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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行走,这身象征王权的紫袍是再不能穿了,褪下这身衣裳,他倒觉得里头的白衣穿着也不错,就着这身白衣出去走走吧!
漫无目的地逛了些许日子,这日来到这处地界,抬眼看到那块界碑他吃了一惊。
斩王降?!
这漫野的山又名降,只是这革嫫哪座山名为斩王?哪座山又敢叫这个名字?他这个革嫫王上竟不知。
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这地名的由来,平地里钻出几个黑衣,打头的那个虽打扮得像个小子,可细看去眉清目秀的,分明是个丫头。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她手里摆弄的那把刀,“你们这是要……”
“打劫!”
干脆利落两个字脆生生地掉在他面前,嗣正歪着头打量着身前这几位黑衣。瞧他们干净有力的动作,显然都是练家子出身。他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这些黑衣杀手,还能怎么办?
掏出手腕间的紫玉珠,他将其举过头顶,“此乃王上之物,我乃当今王上派出四处寻访的秘官,各位万万三思而行。”
打头的那个黑衣丫头盯着那串紫玉珠子瞧了半晌,缓缓地别开刀刃,换上笑脸迎上去,“你是当今王上派来的人?”
“嗯哪!”他点头如捣蒜。
黑衣丫头走上前,停在他的面前扯开了嘴角,“既然是王上派来的人……”
刀刃朝外,厚重的刀背冲着他的颈项砸过去。他倒下去的瞬间,只听她大声吆喝着:“我不劫你,我——打你!”
身子有点痛,脑子有点晕。跟听完一天朝政,对眼一夜公文的感觉差不多。
嗣正直起身子来略微动了动,还好没残废,手脚俱在。这一动不期然瞟见一身的大紫,这天下除了他居然还有人敢穿紫衣,他怔忡望去,原是那个用刀背敲他的丫头。
“你穿紫衣?”
“那又怎样?”她背着手晃着紫衣得意洋洋地冲他打直走来,“我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就穿什么,天王老子奈我何?你想向你的主子,这革嫫唯一可穿紫衣的王上告状是吧?你去啊!我倒要看看你在我这刀下可能走出这斩王降。”
他拱手朝她,满脸赔笑,“女英雄饶命。”
苏紫衣下巴点地,没料到这是个软骨头,她不惭的大言对他倒有点像欺负小孩子。
趁她愣神的工夫,他一点点地凑上去,贴着她的耳朵问道:“女英雄很讨厌当今王上?”
“这山叫斩王降,这庄子叫霸王庄——你说呢?”她斜眼睇他。
难怪呢!他从未听过革嫫王土上有哪个地方叫斩王降,闹了半天是被人篡改了。
他正闷头想着事,苏紫衣又向他发难,“怎么?你想逃出去,禀告给当今王上让他派兵来剿灭我们这些反贼?”
“不是,我只是纳闷。当今王上以仁爱治天下,四海富足,你们为什么要占山为寇呢?”
他的话如一道惊雷自她的心头劈开,苏紫衣俨然恼了,“他是做到了仁爱,可他有没有想过在他的仁爱之下,有诸多曾经为他的天下赴汤蹈火、丧夫失子的人就要活不下去了。身为君王,他的仁爱也能杀人于无形。”
她拉着他出了屋子,屋前的场院里或坐或站着许多人,他们不拘身份,穿着各色衣裳。看得出来都是打劫得来的,什么官宦的银衣,商贾的金袍都有。
院子里跑跑跳跳的小童穿着过于宽大的衣袍,看上去有些别扭;再看靠坐在一旁的那些青壮年,有的少了胳膊,有的缺条腿;余下的便是些老人妇女了,岁月的沧桑尽数刻在脸上,虽然他们身上的衣裳是那样的光鲜亮丽。
苏紫衣将他推到场院中央,“知道我为什么抓你进庄子吗?你不是秘臣吗?去!回去告诉你那仁慈的王上,我这庄子里有的人为了王上的天下流过血落下残疾,有的人为了王上的天下失了丈夫、父亲、儿子、兄弟。现在这些人为了王上的仁慈没了饭吃,没了衣穿,只能落草为寇。请你那仁慈的王上将他的仁慈恩及到这些人的身上,救救这些连命都交给王上的人。”
她摔门去了,独留他面对这一双双苍凉的眼。
平躺在场院的中央,嗣正撑着下巴兀自发呆。
他真是笨得可以啊!什么不好说,偏说自己是王上的秘臣,这会子惹上麻烦了吧!
他是最不爱操心烦神的,好不容易逃出了宫,又惹上这档子破事,是天不让他安生啊!
在庄子里晃了几天,他多少知道些这霸王庄的来历。
他那身为女主又好战的母亲在位时聚集了众多兵马扩充疆域。仗打了多年,革嫫的版图扩大了许多,可国力耗损,民生疾苦。至他即位便开始整顿军务,以发展农耕商贸为主。一半的将士被划归为农人,在新的疆域上拓荒耕种。几年间国库渐丰,百姓安居。
他以为自己这王上当得不错,万料不到被这霸王庄里的人骂到臭头。
这庄里的人或家人都曾是战功彪炳的兵士,他改士为农后,家中没了男人的妇孺只能分到很少的田地,家中剩下残疾汉子的即便分到了需要拓荒的土地也无力耕种。
这些人在战场上追随苏将军,从战场上退下来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也去找他们信赖的苏将军。可惜苏将军已死,唯剩下一个女儿苏紫衣。
那丫头大大咧咧地担下这些人的无望,领着他们盘踞在分给他们拓荒的这座山上,更名斩王降,起名霸王庄,专门打劫过往银衣官员金袍商贾——至今为止成功打劫了两次,他是第三起打劫案的受害者。
真荣幸啊!
才打劫第三回就打到他这个王上,苏紫衣这丫头还真厉害。
他得写封信给永贤,那些退役将士的生计得安排得再细致些才是。至于这个斩王降就不用永贤操心了,既来之则安之,他亲自动手动脑想想解决之道。
坐在山坡上,瞧着眼前荒废多年的土地,干坐着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他卷起白衣袖搬开那些碎石块,拿身上几个大钱叫了孩童们自家中取了农具,他平整起地来。
记得那日自苏紫衣的房里看到他们打劫的那几口箱子里有不少种子,他当夜便将那些布口袋里装着的种子翻了出来,一样一样地看清了辨明了,趁着大好的春日,他白手做起了农夫。
起先只有孩童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热闹,直到他撒下去的种子发了芽,长出葱绿的菜叶来,一干妇人老者渐渐围了上来。
嗣正毫不吝啬地将新长的菜送给庄子里的家家户户,吃了这鲜甜的菜,众人看着他的脸色也渐渐甜了起来。
春末他忙前忙后的时候,旁边多了些帮忙的人。众人开拓的田多了起来,种的东西也丰富了许多。嗣正得了空请做过农活的老汉帮着架藤子,上面种果子,底下种菜,垄里种些山参,日后庄子里的人留着养身也成,拿去山下换钱也可。
这期间苏紫衣又带着她的人打了两次劫,一次劫回了几大箱书,还有一次劫了些粮食,钱倒没劫上多少。
嗣正要苏紫衣将劫回来的粮食给他留一半当种子,他打算将南坡的地开垦成粮田,他说等到了秋季的时候庄子里大伙的口粮就不成问题了。
苏紫衣瞪着眼睛当着他的面将粮食全都分给了各家各户,一粒也没留给他,“将士为打仗而生,要做农夫,你自己做去吧!”
他搔搔头,也没往心里去。过了几日,有帮商人打山下过,苏紫衣带着人穿着黑衣路过而已,只是路过,她发誓自己没动刀子,脸皮上甚至还维持着笑容,可那伙商人就吓得丢下车,撒丫子跑人了。
苏紫衣扫了一眼他们丢下的货,旁的东西一概没有,就几车种子。嗣正也不知打哪儿得了消息,领着老弱妇孺将那几车种子拉回庄子里,笑着跟帮忙拉车的孩童们承诺:“打秋起,让你们有饭吃,有果子啃。”
说话就是秋了,苏紫衣望着场院里笑呵呵给大伙分粮分菜分果子的白衣男子,心里打起了千千结。
他站在高处向下俯视的姿态让她涌起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屋里拿了件紫袍,她停在他的身边,“起风了,披件衣裳吧!”
他惊讶她突如其来的善意,接过那件紫袍,他从容地披上身。
侧目望着他良久,苏紫衣缓缓开口:“我认得你,王上。”
有点狼狈,嗣正双手背在脑后蹲在地上,前方五步的正座里端坐着比他看起来还困惑的苏紫衣。
他来庄里大半年,黑了几圈,若说初见时还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形象,现在就是一野汉子。忽然之间发现这整天埋在田里的野汉子居然就是当今革嫫的王上,她想得脑子都快打结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怎么会只身一人来到斩王降?又怎么会在我霸王庄里,从春耕到秋,俨然一个庄户人?”
“……你怎么会认出我是当今王上?”蹲得腿好酸哦!好想申请坐着说话,可是她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我问你堂堂革嫫王上怎么会纡尊降贵来我这破地方、贼窝子?”
“什么破地方、贼窝子?你等着吧!给我两三年的时间,这庄子绝对会成为富庶之地。”
他还打算在这里待个两三年?苏紫衣打正座里跳下来,蹦到他跟前蹲下,“你是当今的王上,我不会认错,更不会记错,可你怎么会在我这儿做这么久的农夫,还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嗣正凑到她跟前,小小声道:“我挺喜欢种东西的,以前在王宫里看到那些土,就想拨弄拨弄整块地出来自己种种东西。可是永贤说那样太丢王上的身份了,说什么也不让我蹲到地里去。我嫌他话多,只得罢手。这次给我逮到机会了,还不狠种些东西以圆心愿?”
“原来是这样——那你一个王上怎么会种东西呢?”
“看书啊!书里有的东西可多了。我平日里钻进史馆里想看什么书,永贤总说不得我了吧!于是我就捡种植方面的书细看,那些种植的办法都装进脑子里了,不过用上手还有些问题无法解决,慢慢摸索吧!种个两三年不就有经验了嘛!”
两个人蹲在一块唧唧呱呱交流心得,把个审讯与被审讯的关系抛得一干二净。等苏紫衣想起这档子事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该聊不该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
只除了——
“嗳,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话让苏紫衣猛地站起身向后跳开,利落的动作差点没把嗣正踢飞出去,赫然想起他们绝不该有这样贴心的关系,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你认识我对不对?”
嗣正索性大屁股坐在地上,让自己的腿脚也歇歇。见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猜着了,“我们在哪里见过?不对,你只有可能在王宫里见过我,那时我穿着紫袍是不是?所以你才让我披上紫衣,为了更确定我的身份。”
他猜对了,几乎全对。
可那只是他的猜测,却不是他存在脑子里的记忆,他终是忘了她,就如他的母亲那个革嫫最伟大的女人忘了她爹爹一般,忘了她。
爹爹,我们脱下盔甲去哪里?
进宫觐见女主和嗣正殿下,丫头啊,爹爹跟你说的那些个规矩都记住了没?待会见到女主和殿下要记得问安行礼啊!
哦!
她到底还是忘了,被眼前那宽大的,她从未见过的紫色衣袍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她连给女主和殿下行礼都忘了。
爹爹慌得拉她跪在地上,那个身穿紫衣的女主却挂着安详的笑走下王座温柔地将她扶起。
你喜欢我这身紫色的衣裳?
嗯,喜欢——她好诚实地点着头,目光仍聚集在那身浓郁的大紫之上。
爹爹颤抖着唇不住地磕头,属下该死,属下未将女儿教导好,小女自幼丧母,跟着我南征北战的,缺乏管教,殿前失言了。
女主捧起她的头浅浅地笑着,小孩子懂些什么,你喜欢紫色,我给你改名紫衣好不好?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紫衣?苏紫衣,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喜欢,比爹爹一口一个丫头地叫着好听多了。
女主牵起她的小手,回声唤道:嗣正,来见见紫衣,她可是苏将军的心肝宝贝,你带她去园子里转转。
小丫头望向大殿里另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人,她知道他是女主唯一的儿子,是这革嫫日后的王上。所以,他可以逾越祖制,成为这宫中“唯二”身穿紫袍的人。
那一场午后的游园,他带她看了很多玩了很多逛了很多,可是留在她心中的只有那片紫色,浓得化不开的紫色。
从王宫里回去的路上,爹爹一直笑呵呵的。
爹爹笑着说,我们家小丫头得了女主赏赐的名字……哦!现在不能叫小丫头了,要叫你紫衣、紫衣。
爹爹笑着说,我们家小丫头好福气啊,女主说嗣正殿下过于柔弱,倒是瞧着我们家小丫头战场上行走,多了几许女儿家少有的阳刚之气,女主说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