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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于是他拔腿就跑。
“耶?叫你站住,你还敢跑。”她想也不想,脱下鞋子,瞄准他的头,用力一丢。
“唉哟!”可怜无辜的受害者抱着脑袋蹲下身。“好痛。”
“我叫你跑!”她哼呀哼的,来到他身边,先优雅地捡起鞋子穿上,再揪起他的耳朵,并向四周因目睹这一幕而瞠目结舌的观众恭敬一行礼。“不好意思,家兄顽劣,扰着大家了,小女子一定对他严加教导,再见。”说着,一手揪住龙非的耳朵,寻一处无人之地,把他丢下来。
以龙非的本事,本来是不会被个身手三流的女人揪住耳朵丢人现眼的,无奈心神恍惚,一见她就手脚发软,气势全消。又怎经得起河东狮的暴吼。
他只能像只可怜落入陷阱的小白兔一样,缩着身子痛苦哀嚎。“你怎么随便打人,很痛耶!”
“不打痛你,你肯乖乖跟我走吗?”说到这儿她就生气。“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见了我就躲,你知不知道,要出大事了?”
她没有错,是他对不起她才是。但……唉,一串乌龙事,怎是几个字可以说得清?
水姚看着他那副窝囊样就来气。“拜托,你好歹是道上人人尊敬的天使龙非,我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挺有架势的嘛!怎么现在全消失了?”
他哀怨地瞪她一眼,她以为他乐意吗?最近他为了她和“小六子”的事可是吃睡不宁,精神都要崩溃了。
见他死活也不肯吐实,她也没辙,只得无奈地挥挥手。“算了,你爱玩自闭就自己玩吧!我这回紧急找你是想告诉你,最近斧头那帮人聚集开会的次数多到吓死人,我估计是你那帮兄弟开始对那位主人下手了,连带影响到这边的情况。”
“算算时间,如果我们的求救讯息真顺利送出,也差不多该是有变化的时候了。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他说。
“但如果斧头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呢?”
闻言,他迷茫的眼瞬间变得深沉。“依那帮家伙的阴狠心性,我们不得不防着他们使出什么湮灭证据的杀手锏。”
“我就是怕这样。”她忧心地皱紧双眉。“这一千多个奴隶出去就是一千多张嘴,再怎么隐密的事情也会被泄漏得干干净净。我想,不管是斧头那帮人或者他们背后的主人,都不会乐见这样的情况发生。事情真坏到不行,迫得他们不得不放弃探索这片海域。我想,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这些奴隶离开,多数是要杀人灭口了。”
他的脑袋迅速运转着,一千多个人呢!要全救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觉得斧头他们对于这个所谓亚特兰提斯的传说并不是很有兴趣。真正吸引他们留在这里的,应该是那位幕后主人付出来的庞大薪水。”
他一提个头,她立刻跟上他的思维。“所以说,如果那位主人有个什么动静,不必等主人垮下,斧头他们就会先叛变以求自保?”
他赞赏地望她一眼,他们的思想、观念真的满相通的。跟她谈话、与她相处都好有趣,那种舒适感就像……躺在刚洗好、被太阳晒得暖呼呼的被窝里,连心头都整个温暖起来了。
如果有一天,不能再这样跟她一起生活,他一定会很失落。
他不想让生命再有缺憾,童年的阴暗已经让他失去太多太多,所以被收养后,他几乎是不顾一切、拚了命地充实自己的能力。
他告诉自己,他一定要改变命运,他要做一个命运的掌控者,而不是被命运操纵着。
也许是因为他够努力,或者是上天终于开始反省之前对他的刻薄,尝试着补偿他,所以之后,他一直过得不错。
直到遇见水姚,她又变成了他生命中莫大渴望、却极难掌握的存在。
他死命地握紧拳头,他不想放弃她,他不要向命运投降。
“水姚,”突然,他以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握住她双手。“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她愣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想跟我说那种老掉牙的什么……倘若斧头他们真想杀人灭口,别管你,找到机会,我尽管逃就是这种话吧?”说真格的,倘若他真要她做那等承诺,她会笑掉一口大牙。
她不否认,经过两、三个月的相处,她对他改观很多。说白一点,她对他的能力、个性、品德都颇欣赏。
她很庆幸与她一起落难的人是龙非,是他让这趟地狱之游变得不再只有痛苦与悲伤,反而掺杂了大量的刺激和有趣。
也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现在她一定已径变成海底鱼群争抢的食物。
在她的生命里,他已经占据了一个不同的地位,那近乎是她至亲的位置。
但那不表示她就会为了他放弃生存。
人性是自私的,尤其是在生命的面前,那自私更会被无止尽的扩大。
她曾经亲身体验过,就在九年前,并且直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
要她为了他而放弃求生机会,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肯定、铁定做不到。所以他根本是白担心了。
孰料龙非只是慎重地一摇头。“不,我想要求的是你另一个承诺。我希望有一天,倘若发生一件令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永远不会骗你、甚至是伤害你。”
水姚呆了半晌。“你……你玩了这么多天的自闭就只是希望某一天,嗯……你是想要我无条件相信你一次?”
“对,只要一次。我不贪多。”
这男人脑袋坏了。不过既然他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看在他们相依为命这么久的分上,她就给喽!反正做承诺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好吧!我水姚当天发誓,有朝一日,若龙非对我提出某一项不可思议的要求,我水姚愿意无条件相信他一回。”
“不!我不要『水姚』的誓言,我要你用『水潋』这个名字发誓。”
她蓦地脸色大变。“你再说一遍?”
“我要你用水潋这名字发誓,有朝一日,当我提出某个你听起来或许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你要无条件相信我一回。”他一字一句、异常沉重地说着。
她狠狠揪住他的衣襟。“为什么你知道我的真名?谁告诉你的?”这个名字,就连当年救起她的那位国际刑警,她也没向他提过,而他也没多问。
何必说呢?在她决定偷渡的时候,她就已经抛弃了原本的身分,而当她被扔进海中时,“水潋”这个人就算死了。
如今,她只是一个没有身分的幽灵人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她、也没有人需要她。除非她能帮国际刑警干完十年的白工,他们会给她一个新身分,否则,她一辈子都是见不得光的人了。
而她相信,龙非也没本事追查到她的根。因为在她决定替国际刑警工作后,她就已彻底斩断自己的过去。
九年多来,她连回去望一眼家乡都不曾,现在,她连自己的母亲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她已经断得这么彻底了,为什么龙非还会知道她的本名?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查到她的故乡,除非……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名的?”她几乎使尽全力地吼叫。
“水流。”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她突然发现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只有无尽的泪水不停地涌出。
他低沉的声音在风中轻轻地扬起。“九年前,美东海难发生那一夜,我也在附近,还捞起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水流,有一个姐姐,叫水潋,母亲叫水艳。之所以有个如此中国化的名字,是因为她们的祖父是个中国人:一个美籍的华裔考古学家。”
“小流、小流……”她浑身颤抖。放声大哭。“她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
小流就在他家里,并且跟她见过面,但小流现在已经变成了小六子……因为小流想做他的跟班,所以不顾一切去动了变性手术。
天啊!这叫他怎么说?
“告诉我?小流在哪里?”水姚疯也似摇晃他的肩。
他吞吞吐吐半晌。“他很好,他……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他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快乐,至于其他,水姚,等我们平安回到家里,我让你们面对面慢慢谈好吗?”
她激动的神情倏忽被冰冻起来。“我不是三岁小孩。龙非,你既然知道我是个卧底,就该晓得说谎、装傻是我的强项。你想在我面前隐瞒任何事情都是不可能的,我不会上当。”
“我承认我是隐瞒了一些事,但我发誓我没有恶意。你答应相信我的。”
“我一向拿发誓当饭吃,我不相信任何誓言。而且,刚才答应你的是『水姚』,至于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水潋』。水潋不会相信你,不会。”
“可恶,你……”他还没说完。
轰地一声巨响,好像一颗原子弹投入这片海域中,七、八座礁岛瞬间粉碎,没入海中。大量的火舌在半空中吞吐,翻搅出滔天热浪,威胁着要毁天灭地。
龙非和水姚同时冷静下来,他们都是生死关头中打滚过来的人,已经很习惯越面临难关,就越要冷静心情,否则只有黄泉路上结伴同行一个下场。
两颗聪明的脑子迅速运转,龙非抢先开口。“我负责去偷船。”因为他是两人中唯一会开船的人。
“我尽量抢救剩下的人。”她紧跟着说。
两只手掌不约而同伸出,用力一交握。“各自保重。”两人同时开口,话一说完,毫不犹疑地各自执行任务去也。
第七章
“凯!”水姚真是作梦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遇见老上司,也就是九年前救了她一命的那位国际刑警。“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使龙非的属下这样跨国际的大行动,国际刑警怎么可能没发现?”凯是个四十出头,两鬓已有些白发的中年男士。
“但他们还没有找到这里,你却先到了。”水姚的声音突然变得比冰还要冷。“国际刑警早就知道这里在做的事,对不对?”
“你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问我?”
“那位幕后的主人想必有非常大的来历与背景,才会让国际刑警对他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
“再大的背景碰到天使龙非也要栽跟斗。”
“那很好啊!不必国际刑警出面,就有颗社会毒瘤被切除,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水姚的声音里带着讽刺。有钱判生、没钱判死,唉,全世界都一样。
凯无奈一笑。“你应该知道,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
“我懂,但我却不晓得你这时候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要我救那些混蛋?”
“不,那些混蛋是自作自受。”凯叹口气。“虽然迫于某些压力,我们不能对某些大人物动手,但我们会很高兴看他们栽跟斗,起码,这样可以让世界和平好一阵子。”
水姚听得只频频摇头。“够了,凯,别跟我提什么人类自由、世界和平的大道理。我只是个凡人,我不是神。我没有力气、也不想处理那么伟大的问题。”况且,她也下相信天下间真有“公平”二字,否则为什么国际刑警不对那位伟大的主人下手,而要等到龙非的属下们发起行动后,再来额手称庆,又有一个坏蛋遭到上帝可怕的惩罚了?“请直接说明你的来意。”
“我要你杀了龙非。”
“为什么?国际刑警不是一直捉不到龙非的犯罪实证?既然没有证蒙,又岂能轻易判人生死?”
“过去我们是一直捉不到他的把柄,才让他逍遥法外这么久。但这一回,他们的行动力……”凯耶!一个资深的国际刑警、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男人居然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他们的实力已经成长到超乎想象的地步,如果等我们找到证据再对龙非下手,恐怕整个世界都要掌握在他手中了。”
“就因为他们太强,你们害怕,所以你要我杀掉龙非?”如果所有执法机构都这样干,那世界还要法律做什么?
“我们得防患未然。这是我们的职责,在毒苗长大前,拔掉它。”
“如果他不是毒苗呢?在没有任何实证前,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也有可能是株可以救人无数的药苗啊!”水姚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凯,这些东西都是你以前教我的,我们只是执法者,我们不是法官,无权判人生死。”
“那是因为我以前太蠢了。”凯眼底闪烁着比黑夜、比浓墨更加深沉的阴狠。“对于罪犯,我们应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
这样的凯真是让她陌生到不可思议。
水姚摇摇头。“中国有句成语:因噎废食。它的意思是,为了担心噎死,就不去吃东西了。可是不吃东西的结果是什么?饿死。那下场不都一样是个『死』字?凯,你不觉得你正在做这种傻事吗?只因为担心一个人实力太强,就在他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