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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他那样贪图享乐的王爷,随驾的马车必定也是华丽异常。不想竟是这样普通的一架马车、一匹老马,慢慢悠悠地颠簸在青石道上。
一路无语,他双手拢在袖中兀自打瞌睡。
她就知道他不适宜早起,必定是晚上跟那些花衣舞娘玩到三更,迷瞪片刻便跑到宫里捉她来了。晚些又能如何?她又不会自宫里跑掉。
心里嘟囔着,手上却从包袱里掏了自己的一件皮袄给他盖上。好歹也是入他的府,当他的差,她习惯对主子精心些。
她手中的袄子刚搭上他的身,他便惊醒了。痴傻地望了她片刻,总算醒过神来。
“到了吗?”
“到哪里?王府吗?”九斤半向外张望,“这好像不是去王府的路啊?”这样想来,王府距离宫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怎么走了这会儿还没到?
“谁说我们回王府?本王出外游玩,近日就不回王府了。”他清清嗓子,开始脱身上赤红的袍子。
九斤半紧张地瞪大眼睛瞅着他脱衣的动作,惊恐地吼道:“你想干什么?”
“脱衣裳啊!”她看不出来吗?
“你……你你你你你脱衣裳干什么?”她不自觉地结巴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
“你紧张什么?”他好笑地反瞅着她,“出外游玩穿着赤袍太招摇,我换件衣裳而已。”
九斤半松了口气,可转念间却平添了几分惆怅。人家可是爷,正经的王爷,当今女主的王叔,天下间什么女子不期盼着他的眷顾,他还需在马车里对她一个青衣小宫人行苟且之事吗?
眼见着他脱下了那身贵气十足的赤袍,穿了一件……白衣?!
“我的爷,我的爷的爷的爷,你穿这身白衣算怎么回事啊?”
他要当个平民四下游玩穿青衣冒充读书人就是了,穿这身无名无分的白衣做什么?都学起斜日女主装失忆?
不理会她的惊愕,他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佩饰全都剥了,随手往包袱里一塞,自己打量打量自个儿赞道:“这就齐了。”
他到底想干吗?九斤半跟在后面拾掇他丢下来的东西,“我说爷,您是没出过门吧?即便我这种常年待在宫里的人也知道——身为白衣,那可是四处受欺负的命。”
二闲王眼一斜,“废话,你不过是个青衣,身为你的跟班,我不穿白衣还能穿什么?”
“我的跟班?”她怎么都听不懂他的话?到底是他变精明了,还是她变傻了?
“我跟着你回你家,总要有个适当的身份吧!不当跟班当什么?”他一副理所当然。
“当个跟班跟我回家?”
九斤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光看着他的嘴在动,压根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二闲王也懒得再解释,手指指马车外,示意她自己看吧!
她把头伸出窗外,翘首望去,咦?这不正是回家的路嘛!
等等!
“为什么我要回家?还有,为什么你要跟我回家?”
第三章 梦回家园家无梦
家,还是那个家。
几间瓦房,一处庭院,十来亩地。
那年,她被卖进蒙大人府里当丫鬟,爹得了些钱,盖了这几间瓦房,大哥娶上了媳妇。
她在蒙大人府里那几年,每到发月饷的日子,爹就在后门候着,她左手拿了月饷,右手递给爹。节余了几年,她随景妃娘娘进宫那年,爹买下了这十来亩地,至此再不用替地主家耕作。有了田,二嫂进了门,二哥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两位嫂嫂,她从未谋面,这次回家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你很紧张?”
歪在庭院外的大树底下,他倒是透着几许惬意。手指着那处院落,二闲王朗朗笑着,“这可是你家,回到自己的家有什么可紧张的?”
“很多年没回来了,我都不记得我爹、我哥哥长什么样了。”她唉声叹气的,全然没有为他出谋划策时的豪气冲天。
“见到不就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了嘛!”二闲王全然不顾形象地勾搭上她的肩膀,“记住了,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从宫里带回来的小跟班了,别再称呼我王爷,直接叫我名字——二闲。”
“二闲?”
“哎!”
她只是惊诧地喊了一声,不料他还真的应了。二闲?这名字单独念起来怎么这么古怪?
“我以为二闲王是你的封号。”
二闲王左右摇摆着脑袋,“我出生的时候,当时的女主封赏了‘二闲’两字为我的名字。”
斜日、罢月的父王,他的王兄——永贤,本不叫这个名字。当日女主赐他“永闲”二字,要他永远赋闲于宫中,不得参与政事,那已是另一个故事了,有空他愿说与她听。
九斤半没心思理会他为什么被赐了这么个名字,她只想知道,“你干吗放着好好的王府不住,跟我来家里,还当起了劳什子跟班?”
“无聊嘛!想体验一下当白衣伺候你这个小青衣的感觉。”
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万事不当真的模样,看在眼里就来气。没心思跟他耍嘴皮子,拎着那几个包袱,她步履蹒跚地往家去。
日日盼着出宫回家,如今,家就在眼前,她却近乡情怯。
无法理解她的情愫,他抓过那几个包袱撂上肩头,“现在我是你的跟班,哪有让主子拎着包袱,跟班空着手的道理?我来拎!全部我来拎!”
九斤半知道拗不过他的意思,只能由着他瞎胡闹,嘴里却不忘提醒:“到了我家你说话小心点,别吓着我爹和我三个哥哥,他们都是庄户人家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可别胡言乱语。”
她不怕别的,就怕爹和哥哥们知道他王爷的身份,又生出什么奇怪的念头来。比如:将她送进王府做妾。
“做个好跟班,乖乖的啊!”她摸摸他的脑壳,像摸条小狗似的。
跟班就该有跟班的样子,二闲紧赶着几步跑到庭院门前,敲了敲门喊道:“有人在家吗?”
九斤半把他推到一旁,自己站在院门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两只手对着院门就那么上下一提,院门自然开了。
二闲望着她发呆,“你还真是……神了!”
“穷人家里没什么值钱的家什,这院门不过是虚掩着,哪里还能真就反锁上了?你以为是王府呢?大门锁了锁二门,满院里站着看家护院?”招招手,她招呼他进屋,“跟着我进来吧!”
家,到底还是那个家。
看家里平素用的那些物件,虽不至于像她进蒙家当丫鬟时那般寒酸,可靠着十来亩的薄田也富裕不到哪儿去。
爹的习惯是,有再多的钱都要换成米装满米缸,细看来,米缸里的米不过没脚背,瞧着一大家子也就能再吃上几日的。
眼见着太阳都要下山了,灶台还是冷的,这一家子到底过些什么日子啊?
九斤半卷起袖子,这就淘米煮饭忙活起来。
“现在你是主子,我是跟班,怎么能让你忙呢?我来我来我来弄。”
二闲将九斤半推到一旁,接过她手里的活就要忙。九斤半睇他一眼好笑道:“不是我小看你,你一个王爷出身,从小到大别说是煮饭做菜了,怕是连厨房都没进过吧?哪里会做这些事?”
“我会不会你且看着就是了。”
他话放这儿,手也没闲着,满厨房里转悠,一会儿洗菜一会儿淘米的。不消半个时辰,已经满屋飘香。
九斤半眼瞅着他满肚子好奇,“你居然会做饭?!”
她伺候过几位主子,别说是斜日女主了,就连蒙家的大小姐,后来的景妃娘娘在厨艺上也仅限做些点心,煲份甜汤。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通晓厨艺,真是奇了。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知道我为什么叫二闲吗?因为我王兄原本叫永闲——永远赋闲的意思,这是当时的女主给我们兄弟二人赐的名字——很奇怪吧?身为王爷,我和王兄不管女主叫娘亲,倒要恭敬地称呼她为‘女主’。”
他手里忙着颠勺炒菜,嘴里还嘟囔着那些个王宫秘闻:“你没注意过那些宫里的老内官偶尔提起这事就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吗?女主的丈夫是我和王兄的亲爹,可女主却不是我们的亲娘。”
他几句话已经把九斤半的脑子给转晕了,这说的……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宫里的事永远是那么复杂,不适合二闲王那个习惯悠闲的脑筋。
“说得直截了当些吧,当年我爹入宫与女主成婚,生下了我的另一位王兄——后来即位的嗣正王上——他在位时间很短,那时你恐怕还没出世,不知道也不奇怪——我爹在驻守边关时讨了我亲娘到身边伺候,伺候来伺候去便生下了两个野种。
“女主得知此事以后将我们母子三人接进了王宫,我亲娘吓得日日不得安宁,不知道女主会怎么处置夺她丈夫的坏女人和我们这两个野种。没想到女主不但没有杀我们,反倒将我们留在宫中,并赐了”永闲“和”二闲“这两个名字给两个小野种,可谓天恩浩荡。
“然我们在宫中的身份一直极为尴尬。说是主子,可我们母子三人在宫中没有任何身份,住在偏殿里看尽了宫人、内官的脸色。别说是做饭这样的日常小事,种菜、缝补、修屋、铺瓦……什么事我们没做过?”
他说得轻松,她听在耳里却像在看一个孩子悲惨万状的儿时记忆。没有任何前提,酸不溜丢的眼泪哗啦啦地泻了满面,倒把二闲吓着了。
沾满油渍的手也忘了擦,他一手油一手面就爬上了她的脸,“怎么哭了?哭什么?”
她吸吸鼻子,还不忘避开他脏兮兮的双手,“我……我以为身为王爷的你必定过着优渥厚实到让人嫉妒的日子,没想到你……你从前……”
“所以现在能快活就快活,我才不想费脑子跟任何人斗个你死我活呢!”
他坦然地笑着,身披余晖,卷着衣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样子,深深地、深深地刻进了九斤半的心底。
此生,第一次有人为她洗手做汤羹。
此生,她再忘不了这个人。
“爹,我不管,反正这辈子我非小怜不娶。”三哥赖在树阴底下死活不起来,吵着嚷着耍着疯。
他老爹从旁劝慰着:“你这样吵吵闹闹的,也不怕乡亲们听见笑话。”
“笑吧!笑吧!本来咱们家就够丢人的。”老三越说越来劲,“说起来咱家也是出了青衣的人家,咱家九斤半那可是伺候过娘娘,又伺候了女主的大人物,可咱家怎么连区区五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呢?也难怪小怜她爹瞧不上咱们家,连我自己都觉得丢脸。”
他老爹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气——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嘛!你大哥娶亲用的是九斤半卖进蒙家当丫鬟的身价钱,你二哥娶亲用的是那些年九斤半当丫鬟攒下来的月钱。这些年九斤半在宫里当差,虽得了青衣的尊贵身份,可银钱上咱们可是一点没沾到光。
“我本想着再过一年她就放出宫了,自然会带回这些年的俸禄,多少拨一点也够你娶亲了。谁知道你什么人不好看上,非相中一破落书生家的女儿。彩礼要得比谁都多,当他家女儿当真是那官宦人家府邸里走出来的呢!”
他不说还罢了,这一说倒把老三的脾气给说了出来,当下放了狠话:“小怜那般好,别说是五百两银子,就是她爹要五千两银子的彩礼钱,我也要把她娶过门。”
他老爹气得甩着手跟在后面骂:“这几年你大哥二哥带着两个媳妇,又生了一帮小的。这一张张的嘴都要吃要喝,咱家就那十来亩田,能吃饱饭,穿两件鲜亮点的衣裳就不错了。你还指着老子积攒下多少银子吗?你想娶那破落书生家的女儿——行!等九斤半回来,你问她要钱娶亲吧!就怕那姑娘等不得,转眼就嫁了,我看你横去。”
这爷俩一路骂一路屐着鞋往回走,远远地就看见屋里炊烟袅袅。他老爹拍着大腿大喝不好:“怕是遭了贼!”
爷俩连滚带爬冲进家门,闯进厨房一看。
“爷,您回来了?时辰刚好,饭已做得,可以吃了。”
从哪里来了这么一半大不小的男人杵在家里管他们叫爷?
这辈子只有他们爷俩管别人叫爷的分,从来没有被人家尊称的时候。爷俩傻愣愣地望着桌上八碟菜,还是老爹反应快,头一个尖叫起来。
“谁让你煮这么多菜的?这可是我备下,下旬预备请村长吃饭使的。”
就这么点菜还要备十来天再请人吃饭?二闲翻了个白眼,满面的笑却是毫不松懈。手臂一挥,他指使这两人往里面瞧。“回两位爷,主子已用了餐正跟大爷、二爷、大夫人、二夫人说话呢!”
主子?他们家哪来的什么主子?还又是爷又是夫人的,这喊的都是谁啊?
老爹朝里屋张望,瞧见了一张很是陌生的脸,可她那身青衣他瞧着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