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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严长叹一声,也倒下不再多言。
邵刚仍活着,此刻,他正站在柳林前。出了小道客栈走没多久,他便轻易见着那茂密的柳林。
他心中有些诧异。居然有这么高大的柳林,印象中,柳纤细、柔弱,但此处的柳树却别有一番刚强的傲然骨气。
银白的月光洒在翡翠般的柳叶上,透出了不属于人世,魔魅幽邪仿如鬼域的幻邪绿光。
这里像是鬼域,柳林的主人呢?是否也是鬼域中的鬼?
这原本是奇诡骇人的诡异景色,他却不由自主地被迷住。他就这样站在柳林前,痴望良久,直到一阵森冷的寒风吹上他,他才如大梦初醒地回过神志。
邵刚摇摇头,想挥去心中那种奇异的骚动。今晚的自己不太对劲,是因为奇妙的小道客栈,还是今晚那亮晃晃的圆月,亦或眼前这诡邪的柳林?
也许,只是为了柳青娘,神秘的柳青娘。
他没有见过柳青娘,却听过武林中不少有关于她的传闻,传说中柳青娘无所不知、神秘莫测,生得是极其妖娆邪媚,那双灵诡的杏眸轻轻一瞥,便能令人失魂闪神。
邵刚不再多想,他不愿浪费时间,正当他欲往柳林内踏进时,一片柳叶轻轻朝他落下。
他伸出手想拨开柳叶,柳叶却突地一转,极其诡异、妖邪,让人完全无法预测的一转,恰巧落在他头顶。一股强劲浑厚的力道立时从他的天灵盖流往全身,封住了他周身大穴,他僵立在原处,动弹不得。
“客栈中的人没告诉你,这儿不该来吗?”女子娇软的轻语在他身后响起,甜媚的令人骨酥。
但邵刚只觉得冷,犹如浸在冰水中,全身的寒毛直竖。他知道自己的剑法精妙,也曾打败不少武林中成名已久的高手。但他向来认为自己的内功和身法也十分高明。
可今天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
女子听来年纪不大,剑法可能没有他好,但轻功绝对比他强。他完全没有发现女子的靠近,也许是因为他被柳林迷住,忘了留神四周。
女子能仅以一片柳叶便传出如此强悍的力道制住他,可见内功修为也比他高出许多,虽说是偷袭,但总是他失神在先。
邵刚静下心,沉声问道:“你便是柳青娘?”在这生死交关的一刻,他心中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那个他一定要解开的秘密。那个足以令他不惜一切付出性命的秘密。
“将死之人不需知道我的名字。”柳青娘悠然轻笑,语气有些惋惜。“本来你不该死,因为我向来不大喜欢杀人,可惜你今晚的运气不好,正巧碰上我心情极坏。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过。”
那银铃般的笑声飘在静默的夜中,格外令人心荡神驰。邵刚忍不住又是一瞬失神,但他随即想起那秘密,心也一下子就冷如寒冰、硬如金石。
他面无表情,朗声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等我完成该做的事,使任你处置。”
柳青娘止住了笑。“你和我讨价还价?”好家伙,居然不是求饶,反而和她谈起买卖。这人既知道她是柳青娘,又处于受制于人的困境,居然还能如此理智沉着,倒不愧是条硬性汉子。
要如何处置他呢?先瞧瞧他是何人再说。柳青娘身形一晃,立时到了邵刚的面前。
好俊的小伙子!柳青娘微微挑眉,幽邪的杏眸闪着玩味。她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美少年。
他衣着陈旧却干净,乌黑的发率性地绑成一束。年纪不大,看来只有十七八岁。如画的眉目清俊挺秀、稚气未脱。但他的那双眼,却让见多识广的她也不由得为之一惊。
好冷、好深的一双眼。只有心怀深如海、广如天的仇恨、化身厉鬼矢志复仇的人,才有那么一双冰冷无情的眼。
柳青娘杏眸眯起,流转着深沉的诡魅。有了!她想到对付那些罗嗦死老头口中那“不可违背的门规”的办法了。
红唇扬起了残邪的笑。可怜的孩子,他不该今晚来找她。今晚的她,心情不佳,而他却自寻死路地闯了进来。
心中定下主意,她懒懒问道:“谁告诉你来这的?”
邵刚怔望着她,一袭青衫的她在月色下看来恍如柳树所化的柳妖,妖媚、幻诡,美的不切实际,传闻并没有丝毫夸大,那双盈盈杏眸的确有勾魂蚀魄的魔力,而红唇畔的幽渺邪笑,更令人不由自主地陷下去。
“我在问你话,还不快些回答我。” 见他不语,柳青娘又问了他一遍。
邵刚仍是不语,他的神志情明,却不愿开口。虽然知道阿朗告诉他绝非出于好心,但也不想旁人因他而受累。
柳青娘冷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阿朗那小鬼!”刑严性格方正谨慎,会搞这种把戏的只有那轻浮死小鬼,看她明日怎么整治他。不过,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办好再说,大好机会在前,她可不能白白放过。
“算了。”素手轻扬,有如雷光火石,她瞬间解开了他被制住的穴道,而邵刚却连看都看不清楚她的手法,足见二人实力之差距有多大。
“有事找我是吧,跟我来。” 她伸手拉住他,毫无女子的矜持,直直朝柳林深处走去。
邵刚皱起眉,多次徘徊在生死关头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不只神秘更十分危险。她和他有着同样的气息,属于黑暗幽冥、不见容于人世的死亡气息。
虽然柳青娘美丽的脸上始终扬着浅浅的笑,但她绝对比他遇过的所有人都来得可怕。
他心中有着一丝疑惑,他该找上柳青娘吗?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失去了一切,除了这颗矢志复仇的心,他一无所有。
邵刚跟着柳青娘到了竹屋中,柳青娘自顾自地半卧在竹榻上,笑吟吟地瞅着他。“你可以问了。”他的心中一定有秘密,他会问什么样的问题呢?
她很喜欢猜测旁人的心思,她可以借由客人们所问的问题,猜出他们的身份背景,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心境。
人,真的很好玩。不管是好的、坏的、勇敢的、懦弱的,各式各样的人是那么有趣,与其说她在做事,倒不如说她是借此取乐。
他,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邵刚十分紧张,身子也微微发抖。今晚,他能得到那个秘密的答案吗?眼前的女人,对当年的事到底知不知情?
他又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换到答案?
心—横,邵刚开口问道:“我要知道十年前江南邵家灭门血案的主使者是何人。”就是这个念头,支持着他存活至今,不然当年他早该随着家人一同死在熊熊火海中。
柳青娘撩弄着华至胸前的乌丝,淡淡道:“你该知道,问我问题,是要价钱的。”邵家血案是吗?邵家本是江南武林望族,盛极一时,但上任当家者邵岩身体虚弱,不适练武,邵家声名随之下降。
十年前邵家突遭横祸,下手者心狠手或,不仅趁夜杀人邵家,更放火湮灭证据。武林中人推测邵家会被灭门是为了邵家祖传的绝世剑法,但事实如何却无人得知,十年后邵家更早已被人遗忘。
眼前的少年,难道便是传闻中惟一找不到尸体的那家遗孤,邵岩的独子邵刚?就算他真是邵刚又如何,不管他是谁,都影响不了她的决定。
虽然这决定会影响她的一辈子,但这是她自己所做的决定,这样,就够了。
邵刚豪爽应承道:“随便你出。”
他的心跳加快,眸中精光大盛。她真的知道他的仇人,终于,他等了十年,今晚,就是今晚!
“我要人。”柳青娘笑得诡谲,杏眸中闪着奇异邪光。
他一口答应。“好。”
柳青娘微微挑眉。“你不先问我要谁?”
“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杀得了任何人。”邵刚的手按在腰侧剑柄上,神色冷戾骇人。
柳青娘忍不住噗嗤一笑,望着满脸肃杀之气的他讥嘲道:“我说我要人,可没说我要杀人,小弟弟,听姐姐讲话要仔细些。”
邵刚皱起眉,眼底透出一抹残狠杀意,心中升起怒气。“我不小了。”武林中人谁不惧他如虎,眼前的女于看来也不过二十,却将他视若无物,他非常不喜欢她对他那轻视的态度。
柳青娘凉凉撩拨着他。“十七对二十算小。”嘻,不管魔狼再怎么大名鼎鼎,小孩就是小孩,逗一下就生气了。
他眉头更紧,赌气般地沉声重复道:“我不小!”
柳青娘也不坚持。“随便,我再说一次,我要一个人。”
“好,我会替你将他抓来。”
“不用麻烦。”她笑得又坏又邪。“我要的人就站在我面前。”
“我答应你!”邵刚想了想,皱眉道:“不过我只会杀人,客栈中的事我一点都帮不上忙。”
“我没说要你杀人,也没说要你在客栈中帮忙。”柳青娘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在唇前轻轻一晃。“小弟弟,答应的话别说的太快,你不先问清楚我为什么要你?要你做什么?而且为时多久?不先讨论好你我的买卖细目,这样贸然答应是会吃亏的。”
邵刚气得浑身发抖。“你!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我?又要我做些什么?为时多久?”这女人是以捉弄他为乐对吧!假如不是有求于她,他早就一走了之,何必在此受她奚落刁难。
杏眸挑逗地眨了眨,流转着款款诱人的眼波。“你虽然还小,但总是个男人。一个女人开口要一个男人,用意应该很明显吧!”
邵刚愣住了,好半晌,他只能傻傻望着他说不出半句话。
他的确知道她要他做什么,但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虽说他年少识浅,但总知道一般女子皆将自身清白视为重于性命,就算江湖女子生性豪放,但哪有女人会对初见面的男人说这等背德话语。
而且,还是个比她小上三岁的男人。
柳青娘到底在想什么?!凭她的姿色能力,她可以找的男人绝不止他一人,方式也用不着以买卖来换取。
她是看上了他哪一点?还是她对他另有企图?
“怎么?怕了?”柳青娘好整以暇地笑睨着他阴晴不定的俊脸。“小孩的话就是不能信。”这小子愈看愈俊,等他大了一定会更加迷人。老天总算是长了眼,知道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才“好心”的送她这么一份大礼。
柳青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好运”时,完全忽略了这也正是邵刚“厄运”的开始。
邵刚考虑了一会儿,虽然柳青娘开出的“价码”,远超出他的想象和理解之外,但他的确无法拒绝。为了那个“秘密”,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何况只是“献身”。
一咬牙,他硬是逼出了自己的声音。“我答应你。”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个男人,而她只不过是个女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再自然不过,他不需要想太多。
柳青娘拍掌轻笑。“邵刚小弟,为了你邵家百条人命你还真是奋不顾身,以仇为姓,以恨天为名,好大、好狂的志气。”多么深的仇恨,才能让一个青涩少年化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他的眼、他的心,除了仇恨之外,可有其他的感情?
或许,他和她很像。
他为满心的仇恨所驱使,只能浑身沾满血腥,日复一日在憎恨中生活,而她则被那永远无法摆脱的“身份”束缚,只要她仍活着,那个身份就如诅咒般一直跟着她,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别再那么叫我。”他的剑瞬间已出鞘,直指着她。“我的确是邵刚,仇恨天是我的化名,我的仇人一日不除,我的名字便一日不改。”
柳青娘也不动怒,笑眯眯道:“好,你高兴叫啥便叫啥,但以后我便唤你刚,因为那才是你的真名,我可不想用个假名叫你,而且你既然是我的人,我当然可以依照我的心意叫你,”
他面色略红,猛地收剑回鞘。“随便你。”在她那么亲密唤着那个早已被他埋葬在心底多年的真名时,他的心不禁起了些许波动。
他和她认识不过才一会儿,她怎么可以那么自然地唤他刚?而他为何又不想认真阻止她?
“啧,真是没情趣,算了,我们言归正传。”柳青娘懒懒道:“你和我的买卖绝不会吃亏,我除了会告诉你邵家血案的主谋是谁外,还会教你如何报仇。这么划算的买卖,你意下如何?”
“条件随便你开,我要的只有我仇人的名字。”他巍然挺立,神色倨傲。“至于报仇,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教我。”
柳青娘笑得不屑,杏眸诡邪。“你以为凭你现在那点皮毛就报得了仇吗?刚,你未免太过自信了。”以他年纪轻轻便有此身手算是不错,但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年轻气盛的他只有死路一条。
“你!”邵刚正想反唇相讥,但他随即想到方才柳青娘所显出的高明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