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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懂得拜高踩低。”琼华冷道,铜镜里那张芙蓉面美丽依旧,这铜镜是许怀清送她的,因为爱着她的容颜,所以也曾说过看着你觉得舒服——现在明白这舒服不过是旧人的影,但他有了新欢,就算是旧人的影也是唤不回他了。
琼华望着镜中的自己,看得很深,她不懂什么太多的东西,她只知道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男人的喜爱便是灌溉的水,没有便会枯死。
四周都是寒意,她觉得很冷,轻轻抚摸了自己的脸,发狠的时候很想用金甲套划出一道深痕来让他来瞧瞧,转念一想,对自己这般狠又能如何,他也不会念着了。
“你出去吧,”她幽幽地支掉了小丫鬟,从首饰盒的底层拿出一个小黄纸包来,这存了好久的,本想着第一次挂牌的时候给自己饮了,但一直怯懦着,留到了现在。
她那千金为博一笑的全盛时代已经过去了。
可是,却总是还记得呢,盛夏晚上,风依旧腻腻的,她支起了窗户闲闲地坐着,手中一把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送着风,楼下香风习习一张张妩媚的笑脸迎来送往,挽着那些再熟悉不过的王孙公子打情骂俏……真是无聊的一天,正这么想着,有人就闯进眼帘来,一袭白衣,站在梅少华身后,冷冷打量着风月之地,似乎半分兴致也无。
挑了下眉,见有人贴了上去,他嫌恶地推开对方,稳稳坐在当堂,掏出一锭金子扔在桌上打赏了龟奴,仿佛是来看戏的,也不点人陪,独自一个人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酒,不知是酒凉还是人凉,这炽热的三伏天里,让琼华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后来,她只是用团扇搭了下他的肩膀,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毫不犹豫地包下了她。
那时候,她是怡园的头牌,为了稳住这个位置,她躲明枪,防暗箭,甚至毫不手软地推人进火坑,为挣这一切,不择手段,就算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也要努力地伸手去争那头顶隐约可见的一抹阳光。
可是,就这么甘心地为他放弃了所有,洗净铅华,独舞为一人。
他终究是负了她呢,她用劲了全部力气去爱,而不过是他掌中可随用随弃的小玩意。
琼华握着小纸包的手一阵没来由地颤抖,却没有流下一滴泪,她的泪,早就为了他流光了。
费劲了心思,耍尽了手段,却没有换来他的片刻垂帘,默默付出是爱,激烈的争夺难道不是因为爱,若不是爱,谁愿将自己变得面目狰狞?她不似别的女人,不需图个明白,一定要他亲口说出不爱才罢休,他的不爱早就一点一点渗透在她的心里,最终逼着她到这一步,她面对了,过刀山火海也无所谓,只是她咽不下去这一口气。
同样都是不爱,凭什么他要同萧景秋花好月圆?
那些渗泪冒血的日日夜夜,她要全部还给他,只是却舍不得啊,舍不得他受半点伤——琼华捏紧了纸包,牢牢闭上了眼,她不是图安逸的女人,锦衣玉食在怡园未尝没有,她要的是爱,所以才不能忍受如钝刀割肉一般的漫漫平庸生活。
当彻底堕入无望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时才才明白,不必在计较付出什么代价了,最宝贵的东西已经完全失去,还有什么不能放弃?
……
“这是我亲自煮的,姐姐尝尝。”琼华玉手纤纤,端了一碗递给萧景秋,鸡汤里放足了料——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萧景秋闻了一闻,赞道:“好香。”自打易秋苑被封了门的那日,只有琼华时不时来看她,虽然因着许怀清而论不上好姐妹,但她在非常时期还不避嫌,足令萧景秋好感顿生。
萧景秋端起碗,用勺子搅了下碗边,封了层淡淡黄油的鸡汤顿时溢出一股飘香,她笑着同琼华一边讲话一边将勺子放在了嘴边,这是千钧刹那,宛似一辈子那么长,琼华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脑间一麻,有个声音震天动地地喊:喝吧,大家死在一起好了。
她是一条贱命,换她一个萧府四小姐,足够了。
“诶,好香。”许怀清一挑帘子进了门,萧景秋放下了碗,那勺子只是蹭到了嘴边,生死不过眨眼。
琼华以泪蒙目,他像五年前一样年轻英挺,有一双时而深情时而淡漠的丹凤眼,表情冷酷,难得有笑意总隐藏在刻意的伪装中。
她愿意伤尽天下人,却不愿伤他半分。
急匆匆地收拾碗筷,不想被他看出破绽——“我先回去了。”
“等等。”许怀清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冷硬:“汤留下。”
琼华抬起眼,求救似得看着许怀清,“放多了姜片,不合你的胃口。”
“没关系,你难得亲自下厨煮东西,我不挑剔。”许怀清笑道。
再三犹豫着,进退维谷,轻轻将瓦罐放在了桌上,只是偶尔不小心,挥袖而过的时候打翻了。
“啊——”琼华捂着嘴,娇叹一声。
许怀清看看一地瓦砾,很温柔地望向琼华,道:“还记得我是怎么跟你说过的?”
琼华心中一凉,他看透了所有伎俩,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对她发难。
“只要你不生事,我会让你富贵,你想嫁给我,我遂了你的心愿,且我一早说过,你求的,我给不了。”许怀清掂起袍角,坐下来。
“那你为什么给她?”终于扒掉了自己的伪装,琼华一指萧景秋,满面皆泪。
“我同她的关系,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怕是你也不懂!”琼华紧盯着萧景秋,一步步走过去,是谁令她沦落至此?她抢不过一个死人,却怎能抢不过这样一个活人?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靠自己。
“姐姐——”她轻轻行了个礼,“我当年进门,你说只要你们好便好了,可是今日,却是你们好,我不好——”
萧景秋在眼神投到了别处,她和许怀清的关系不足外人道,只能愧疚着她。
“你先起来。”萧景秋扶起了她,话说了一半,“是我的错——”一股热流从小腹喷涌而出,剧痛之后就是麻木,手在腰上摸了一把,腻腻的一手红,像是抹在了腻子上,真是不敢相信,她看着琼华,她的手还握在匕首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半点后悔和同情,她一定是下了决心来杀她,步步紧逼要置她于死地。
许怀清的手从腰间揽住了萧景秋,镇定地吩咐着:“云台,出去请大夫,说我有些伤风——”
有人出门,有人进门,春桃和探梅哭着高叫小姐。
萧景秋把手放在了琼华的脸上,抹了她一脸血,配着眼角的红妆,煞气十足地同自己面对面站着。
“何必呢,如果对方不爱了,再怎么做都是徒劳。”萧景秋淡淡地说,忽而为自己感到庆幸。
一时间,琼华竟又哭了出来,握着匕首的手松开了。
“滚——”许怀清冷冷地道。
他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三天后,琼华吊死在了梅川园,怀里揣着一把团扇,那一日,若是没有用扇子搭在他肩膀,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近年关了,易秋苑却一直萦绕着一股中药味,萧景秋被伤了脾脏,又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昨晚情况怎么样?”
模模糊糊地,有人在说话,萧景秋强撑起眼皮,眼前影影绰绰,似乎到处都是绚烂的花枝将视线割的支离破碎。
“昨天咳了小半夜,比前两天是好些了,但是伤口还是没长好。”春桃说着话,有些哽咽。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有人叹了叹,萧景秋想说些什么,但一阵疲惫袭来,沉沉闭上了眼。
听说,琼华死了啊,那个娇娇弱弱又偏执激烈的姨娘就这么消香玉陨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在怡园,着一身红裳在池中独舞,艳光四射,不过是大半年的功夫……说起来,爱情真是令人蚀心朽骨——不知睡了有多久,朦胧中拉住了一双手,叹了叹:“你可要好好安葬她。”
没有人答话,只是一条冰凉的帕子搭在了额上,从头到脚暖的过分而催生的睡意猛然间退了许多。
“醒了?”
萧景秋的视线模模糊糊的,脑子一如浆糊,她费了很大力气才促使自己看清了床边坐着的人,而后又过了许久,才慢吞吞地道:“嗯。”
“要起来坐坐么?”
“不了。”——有微微的痛感从身体深处传出来,而且四肢无力,只想像一滩烂泥一样躺着,“我睡了多久?”
“发热,睡了两天了,不过嘴也没闲着,喊了半天的人名——”许怀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后站起来唤了春桃和探梅进来,自己则不耐烦地道:“行了,我去睡了。”话落,纱帐一掀,走的飞快。
春桃一双眼又红又肿,她紧紧捏着衣角,站在萧景秋面前,泣不成声:“小……小姐,你总算醒了,这次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渐好了呢,谁,谁知道……”
萧景秋想伸伸手去安慰她,却发现自己力不从心,想挤出个微笑,可脸都僵了,最后她有气无力地轻声问:“我没事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二十了。”
啊。这么快,下个月十五就是元宵节了呢!
忽然心里发了急,头又一阵阵地发昏,见她情势不对,探梅忙站起来大喊着:“姑爷——”跑着还一脚踢翻了火盆,萧景秋心想,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粗心大意呢!再说了,喊许怀清有什么用?他不是已经走了么?
“怎么了?”又是熟悉的声音,许怀清的脸在远处不真实地晃了一下。
啊,原来他一直在门外!这么想着,萧景秋又睡了过去。
……
“今天日头好,扶小姐出去走走吧?姑爷叮嘱说多出去晒晒好。”探梅走到床边,支起了萧景秋的上半身,经过几日调养,萧景秋的病渐好了,也能自己出去走走,只是不宜太过劳累。在卧床的日子里,萧景秋惊觉自己贴身的两个小婢子对许怀清的态度骤然大变,素日里提起许怀清都是横鼻子竖眼,这些日子反倒毕恭毕敬起来。
“春桃——”
“嗯?”在屋中打扫的春桃放下了手中的帕子走过来,道:“小姐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最近对许……许二公子似乎很谦恭了?”
春桃和探梅互看一样,欲言又止,抿着唇沉默了好一阵子,你瞧着我,我戳着你,最终开始春桃开了口,期期艾艾地道:“照说以我们这样的身份不应该说三道四的……”
“你们跟在我身边多年,应知我从未将你们当下人看过——”
“小姐……”春桃顿了顿道:“若不是姑爷,恐怕小姐这次真的……挺不过来了。”
萧景秋蹙眉眉不语。
“小姐病倒之后,姑爷去请了大夫,但云台抓了药回来正好碰上了大公子,药被搜了出来,大公子说是治刀伤调养的,于是莫名其妙的,有人在园子外巡视,不允许任何人出去,小姐你那一日病重,高烧不退,是姑爷扮成下人带着云台翻墙爬洞出去的,我听云台说城里所有的大夫都不肯抓给药,姑爷连夜骑马去别处抓来的,一连这些日子都是……”
“现在仍是这样?”
“是,姑爷回来之后每晚还守在小姐榻前照顾,若不是他,我们真不知该怎么办——”
“那我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他?”
“小姐醒来之后,姑爷说没有大碍了,就着我们从旁伺候着了。”
“啊,那他——”正说着,许怀清一挑帘进来了,许久不曾仔细看过他,人瘦了些,眼眶也黑,神色依旧冷冷清清的,说话之间挑了下眉,“怎么不歇着?”
“每天这么睡,是要睡死过去的。”
“你命大,若死这次早死了。”许怀清戏谑着,站在床边一扫眼便伸手把萧景秋腰下的垫子拿开换了个矮些的,“你靠那个,还是高了些,久了伤口会疼。”
萧景秋面上微微一红,觉得四下涌出炭烤一般的逼人热气,未曾料到,他竟然细心至此。
“琼华的事——”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吧,不会委屈她的。”话落,二人同时沉默起来,春桃同探梅彼此对视一眼,替许怀清倒好了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古怪的气氛像一阵穿堂风,在每一个角落里回旋开来。
“说到底,你还是委屈她了。”
若不曾在那一日黄昏用小轿抬她进门,如笼中金雀般的养起来,她依旧还是怡园中那个风华绝代的红衣美人,也依旧会有人拿着大把的银子为博她一笑,也许只不过换来她的不屑一顾。她是卑贱的,但她又是高贵的,不能得尝所望的男人们一边咒骂着她的低贱身份,一边又为她做牛做马只为一亲芳泽。
只可惜,她错在了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许怀清,错在了团扇搭肩的那一刹那,错在了明知他是一个薄情的人还妄想着自己也许是他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