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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上游移,温暖的感觉随着那只小手注入他冰冷的心田。
一边,胖胖的小花狗叫了几声,胸前的小人儿终于抬起头,紧蹙的眉头在迎向他的目光时展出了可爱的笑容,一时间,昏暗的山洞仿佛洒满了阳光。
影子的心在这盛满了阳光的笑意中从冰冷的世界苏醒,在那一刻,他知道,这个有着灿烂的笑容的小女孩将是自己这灰暗一生中惟一的宝贝,为了这笑容,他会心甘情愿地交付-切。
由于影子的坚持,水中青没有让家人知道影子的存在。幸好她是神医的女儿,自幼传承家学,一身医术虽称不上有多高明,医治外伤的经验却不少。于是,影子就成了她第一个真正的病“人”。每天,她都会趁爹爹和师兄忙碌的时候,悄悄地溜出来探望她的“病人”。而影子自从能够起身开始,就每天坐在洞口等待她的到来。
“大哥哥,你又不听话了。”水中青稚嫩的声音传来。她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衫,绑着两只包包髻,匆匆地跑来,身后还跟着她的忠实伙伴——小狗圆圆。
影子看着她红红的脸上故作气愤的表情。他贪恋这样的温暖,她的气愤中透着浓浓的关怀,因此,他有时会故意不听她的吩咐,然后看着她装出小大人的模样来教训他。
气他的无动于衷,水中青板起了小脸:“如果你现在不回去乖乖地躺下,我的礼物就不送给你了。”
昨天,是水中青的生日,当她知道他没有家人,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慎重地决定让他和她分享同一个生日,还说要在今天补送一份礼物给他。她的承诺,让几乎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期待的影子一直期待到现在。于是,影子乖乖地回到了洞中,躺在铺得软软的茅草上。
看着大哥哥乖乖地听话了,水中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曲膝跪坐在影子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塞到影子的手中:“送你的,生日礼物。”
影子张开手,就看到一云朵掩映下的残月在他的手中闪着柔润的光。
“这个叫残月玦,是爹爹在我出生时就挂在我的脖子上的。爹爹说,戴着它可以避邪,还说它会给主人带来好运。”
“太贵重了。”影子想把它塞回到水中青手中。也许他真的需要好运,但是,他更希望好运永远伴着她。
“不许推辞,”她娇声地命令,拎起玉玦上的红绳,系在了他的颈上,“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像是念诗一样念出这句祝福的词句,小小的脸上有着最诚挚的祝愿。
岁岁有今朝?
影子抚着手中的残月玦,眼中是一片罕见的温柔。这一生中,他只过过一个生日,并没有“年年有今日”,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
再过不久,就该是“他们的”生日了,这一次的生日,他将为她准备一件特别的“礼物”。
水中青沉重的脚步走在小村中的土路上。刚才,救治重伤的人不允许她分心旁顾,她下意识地不去想那玦残月块的事,但是此时,她的心又沉重起来。
小院中很安静,不知何时,影子已悄悄离去,水中青走进影子的房间,只看见桌上一封留书: 青弟:
这段时间,蒙你百般照料,我心中感激无限,但心中总有一件事不吐不快。我并非普通的落魄江湖人,而是近年来横行江湖的血煞门的第一杀手。青弟救我时,我实是因事反出师门,才会身受重伤。我知道自己一身血腥,难容于世人,不敢连累青弟,因此离开。青弟的恩德,我会永铭于心。此去我将到武陵山中归隐,他日青弟有事,尽可相约,赴汤蹈火,亦不敢辞。临别之际,无物相赠,只有这玉玦为昔年所得,转赠于弟,聊表寸心。
信纸悄悄地从水中青的手中滑落,她茫然地拾起桌上的残月玦,残月玦依然散发着柔润的光彩。玉虽有灵,毕竟不懂人语,而孩提时真诚的关怀和礼物,也早已烟消云散。
泪悄悄地从她的脸颊上滑下。
马蹄声声,曲少凌飞马而来,一跃下马,急急地唤道:“青弟,青弟你在哪里。”
曲少凌的声音唤醒了水中青,她急忙擦干泪水,一边高声应答,一边将书信和残月玦收入怀中,走出房门,曲少凌一见水中青,急扑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向后退去,眼睛还如临大敌的看着影子的房间:“青弟,你没事吧。”
水中青有些不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有点惊讶地看着曲少凌身后的一众人物,那绝不只是曲家的护卫,水中青看到其中有几个近年来江湖上新崛起的成名高手。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紧张?”
“你的‘应大哥’呢?”
水中青道:“他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
水中青皱一皱眉:“他是个人,他想走自然就走了。”
曲少凌激动地抓住水中青的肩:“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就是血煞门的第一杀手——影子!”
水中青不悦地甩开他的手:“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时候?”
“刚刚。”
“知道你还让他走?”
“那我该怎么做?”
“至少该留他下来,再通知我带入来。”
“来抓他吗?”水中青的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他有冒犯过你吗?”
曲少凌有些恼怒:“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就算没有冒犯过我,我也应该抓他,为无辜死在他剑下的人报仇。”
“是么?他只是一个为钱卖命的人,你要报仇,该去找那些花钱买命的人吧。”她的目光掠过人群中的几张脸,“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买命的人中没有所谓的名门正派?”她转身走进屋内。
曲少凌愣住了。他的世界中,一向只有正派和邪派之分,水中青的话让他茫然了。
第五章
武陵山中
水中青站在简朴的小院之前。
这里是她的故居,她八岁之前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那时候,爹爹和师兄都非常疼她,虽然没有母亲的照顾,她的生活仍是非常幸福的,而这一切的幸福都在那个夜晚毁于一旦。
离开了义父义母家以后,水中青曾经回来过。那时,她面对的是一片废墟,倒塌的屋宇间,蔓草丛生,看起来已与荒山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当年她荡秋千的大树依然葱绿。爹爹的坟墓和师兄的衣冠冢意外的并没有显得十分荒芜,想来是好心的村人感念爹爹的仁心仁术而常来照料。
现在,并肩而立的两座坟墓依然被照顾得很好,而荒芜的院落也恢复了旧时的模样。一正两厢的四合院落干净整齐,连树上的秋千都还是从前的样子,能使人误以为这里一直有人居住。但是,这个温馨的小院带给此时的水中青的,只有锥心刺骨的痛。这熟悉的地方,仿佛又将她带回了十年前那个恐怖的夜晚。
八岁的水中青静静地扒着饭,今天,她去看那个山洞中的大哥哥的时候,大哥哥已经不见了。一想到他居然不告而别,水中青就很生气。
“青青,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就在水中青想得出神的时候,坐在身边的师兄开口问道。
“哼!你不守信用悄悄溜走,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气愤的水中青决定“出卖”那个不守信用的讨厌鬼。她才一抬头,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砸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还没等她看清那是什么,她已经被爹爹一把推入师兄的怀中。
“快,风梧,带着青青走。”
“师父,你……”
“快走,千万别让明月玦落入这些人手中。”爹爹的声音透着慌张。
水中青终于从师兄的怀中抬起头来,面对的竟然是一张染满了鲜血的脸,这张狰狞可怖的脸在以后的三年中常常出现在水中青的梦境之中。
那是一个刚刚被人割下来的人头!
水中青大声地尖叫。
“嘿嘿嘿……”阴冷的笑声中,身着血色衣衫的血煞门主走进小小的厅堂。
一直快活地在水中青脚下钻来钻去的圆圆像是感应到了危险的到来,大声地吠叫着扑向血煞门主。血煞门主只是冷冷地叫道:“影子。”
一条白影从血煞门主的背后闪出,不过一眨眼间,一只苍白的手就扣住了圆圆的脖子,将它提到了空中。
圆圆的叫声中断在一声喉骨碎裂的响声里,鲜红的血从它的口中流在那只苍白的手上。
水中青怔愣地看着那双熟悉的,但此时却异常冷酷的眼睛,看着他甩掉圆圆的尸体,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白色的丝巾擦手,看着染着圆圆的血的丝巾飘落……
水中青握紧了手中的剑。
从村中人的口中,水中青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正是影子。
他为什么要回到这里?那段天真无知的时光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些疑问,水中青已不愿深究。站在小院前,往事历历在目。水中青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为爹爹和师兄报仇。
但是,为什么她的心中竟有-丝异样的、连她自己也捉摸不透的感觉。
曲少凌曾经告诉他,影子的武功很高,她不是他的对手。但那又怎样,她会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报仇。
抬头望不远处的山岭,他就在那里等着她。
十年恩怨,今天终于可以了结。
影子站在月光下的高崖上。这里,正是昔年他追杀徐凤梧和水中青的地方。徐风梧在这里坠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水中青也在这里被他打成重伤。依稀间,他仿佛又看见年幼的水中青那双愤恨的眼睛。然而,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苦痛?
今天的水中青就站在他的对面,年轻的眼中没有他所渴望的阳光。是什么挡住了那阳光?是仇恨的乌云吧,那么,当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时,仇恨将会被他带走,那时,阳光一定会重新回到她的眼中。
影子转过身,看着远山,缓缓说道:“这里是我生命中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如果不是有那一段经历,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水中青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星光照着远山近树,一切的景物在星光下都只剩下了模糊的剪影。
面前的他依然英姿挺拔,颀长的身材站在高崖的顶端,仿佛顶天立地一般,夜风吹拂起他的衣衫,衣袂飘飘似要随风飞去。
苍白的手握住剑柄,软剑温柔地围绕在她的腰间。剑泛着微弱的光泽,甚至不带一丝一毫杀气,握在手中,似是握着一缕发丝,柔润、光滑。
名剑“青丝”,是他送给她的礼物,然而他绝不会想到,这温柔的礼物,有一天会刺进他的胸膛。
剑长八尺,灵矫如龙,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尺,此时她出手,绝代的高手在毫无防备之下也难逃一死。
水中青暗暗地计算着自己该如何出手。
“青青?”低低的呼唤响起,声音异于以往的冰冷,加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但是,她并没有察觉到,只因为她等待的机会已经到了。
这世上,没有真正可以一心二用的人,任何人在同时做两件事时,都不可能太专心,所以说话一定会影响一个人的反应能力。
在听到那声呼唤的同时,“青丝”如有生命般亮出剑锋,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腰侧。
如果他闪避,就会自动凑上剑锋,如果他不动,这一剑却不会致命。但是,任何一个武者在感觉到剑锋到来的同时,都会有本能的反应,而她赌的就是这种本能。
他没有向侧面闪避,当剑到来的时候,他忽然转回身,于是,原本刺向他腰侧的剑,就从他的胸腹之间对穿而过。
感受到温热的鲜血飞溅到手上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从那双深邃如午夜星空的眼中,她看到了温柔——
那是痴恋的温柔。
星光下,水中青第一次看到了影子的笑容。
仿佛是猛然间从梦中惊醒,水中青忆起了他刚刚的呼唤。
“你叫我什么?”水中青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青青,不是吗?”他嘴角微扬,脸上的线条剎那间柔和下来,放任爱怜和宠溺在他的目光中泛滥。
一时间,仿佛是某个环节忽然解开,许许多多的片断在她的脑中串联起来。
“是你!都是你!救我下山的人,给义父义母带钱的人,教我武功的人,每一个都是你!在流浪江湖时我就知道义父义母没有儿子,他们瞒住了我,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影子抬起冰冷的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柔地道:“我这样做,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你知道吗?从小,我在血煞门长大,生活在黑暗和互相残杀之中,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阳光。但是,你出现了。你那么可爱,那么真诚地关心着我,甚至连护身的残月玦都肯送给我。那时候,我就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