的时候又特别安静,要说不太合群也不至於,至少社团里的活动他都参加了,就是没有一丁点存在感。
如果以现在的审美观来看,叶轻舟认为,当时的夏少谦可以说走在时尚的最尖端,沈默寡言的文艺范儿,全身上下都是洋货,孤独得像天涯上的一匹狼,可惜他生错了时代,那年代流行柏原崇、谢霆锋这一类的,韩国棒子的伪娘风还没吹进国门呢。
不过夏少谦现在也算勉强赶上主流的大潮了,刘海剪了,脊梁挺直了,衣服下面的肉也结实了──叶轻舟还真不是故意瞄的,他去夏少谦的公寓时,这死gay光著上身在他面前秀肌肉,看得叶轻舟面上不屑,心里特别特别眼红。
想到这里,叶轻舟也惆怅了。
你说吧,这麽好的男人,怎麽就喜欢男人了?这要叫多少姑娘伤透了心,虽然也不关他什麽事儿……
“叶轻舟。”
“嗯?”
“我问你。”夏少谦原本和他并肩走著,这会儿不知怎地越走越慢了,声音从後面传了过来,有些闷。
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叶轻舟都要把耳朵给贴上去了,却听他来一句:“还是算了。”
“诶?你这人话怎麽说一半半儿的,不带这麽吊人胃口的。”叶轻舟可不乐意了,过来套了一句,结果把夏少谦给整得烦躁了,横著脸说:“说了你也不记得,我提那些事儿有意思麽?”
叶轻舟一下子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停下来,看看夏少谦。身後的男人也停下来了,站在宽敞车道的中间,四周的树影摇曳,可能是光线的问题,也可能是叶轻舟单纯眼花了,那一刻,他把现在这挺拔的男人和记忆里那高瘦的少年给重叠了,他们的身影叠在一起,眼睛是一样的,鼻子还是那麽挺,唇是薄的,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