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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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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挡住这种眼神的人实在不太多。
  似是某种默契,自回坊来,他的三餐一直都是相从负责做的。
  一旁度砂的脸立即黑了。这情圣不是最重风采的吗?一举手一投足都讲究行云流水的气度,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耍无赖?好——不要脸!
  度砂忍住手痒,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们在街上吃过了。你饿了就去厨房,在这里叫什么?”心里补上一句:饿死才好。
  殷采衣瞧也不瞧他,专心致志地看着相从,重复一遍:“我饿。”
  “……”这感觉,实在有些好笑。
  相从忍着,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摸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只得试探着道:“我现在去做,来得及吗?”
  殷采衣大大点头,笑靥如花,另补一句:“我等你。”
  相从却又别过了眼,只嘴角勾出浅浅弧度,径自去了。
  度砂磨牙,这死狐狸八成压榨小妹上瘾了!
  狠狠瞪去一眼,想到这人就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心情更是恶劣,偏偏答应了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憋着闷死自己。
  “你——”一句话冲出喉咙又被迫压回来,“你真是舍得!”
  殷采衣极是无辜,“你说什么?”
  “我说——”
  度砂住口,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忽然间心中一冷,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个人是天生的商人,什么都可以列入算计中,反掌间夺人心魂,却半点也不会在乎。他不知道小妹为他牺牲了多少,知道也不会在意,戴着温柔的面具亲近,不过是为试探,他不会明白这对小妹是多心惊的冷酷。
  涂着蜜糖的匕首,越是甜美越是伤人,每一刻都是凌迟。他看不见……他身边一直安静浅笑的少女已经被伤得多重。相从没跟他抱怨过,但是将离坊外第一眼,他便看出她一身的伤。
  他终于找到的妹妹却是这样,完全换了另一个人的性子,还带着满身的伤,快要被愧疚淹得没顶,他——连问都不敢。
  安安静静的,沉稳的,睿智的,带着淡淡绝望的气息——他唯一敢爬到大树上扬眉跟长辈对阵的妹妹是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
  “喂,你傻站在这里发什么呆?”殷采衣奇怪地问。
  度砂惊醒过来,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疲倦地道:“离她远一点。”
  不等回话,他直直走出门,出门槛时脚步一停,扔下另一句话:“放她一条生路。”
  第六章 疑(1)
  这是——警告吗?
  殷采衣沉了眸色。
  连掩饰都不想,也完全不考虑避嫌,这么直接跟他撂话。在此之前,至少在他回来那天,度砂并没有跟他坦白两人相识的意思。
  没讲究过什么上下的规矩,彼此的共事更像是朋友,但以度砂一贯的性情,从不曾擅越至此。是什么样的旧识,能让他如此不遗余力地庇护到底?
  笨蛋小子,不知道这警告来得太迟了吗?他纵然还有很多的不确定,不明白的疑团更是一大堆,心情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点滴变化。她待他有多好,他不是瞎子感觉不到,待一个人这么好,要用多少心血他明白得很。
  真心还是假意,于原来的他并无所谓,现在也仍然不觉得有什么要紧。就算是假的,一个人肯这么耗费心计只为他,他有什么好挑剔的?
  只不过,不经意发现,还是有一些东西不同了。
  殷采衣盯着自己的指尖发呆,他开始有一点点期待——这个人和别人区分了开来,以她独有的方式,极其缓慢地侵入,一路同行一路契合一路提防,欣赏又警惕。这样对他绝对危险却又不具任何攻击性的对手,他小心翼翼地亲近,集中精神去试探,完全分不开心,也完全转不开眼。
  不会再有人能这么吸引住他全部心神,她清冷的光华甚至盖过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所以,他不想不会离开,一定要说的话,他只想把警告的那小子踹得离她远一点——并且已经在做,度砂毕竟还是太光明磊落,可爱得竟当面跟他撂狠话,不知道只会暴露自己兼便宜对手吗?
  他微微地纯良地笑,真是傻孩子。
  风相从——是友还是敌,我真的不能不期待,层层迷雾后,你的位置。
  而,才发现不久的是,相对于起初的无所谓,他的私心开始掺杂进去,并不是太过渴切,但心底某个小小的角落,确实期望——会是前者。
  又过去三天。
  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次的事端殷采衣终于不能悠哉坐视了,因为根源出在将离坊里。
  那片他一直觉得看得头痛的海棠花林,一夜之间繁华落尽,富贵全失,只余一地灰败。
  衬着光秃秃连嫩叶都掉光的树枝,分外怵目惊心。
  数人看着地上连绵着厚厚一层的枯败花瓣,芳华颜色一夜褪尽,均是毛骨悚然,怔在当场。
  这情形委实太过诡异。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忍寒,他蹲下去,吐出一个字:“毒。”
  症状再明显不过,度砂跟着蹲下来,脸色难看之极,“好得很,我们都成死人了,堂堂将离坊成了别人的后花园,来去自如。”
  沈忍寒脸色凝重着,起身去触摸树身,劈开了一个枝桠,里面的颜色已成了灰黑色。
  他吸了一口气,“毒素侵入枝干,应该是全无救了。”
  “这么一大片——”度砂闭了一下眼,“这损失我们会赔死的。”他分管的是账目汇算,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最现实的问题。
  没了花叶的遮挡,阳光直接照射下来,非但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处在其中倒像是一个不见底的坟场,没有一点生机。
  一直没说话的殷采衣打了一个哈欠,平平常常地道:“度砂,即刻修书回总斋,说明这边状况,我以身家担保,半月之内找出凶手,逾期自去请罪。”
  此事断然瞒不过去,出在他治下,怎么说也是个懈怠职守之过,推诿分辩都是多余,揪出黑手才是他唯一能做的。
  度砂自是明白,点一点头,即刻去办。
  沈忍寒想起来,招手唤人:“通知暗卫,全部回坊,三批制守住花圃,日夜不得离人。”
  殷采衣摇头,道:“没这个必要。花圃太大,我们的人手太过短缺,敌暗我明,这么大的靶子放在这里,防不住的。不用浪费人手,留他们继续盯着各富家。”
  顾此失彼,阵前乱脚是大忌。
  沈忍寒恍悟,颔首不语。他想了一刻,道:“对花木下手,倒很像同行相忌的例子,扬州城里其他成气候的花坊只有城北的万春园,有没有可能是他们?”
  “同行相忌?”殷采衣微微一笑,侧首,“相从,你是局外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一下如何?”
  相从一如既往的安静,不过沈忍寒这次没被吓着,因为相从正好站在他旁边。他只是有些奇怪,何以要问到一个丫头身上?
  少女沉着的嗓音响起来:“可能性应该不大。这一片海棠林虽大,对将离坊的花圃来说却不过只是一角,就算全毒死了,对花坊本身的生意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下手的人若是同行,不太可能用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手段。所以——”
  “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掉。”殷采衣接下去,“然后?”
  相从垂着头,似乎在看满地灰败的花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沈忍寒凝目,“这意思是——”
  “多简单又行之有效的借花杀人,还挑了这么敏感的时期,当真是恨我不死呢。”殷采衣叹气。
  不是为花坊,自然就是为人。他前阵子手下又刚死过一盆异卉,两罪并罚,怎么想,都还是有点头疼呢。
  沈忍寒脱口而出:“针对坊主而来?那岂不是内鬼的可能性最大?”他力图目不斜视,到底眼角余光还是瞄向了相从。殷采衣似乎没注意到,径自挥挥手,“也不过是猜想罢了,你去忙你的吧。在这里站成石头也没用。对方手脚太干净,一点线索都没有,现阶段,我们只能不变应万变,继续等着了。”
  “啊?”沈忍寒呆了呆,“对方再下手怎么办?”
  殷采衣已带着相从往外走,闻言脚步一顿,回首,眉梢挑出漫不经心的凉意,“本坊主——只怕他们不来。”
  淡淡的气息缀在身后。
  殷采衣并不回头,淡淡笑问:“你意如何?”
  “两事便是一事。”
  相从说得简洁,殷采衣倒没有理解障碍,点头赞同:“我也不信,这世上会有那么多巧合。拂心斋几年不出事,一出就是两桩,时间又如此接近,想不想到一起都难。”
  相从似乎迟疑了一下,声音有点不肯定:“也许是三桩。”
  “嗯?”下意识转身,果然——那双眼睛在看着地面。
  殷采衣眯起了眼。这丫头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有点躲他的样子,虽然一样跟着他,和他说话,对他浅笑,负责他三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样子。除了——眼神再不跟他有任何接触。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意到这么细微的地方,相从的情绪反应本来就不明显,开始的时候,他还费了一番工夫去留意,当然目的并不单纯。
  而大约是形成了习惯,那时的功夫没白费,所以这么微小的不一样,他也几乎立刻就察觉出来。并且,十分之在意这不一样。
  然后,发现更多的不一样。比如说,越来越沉默。
  这一点其实更隐蔽,他和她说话不管说什么都是有问必答的,但是一旦他不说,她便从来不会主动和他说话。好像那日在议事厅上,他不点名问她,她缩在墙角,几乎就完全把自己的气息变成了虚无。
  刚才在花林里,他完全肯定了这点不是自己的多想。
  好像——就是知晓贡品被劫了之后吧?也就是,他在海棠林看到那个情景之后。不必再多想,和度某人定然脱不了关系。但是相从一贯沉着,以她之智不会轻受挑拨,度砂说了什么,才让她有此改变?
  心思变转,他面上声色不动,问道:“三桩?”
  相从摇摇头,“我不大肯定,等确实了再说吧。早起疑虑,反而混淆视线。”
  “相从啊——”他拖长了声音唤她,却不再有下文。
  “什么?”疑惑地终于抬头,一根手指早早等在那里,恰挑在她下颌,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我变丑了?为什么不再看我?”他单刀直入,“度砂那厮跟你挑拨了什么?”
  他享受持平胶着的提防试探的过程,却不乐见变成僵局,忍耐到今天,她越躲越远,这糊涂,他终于装腻了。
  此时两人站在路边,不知有意无意,彼此距离极近,殷采衣眼睛不眨地盯着她,本是存心要她避无可避。
  相从一呆,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被横空一句问破所有防备,眸底泛出的浓重的悲哀之色——虽只有一瞬间,却是清清楚楚,那道道伤重重划在他心上。
  痛。
  全是伤——那一瞬间,那些不及掩饰的,一直被很好地掩埋在宁静的表面之下,零零碎碎无处不在的伤痕刺盲他的眼。
  你真是舍得!
  忽然就想起了度砂的一句话,殷采衣心中空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真的,过分了吗?
  第六章 疑(2)
  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风过,刚才的眼见似幻觉,一眨眼的工夫见到的已又是浅笑,“殷主事大约是误会什么了,度砂是我五哥。”
  殷采衣张大了嘴,“……五、五哥?”
  这是什么笑话?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是亲戚?!
  相从点头,神色温暖,“失散很多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说来还要多谢殷主事。”
  难怪那天度砂愤概成那个样子,敌手是一回事,但若他的妹妹被别人这样算计,他也难有什么好脸色,度砂对他还算客气了。
  脑子里转了一圈,总算回过了神志,“原来是这样啊。”干巴巴的一句。心里想的是:这么算的话,岂不是度砂那小子说什么相从都绝不会有丝毫怀疑了?
  真不爽。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诡异的地方,殷采衣惋惜地想,看来是没办法知道那小子造了什么谣了。
  更加郁闷的是,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认了。不用想也知道,和人家失散多年的哥哥比起来,他算得什么。
  相从不知道他转什么心思,等了一刻还不见说话,便道:“我回厨房看看,早上炖的水晶肘差不多要到火候了。”
  说着转身走去,殷采衣一抬头,见她已走出去了三四步,倒不急追究她转移话题,忙先拖住,笑道:“错了,你往那边走又是回到花圃了,北边才是回去中庭呢。你在坊里也呆了一阵子了,方向还没弄清吗?”笑容忽然凝住。
  相从一回首见他眼中精光,她察人眼色何等厉害,虽不知首尾,脑中只稍稍一转,立刻抓出重点,“淮阴的北边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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