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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岁岁刚洗完热水澡，困得不行，她揉着眼睛，“好啊，那我就睡这儿吧……”说着已经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燕戎坐在地上，趴在孩子床边，就这么愣愣地盯着岁岁的睡颜，白凤呈想把他拉起来，他轻轻“嘘”了一声，“别吵醒她，我就是想看看她。”
她没办法，把床上的被子拉了下来，裹在燕戎身上，陪着他坐在女儿床边。烛光中的岁岁睡得很香，好像并没有因为换了地方而不安稳，燕戎像是看什么稀奇物一般，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探探孩子呼吸，一会儿又俯身上去闻闻她发间的馨香，白凤呈看着岁岁，想起了她远在北坤的另一个骨肉。她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那个一天也离不开她的孩子，如今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要是突然有一天发现娘不见 ，会不会嚎啕大哭，会不会又打又闹呢？白凤呈心中酸涩，她当初要是死了，也就没有这许多纠缠了，但既然活着，她终究是大申的慑王，迟早是要回归乡梓的，和铁弗荻的离别，既是命运捉弄，也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真真是殊俗心异身难处，去住两情难具陈。纵得帝王四牡騑騑出相迎，却是旧怨平兮新怨长。白凤呈暗自神伤，如果铁弗善不是北坤王……也许，他们还可圆满。荧荧烛光中，夫妻两个一起坐在地上，对着无知酣睡的孩子，各自散发着淡淡忧愁的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
☆、稚子不解语
岁岁安安静静地在燕戎房里睡了一晚，可把他高兴坏了，第二天一早，又在他那里吃了午饭，燕戎看岁岁吃的香，尽顾着给她夹菜擦嘴了，自己根本没吃上几口。吃过午饭，燕戎想带着岁岁出去逛逛，白凤呈便吩咐了梓儿好好跟着，暗中又派了两个侍卫保护着父女俩。他们从东市逛到西市，从南街逛到北街，燕戎给岁岁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一进布庄，这个也往岁岁身上比划，那个也要展开看看，布庄老板自然是笑眯眯地，一口气吆喝着燕戎给岁岁做了五六套衣服，岁岁从小养尊处优，几套衣服对她而言没多么值得兴奋的，可是燕戎不一样，光是看着那些漂亮光鲜的布料，他都已经在脑子里想象出岁岁穿着这些衣服可爱的样子了，因此自己倒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岁岁从小是在府里众星捧月地长起来的，人很活泼，胆子也大，和燕戎玩了这一天，很快就熟悉起来了，燕戎不似宋澜亭那般严肃，所以岁岁和他在一起更少些顾忌，回来的路上，已经耍赖地往他身上爬了，要燕戎抱她，若是跟着宋澜亭出来，这样顽皮的举动肯定是不会得到满足的，但燕戎就不一样，蹲下来就把岁岁举了起来，让孩子抱着他的头骑在脖子上。岁岁从没这样玩过，新奇得很，就跟骑大马似的，高高在上，只管指挥着燕戎到处跑，满大街的摊子都被她看遍了。
回到府里，宋澜亭竟然站在门口，他听说燕戎带岁岁出去了，看着天黑了还没回来，急得在王府门前转圈圈，白凤呈也劝不回去。好不容易见人回来了，他一愣，岁岁怎么骑在燕戎头上，真是野得没边儿了，他赶紧上去帮着把白岁弄了下来。“爹爹怎么教导你的，怎么骑到燕爹爹头上去了，像什么样子！”
岁岁吐吐舌头，知道自己一时忘记规矩，惹爹爹生气了，她赶紧腆着一张笑眯眯的小脸去哄宋澜亭，“爹爹别生气嘛，岁岁再也不敢了。”
燕戎揉揉脖子，不懂宋澜亭是怎么了，他也笑着说：“哥哥别生气，是我让岁岁骑上来的，不妨事。”
宋澜亭看看燕戎，只说：“你大概觉得我对岁岁太严厉了，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岁岁以后是要继任慑王的，我不得不对她管教严格些，这般玩闹在平常人家没有问题，但在府里，就不该出现了，燕戎你明白吗？”
燕戎怔怔地听着他训话，点了点头，觉得很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孩子的亲爹，却连和她玩玩都要被斥责，岁岁明明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却要被这样严厉地束缚着，而且……刚才宋澜亭对岁岁说他是“燕爹爹”，为啥要加那个燕字啊，他就是爹爹啊。燕戎低着头，不敢用那双通红通红的眼睛看宋澜亭，“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么放纵岁岁的，那……哥哥，我先带她回去换衣裳吧。”
宋澜亭摸摸岁岁的脑袋，“去吧”，就让燕戎牵着岁岁走了。岁岁拉着燕戎的手，见他一路沉默不语，她拍拍燕戎，“别担心，爹爹虽然有时候有点凶，但其实对岁岁可好了，他肯定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气的。”孩子说话天真无心，但听者却不是一样地无意，燕戎听着岁岁是安慰自己，心里确实暖暖的，但从她这话里也可以看出来，在她心里，宋澜亭只怕比自己要亲得多，燕戎对着孩子笑了笑，心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晚上燕戎闲来无事，白凤呈也在书房忙着公事，他就在岁岁的被角绣了一双燕子，岁岁在他房里自由得很，大晚上的还问梓儿要了一块栗子糕吃，要是在宋澜亭屋里，肯定不会得逞，所以她欢快地擎着栗子糕爬到了燕戎身边，看着他十指飞龙走凤，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两只栩栩如生的燕子，岁岁惊得嘴里的栗子糕都掉到床上了。她竖起大拇指直夸燕戎，“燕爹爹你真厉害，岁岁从来没见过呢，这是什么？”
燕戎帮她接着嘴里掉出来的栗子糕，指着绣好的燕子说：“这种鸟叫燕子，就是我名字燕戎的那个燕。”
“哦~怪不得你要绣呢。”
“我绣在你被子上你喜欢吗？”
“嗯，好看。”
燕戎搂过岁岁，满坑满谷的爱意没处使劲，便问岁岁，“今晚爹爹抱着你睡好不好？”
岁岁啃着栗子糕摇头，“不要嘛，岁岁从小就是自己睡的。”
“哦，这样啊。”燕戎见孩子不愿意，微微失落，但他不好意思把自己那样急切的心情说出来，就默然地看着岁岁吃糕。岁岁反倒问起来了，“燕爹爹，岁岁要在你屋里睡几天啊？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他怔了，“你……想回去？”
岁岁害羞地绞着手里的衣服，“嗯，但是如果燕爹爹想岁岁陪你……岁岁白天可以过来和你玩啊。”
燕戎把孩子这句话咂摸了半天，彻底回过味儿来了，岁岁根本就没想过要在他屋里住下去，大概是把他当成个大玩伴了，在一起虽然也很开心，但终究比不上她的“爹爹”亲，玩够了就想着要回去找爹了。他不禁悲从中来，眼眶一热，赶紧转过头去躲开了孩子的视线。
岁岁吃完一块栗子糕，高高兴兴地拍拍手，“燕爹爹，岁岁回去了好不好？”
燕戎为难地想留又不知道怎么留，他最后指着岁岁的床说：“你看你的床还在这里，回去了也没地方睡，就睡在这里吧。”
岁岁挠挠后脑勺，觉得燕戎说的确实是个问题啊，她小眼睛一瞪，“让柳婆婆叫人进来抬过去就是了嘛。”
燕戎拉着她，“别找了，这么晚了，柳婆婆也歇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唔……”
正在岁岁犹豫的时候，白凤呈从书房回来了，她看父女两大半夜的还衣装严整，似乎还没个要睡的样子，她就问燕戎，“说什么呢，还不睡啊。”
岁岁扑到白凤呈身上，“娘，你让人把我的床搬回去好不好？”
“为什么要搬回去？”白凤呈边说边解了衣带，燕戎赶紧拿了睡衣过来帮她换，小声地解释，“岁岁才过来嘛，还不太习惯，你睡吧，我哄她。”
白凤呈听他声儿都不对了，赶紧把人拉过来一看，燕戎果然已经偷偷地掉泪了。她心疼地抱着人，看了女儿一眼，就见她也是眨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同样是无辜得很。白凤呈瞬间头痛了，她拉过女儿好声劝慰着，“岁岁听话，今晚就在这里睡，你看府里的人都睡了，没人帮你搬床了。”
岁岁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听被拒绝了，她不依了，拉着白凤呈的袖子扭得厉害，“不要，娘你叫他们起来搬嘛，他们不敢不听你的。”
“可是岁岁，下人也是人，咱们当主子的也要有当主子的德行，不兴这样折腾人家的。再说了，爹爹对你这么好，他想和你多待会儿，你就不该陪陪他吗？”
“不要嘛娘！我就想回去，明天再来陪爹爹玩不就行了，你快叫他们来啊，搬张床而已有什么不得了的。”
“别闹！”虽说是童言无忌，但燕戎被她一番话说得这样伤心，她还耍大小姐脾气，白凤呈突然就有些恼了，只管亲吻着怀里饮泣的人，也不理还在撒娇哭闹的岁岁了。岁岁被她吼了一嗓子，更加委屈，扯开喉咙嚎了起来，生生把整个王府的人都叫醒了，各间屋子陆续点起了灯，下人们披了衣服起来，都围在燕戎房门口呢。白凤呈不依她，燕戎却是心疼了，他披了衣服，拉起坐在地上大哭的岁岁，“走，燕爹爹送你过去好不好？”
白凤呈往门口一挡，“不许送！我说了今晚在这儿睡就在这儿睡，还反了她了。”岁岁本来都欢天喜地准备跟着燕戎走了，一看她娘又拦在门口，气势慑人，她吓得嘴一瘪，又哭了。“呜~燕爹爹！你帮我和娘说说好不好！岁岁想回去找爹爹嘛！”
看着孩子被迫待在他屋里，就跟受刑一样，燕戎简直心如刀绞，他对白凤呈摇摇头，“让我送她过去吧，至少还让她念我个好，要是你硬把她留下来，只怕岁岁……”
“燕戎……”
他绕过白凤呈，“没关系的，她开心就好了。”房门被他轻轻推开，门口的佣人们已经被柳姨很有眼色地赶回屋里了，沉沉夜色中，燕戎牵着岁岁，向宋澜亭房间走去，白凤呈看着他那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一咬牙，追了出去，她握住燕戎另一只手，搂着他四目相对，坚定地说：“我陪你，一次又一次地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人，这份罪孽，我和你一起承担。”
宋澜亭听到燕戎院子里的动静，也早就起来了。他从被窝里出来站到了门口，伸长脖子地朝燕戎院子里瞧，祥儿赶紧拿了披风出来给他拢上。宋澜亭眉头紧锁地，“祥儿，你快去看看，燕戎屋子里是怎么了，是不是岁岁出什么事了？”
祥儿应着，“是是是，祥儿这就去，公子可拢紧披风，别受了凉。”
正说着，白凤呈和燕戎已经带着岁岁走过来了。宋澜亭根本顾不得什么受凉不受凉的，踩着木屐就嗒嗒嗒地跑出来了。岁岁一看见他，也张着两只手就扑过去了，宋澜亭先一把抱住孩子，这才来得及和白凤呈他们说话。
“怎么这么晚了还带着她过来？”
燕戎先开口了，“岁岁一定要回来，我劝了半天她还是……打扰哥哥了。”
宋澜亭有些吃惊，岁岁白天和燕戎玩在一起，看上去比和他在一起开心多了，他低头问怀中的孩子，“怎么不愿意和燕爹爹住一起呢？”
岁岁拱在宋澜亭胸口扭捏地说：“没有啦，岁岁愿意的，可是不想一直住在那边嘛，岁岁想爹爹了。”
听到孩子的话，三个大人俱是一哽，不过是暖心还是寒心，就是自己知道了。然而宋澜亭那样一颗七窍玲珑心，又怎会不知这话会让燕戎有多么尴尬，他定定心神，倒宽慰起燕戎，“夜也深了，今晚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和岁岁说，明天还是让她到你屋里去。”
燕戎看了看抱着宋澜亭大腿的岁岁，苦笑着摇摇头，“哥哥不必太逼迫她，是我自己造的孽，不怪岁岁。”
他蹲下来拉着孩子的手，逼迫自己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至少岁岁是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的，对不对？”
岁岁也笑了，握着他的手用力地点头，“嗯！燕爹爹和岁岁是最好的朋友！”
“那……以后还愿意和燕爹爹一起玩吗？”
“愿意啊，岁岁可以经常去找燕爹爹玩吗？”
“当然可以了，岁岁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燕爹爹，以后只要岁岁想要燕爹爹陪，或者遇到了任何困难，燕爹爹都会在岁岁身边的。”
“哇，真的啊？燕爹爹你是不是神仙哦？”
燕戎一下子忍不住笑了，笑中带泪，眼中摇曳着水灵灵的微光，他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捧着孩子的小脸印下深深一吻，“燕爹爹就是神仙，专门下凡来守护岁岁的。”
宋澜亭看了看白凤呈，见她也看着自己，那无奈中又夹杂释然，疼惜中又饱含感激的眼神，让他也为之一颤。白凤呈伸手想摸摸岁岁，她吓得往后一躲，白凤呈知道自己刚才把她吓着了，只得蹲下来看着孩子，“娘错了，娘不该吼岁岁的，岁岁不生娘的气了好不好？”
“真的？娘再也不吼岁岁了吗？”
“嗯，娘和你拉钩约定好不好？”
“好！”孩子伸出葱白似的小手，与白凤呈勾了勾小指头。白凤呈说：“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