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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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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是知道了什么,可能会担心你有别的想法。你有什么别憋着,和阿姨谈谈,别让她难过,啊?”
  
  姜尚尧没料到她说出这番支持的话来,深吸一口气,想再多解释两句,喉咙哽咽着,只能乖乖嗯了一声。
  
  “那我看书去了,过些天要面试。”
  
  “几号面试?”
  
  庆娣说了时间,他问:“等我办完手头的事,我去看你行不行?”
  
  她一笑,“好。”
  
  一支烟燃尽,姜尚尧拿起外套出了宾馆。回家按着客厅吊灯,他妈颓丧地缩在沙发角落,迎着光,眯缝着眼向他望来。
  
  看见他,她眼里无限安慰,佯作镇定地说:“回来了?饿不饿?妈给你做夜宵去。”说着就想起身。
  
  “妈,我不饿。”姜尚尧走过去,伏在她膝前。
  
  “这么大了还撒娇呢?蹲下比妈坐着还高。”眼前人高马大的儿子与孩童期他可爱又别扭的模样叠置,姜凤英满眼感怀,拨弄了几下姜尚尧鬓发,说:“该剪发了。”
  
  他小时候最不爱理发,动辄嚎哭。姜凤英没奈何,买了手动的推刀,自己在家修剪。
  
  姜尚尧抿紧嘴,被他妈干涸的双眼那样注视着,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妈的手。“我昨天见到他了。”
  
  姜凤英点点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如果是以往,他可能会辩解自己也不知道巴思勤认出了他,借谎言以维护在爱他的人心中良善的形象。此时,他回忆巴思勤眼中明显的舔犊之情,垂下头,愧疚地把脸埋进他妈手中。
  
  “你这孩子,究竟在想什么呢?”姜凤英语气怅惘。
  
  ——“过些天,你们就知道了。”他在心中喃喃说。
  
  ——“可是,逐末弃本,为此伤害了爱自己的人,太不值得。”心里另一个声音轻轻告诫。
  
  “妈,我没认他,以后也不会认他。像姥姥说的,我爸在内蒙给大队放羊时遇上白毛风,冻死了。”姜尚尧抬起头,眼中决然。
  
  “你的心意妈懂,可是他到底是你爹。”
  
  “我和他不一样。”如果和巴思勤一般,他可以预想到自我厌恶自我唾弃的未来。
  
  “你姥姥也这样说,你是好孩子。”姜凤英嘴唇哆嗦着,抚着孩子的脸,“其实妈想劝你认他,为了你的前途,妈不能太自私,你做什么决定都不应该拦着都应该无条件地支持你。可这话妈开不了口,坐在这里一晚上,给自己打气,还是说不出这种话。心里有多少恨……”
  
  这一夜,闻山市里无数人彻夜失眠。
  
  病体初愈的聂二,踹翻了周遭所有能踹的东西后,一双眼怒火丛生,怀着切齿之恨喃喃说:“姜尚尧,小狗,你给老子等着!”
  
  平常最得他欢心的大徒弟欲言又止,忍了又忍后小声进言说:“二哥,不行……我们先避一避风头?”
  
  “避个屌!平日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你倒是能,节骨眼上没一星半点用的废物!我问你,碧龙泉捅我一刀那屌毛有消息了?”
  
  见徒弟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才平息了两秒的心火又起,踹了大徒弟一脚后聂二后悔不迭,连续使力,扯得他肠子绞痛,可这怎么也比不上五个检查站一夜之间被一锅端掉的心疼。
  
  聂二满脸青白,犹自骂咧不停:“老子十三岁出道,从来没有当过缩头乌龟。慌个屌!你再打个电话给汪建平,警告他现在想撇清已经晚了,叫他给其他人传个口信,就说这条绳子上无数蚂蚱,我聂二是最小的那个。他知道什么意思。”
  
  话毕,聂二阴狠地冷笑,掰动十指,关节噼啪作响。“现在着慌的大有人在。他们把这个关隘对付过去,检查站另起炉灶就是,反正无本生意。缺德老龟那两个小崽子,骑驴看唱本——等着瞧!” 


第90章 

  聂二深觉姜尚尧就是他命里煞星。多年前为了给小老四报仇,加之魏怀源一句阴险的“除恶务尽”,他连下狠手也没要着姜尚尧的命,反而等小狗出狱后没两年就羽翼丰满,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吃瘪。

  
  大儿子那桩事吓得他三魂失了两魄,紧接着手头矿场被整改封了两个,聂二当时瞪着牛铃般的双眼,数着文件上的几个大红章子,不得不咬牙恨声说了一句“好手段”。
  
  那小狗惯会借势,初期借缺德老龟的财力,后来抱上能源集团的大腿,摇身一变,俨然官家人做派。偶尔撞上了,眼眉也不抬一下,生似闻山没他聂二这号人物。
  
  底下人不敢直言,但聂二深知自己确实是怂了。无论出什么招数,对方必定针锋相对予以还击,手段更辛辣。
  
  矿场没了之后,聂二除了夜场,还有挂着小舅子名字的建筑公司和检查站,心想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终归小狗最大的仇人是魏怀源,当初可是魏怀源逼得那婆娘上吊的,和他聂二不相干,犯不着冲锋陷阵当魏怀源的金牌打手。
  
  这一深思聂二顿时迭声后悔,最想那小狗死的除了他聂二之外,分明是魏怀源那小狐狸。自己把魏怀源当兄弟,人家却把他当枪使唤了这么多年。
  
  习惯了老子天下第一,这样的退让对聂二来说可谓憋屈,所以午夜梦回,总有几分气郁。本来没种绝后,常被他挂在嘴头嘲笑的千年老龟缺德,居然在去年年尾爆了个小龟蛋出来,这下聂二更是难过,只觉得这一路下来,年年流年不利。
  
  今年更加如此。开年那一刀明知是被谁捅的,可偏偏拿不出证据。聂二有心想学缺德的招数,站稳个理字,就能摆出副受害者的姿态,借助汪建平将对方一网打尽。他报案过后正满世界的搜人,整个闻山城就连旮旯角也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是刮不出凶手下落。恰在此时,又出了检查站这单麻烦。
  
  在聂二眼里,姜尚尧和黑子就是区德的哼哈二将,一个背地里挤脓水,一个明面上扯虎皮,上回被捅一刀后手下们亲眼在桑拿场的车库发现小黑狗,这一回又是小黑狗抢先一步到达现场,谁敢说今天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将近凌晨,聂二依然愁得睡不着觉。他不是没底气,和大徒弟说的话也并非虚言,实在逼得没了退路,大不了鱼死网破。但是网破的前提是鱼死,富贵这么多年,何以甘心?
  
  前思后想,他强自镇静着,掰着手指头数出一串人名。数着数着心头泛出些末无奈来,横行大半辈子,头一次这般惶惶不安。事关汪建平的态度太反常,下午还好端端的,到了摸黑时居然断了一切联系。
  
  聂二能有今时今日,非优柔寡断之人能轻易成就。默想了一会,他已经做了决定,推醒老婆说:“明天带小二回你娘家去。”
  
  他老婆仍在犯迷糊,揉着眼睛抱怨:“半夜发什么疯?看上哪个□了,还想带回家里?老娘——”
  
  话未说完,就被一脚踹下床。他老婆坐在地板上愣了愣,随即彻底清醒过来,哭嚎着就往床上扑,又捶又打又掐。
  
  聂二伸手制住了她,嘴上骂咧说:“胡搅蛮缠也不分时候,老子是为了你们好!”说着,注视着那张乱发遮掩的大圆脸,心不由软了几分,“凤儿,我这臭脾气,难为你跟我这么多年。”
  
  这辈子从不曾这么温柔,他老婆即刻有些愣怔。聂二叹口气,正想告诉她几间银行保险箱密码,楼下响起门铃声。
  
  “谁这大半夜的叮咚叮咚?”他老婆纳闷。
  
  “去看看就知道了。”聂二同时起身,等他老婆出了卧房门,他套上裤子,从阳台跳过去另一个阳台,摸到下水管道,沿着管子爬下去。
  
  狡兔三窟,混了这些年他早有防范,家底分作几份,只要能潜逃出省,改头换面倒腾几年照样风生水起。只是苦了凤儿,要带孩子们辛苦些日子。
  
  正是好眠的破晓天,风里传来前廊嘈杂的说话声和他老婆杀猪般的嘶吼。那帮小崽子,竟然连警笛也不鸣一声,偷偷摸进他家门前。聂二藏身在后院小道旁的灌木丛下,回首眺望一眼二楼的灯光,一出溜闪身到了围墙底下。
  
  他往上一个纵身,双手攀住了围墙顶的琉璃砖,正想发力起跃,几束光打在他身上。
  
  光线背后一人奚落他说说:“呦,二哥,你这是晨起锻炼呢,还是狗急跳墙呢?”
  
  那人上前几步,随着他扬手,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聂二屁股上。
  
  黑子咧开大嘴,“就知道你会抄后路!对不住了。”
  
  清晨,整晚只略微打了个盹的姜尚尧瞥了一眼闻山日报头版的标题,然后开始吃早餐。
  
  这些年与世情人情周转,研精殚思,举一反三的,早已练就一颗玲珑心窍。官方的一些操作手法他了然于心,越是封锁消息越证明势态严重。所以,黑子虽是依旧联络不上,他反而更加淡然。
  一晚上没睡的姜凤英双眼虽说又红又肿,但心情大好,等儿子吃完早餐将他公文包递上,又嘱咐了他两句,看得姥姥坐在一旁眉开眼笑的。
  
  姜尚尧上车后,这才拿出报纸,大略扫了一遍头版,在下面一个方框找到市里开展治安整顿行动的新闻。
  
  他细读了两遍,发现除了市府发言人外,报道中完全没有提到公安局汪建平的名字,不由会心一笑。
  
  车往工业区而去。这个星期一的早上,不管前夜发生了什么,班还是要上,钱也照样要赚。至于巴思勤,想必也回到了原州。
  
  而那封实名举报信,此时也到达了省纪委书记办公室,翟同喜的案头。
  
  昨夜发紧急通知,今早召开省委常委会。会上巴思勤书记通报了昨天在闻山发生的重大恶性组织犯罪案件,强调了一番公安工作的重要性,最后下达指示,要求全省统一开展一次严打行动。
  
  翟同喜回到纪委,今天要看的文件和卷宗已经放在办公桌上,秘书向他口头汇报了一遍日程安排,接着递来一叠信。比较重要的文件和信件一向是由秘书亲递,翟同喜接过看了两封,便打了几个电话出去查问情况,十多分钟后电话再拨通到省委一秘蔡晋林处,询问他书记今天是否有时间。
  
  正午过后,翟同喜进了巴思勤办公室,被让进沙发坐下后,他将一封信件呈给巴思勤。
  
  细致地把举报信读完,巴思勤浓眉微蹙,问说:“这个刘忠汉,身份以及工作单位属实?”
  
  “书记,收到信后我做了个初步调查,刘忠汉确实如信中所述,原本是闻山市审计局三科副科长,二零零二年他实名举报闻山现任市委书记魏杰在任职闻山市长期间,魏杰的儿子魏怀源伙同省三建闻山分公司经理李平,将拆迁再建一系列工程分包给闻山得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这个得利公司我也调查过,法人代表叫于成伟,他的姐夫就是昨天一系列恶性组织事件中的嫌疑首犯聂庆明。”
  
  见巴思勤微露惊异,递给他一支烟,翟同喜接过来先给对方点上。他深知自己放出的是一枚重磅炸弹,有可能闻山的局势就此改变,因此用辞万分谨慎。
  
  点燃烟深吸一口,翟同喜继续说:“二零零二年,刘忠汉一封实名举报信递上闻山市委信访办,结果石沉大海,不久后因为工作失职,被调到审计局下属街道审计站点,工作至今。”
  
  当然,也有传闻说,当初那封实名举报信之所以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原因是刘忠汉的岳母旧屋被拆迁后,补偿款引起争执,刘忠汉此举被认定为挟怨抱私仇。
  
  即便翟同喜对魏杰的亲家,常务副省长梁福毅颇有微词,此时也不能在正式汇报情况时挟带私货,把未经证实的流言上报给上级,这太有损他公正的形象。
  
  一支烟燃尽,巴思勤沉思着说:“同样的信件,今早有三封,除了你这里,省政府信访办以及老袁那里各自收到一封。”
  
  老袁是负责党群建设的副书记,翟同喜闻言点点头,等待巴思勤批示。
  
  哪知巴思勤说完便沉默,许久后微微颌首,似是做出了决断。“查!一定要查!而且应该一查到底,这也是对魏杰同志负责的态度。只是,闻山新市长即将履任,在这个时候扩大范围,对闻山的管理工作必不可少会造成些不利影响。所以,这个度也要掌握好。”
  
  市长尚未履新,如果传出闻山官场的负面消息,风声鹤唳中不知多数人坐看风向,如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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