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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心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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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我很好。”谢谢关心。
  “你睡过去一点,我也要躺。”
  戈宁认命挑眉,艰困让位,尽量让她躺在离他伤肢最远的那一侧。
  “戈宁你是不是累了?”看起来好疲倦。
  “有点。”
  “那你要不要去我的小岛度假休养?”
  “我喜欢工作。”
  “那你有没有喜欢我?”
  一室沉默。
  他很难说有,又不尽然是没有。
  “我想也是。”她与他躺在同一个大枕头上,娇懒一吁,惬意不已。
  他转瞪陷入半昏睡状态的她。他可不记得自己刚才有响应她什么。
  “睡吧,别再想了。”她哄小孩似地哄他,替他拉上被子,拍抚着他胸前的被面。“你的假期就要结束了,很快就能回去上班。”
  上班。他凝望屋梁,归心似箭。
  金融商品,才是他的本行,艺术品的投资操作,纯属调剂,让自己的脑筋暂且转换空间,终究还是得回到正轨,继续缠斗。
  之所以豁出去地一次请完长假,就是想快快把这些麻烦事搞定,别在上班时间再频频分心。他为了谁在分心?为什么分心?
  他向来擅长一心多用,却为了这桩麻烦在各个领域内都分心,随时随地挂念,就是放不下。但要他承认这是动了心,很难。
  他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子,跟二十多岁小女孩的思考系统,完全不兼容。他只是……愈来愈容易分心,以及贪心。
  转望枕畔的人,已经睡死。似乎一确认他没事,她才没事了。之前她时时刻刻地守着,在他身旁黏着,要感受到他还在,才能放心。可是丢下她一个人,放不下心的是谁?
  哎……人一旦过了某个年纪,就很难再跟任何人坦然交心。他也很想有所改变,却无能为力。
  他一时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定在她脸上,像是要亲眼确认,得到保证,才能放心。
  她傻呼呼地昏睡,小嘴微启,气息缓慢,好梦正酣。真不晓得她刚才是真的醒了,还是呈梦游状态地跟他哈啦。
  “小柔,醒醒。”
  他轻声呼唤,轻到像流泄山谷的微风,无声无息,只摇动了娇嫩花朵的细小蕊心,告知有过客轻巧来访。
  “小柔。”
  她睡得更沉更香,像是在催眠曲中睡入更深的好梦里。
  不想醒来了。
  他一直呢喃着,唤她清醒,自己却逐渐困倦。仿佛见到这样的她,终于可以松懈悬着的一颗心。见她危险,他急到快抓狂;见她安全了,他又矛盾地想保持距离,免得……
  心思的纠葛,暂且静谧。
  山谷间的风和云、露珠和夜气,将屋里的两人掩覆;深夜降临。
  天明时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戈宁却冷然坐在这栋红土民房的温馨餐桌前,对眼前的餐点视而不见。他需要一点时间空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没空响应外界任何问题。
  “霍西雍,你开我的车送他进城后,记得帮我买绳子手套记忆卡和蓄电池跟转接插头。”女主人优雅地以法语吩咐。
  “我不确定自己会回来。”他狠劲咬扯着硬面包。“可能会跟高戈宁一起上飞机。”
  “你回不回来都不要紧,但我的车和我要的东西一定得回来。”
  “遵命,夫人。”好伤心,车和东西比他还重要。可他的爱车却被小贼趁夜开走,逃之夭夭,怪只怪他太认真投入地与夫人激情交战,烽火连绵,没空警觉。
  赫柔又溜了。
  溜得好,反正这里本来就没她的事,她再瞎耗,也只会碍手碍脚。幸好她够识相,省了大家不少麻烦。
  最该高兴的应该是高戈宁,他的脸色却不怎么高兴。事情全照他的意思走了,没人黏他、没人逼供他、没人扯他后腿了,他也不必再试图与大MAN联系。那一枪已经是大MAN放出的警讯:大MAN决心要切断这条管道;凡是有心追查的人,就给他死。
  无聊。
  戈宁对这些突然莫名其妙地极度厌烦,忍无可忍。他外表冷静,内心已暴怒。她又跑了,她之前依偎在他身边的缠腻,究竟是真是假?她是因为顽皮,还是开始学会耍心机?
  他的愤恨持续没多久,就在回到工作岗位后,转为胆战心惊。
  办公桌上的计算机屏幕,行行列出他询问的结果——
  有明确的证据显示,画全在赫柔手上。
  赫柔的朋友中,两名高度涉入者目前下落不明。失踪前搜寻数据:二00九北京保利秋拍出现的石涛诗书画联壁卷,成交价近人民币两千七百万元。
  讯息更新:下落不明者三人,赫柔包含在内。
  第10章(1)
  “嗨,不好意思,迟到了。”
  一见女士大包小包地匆匆奔来,高戈宁立即从座位上起身,对方却火速地一屁股坐下同时对服务生点完餐,他只得淡淡坐回去。
  “你怎么会临时飞来台北?”婉儿姐姐兴奋地边问边将整杯白开水一口饮尽。
  “来跟客户谈一些事情。”他悠然莞尔。“抱歉,这么突然地联络你,占用你下班的个人时间。”
  “OK的啦。我一天到晚都在工作;只是上班时在公司工作,下班后在家里工作。”不像西方人那么重视上班时间之外的个人生活。“就算跟你吃个晚饭,我手机也得全程开着,免得老板找不到人。”
  “赫柔的妈妈这么难伺候?”他诧异一笑。
  “话不是这么说。副总自己也很拚,才奋斗到今天的地位。”而不是外传什么凭借豪门媳妇优势、靠着美貌和心机之类的,仿佛完全不必努力。“现在大环境也不是很好,我既然跟到了一个很严谨的老板,就得趁这个机会学习调整自己、提升本领。”
  她抿嘴挑眉,眼珠溜向天花板,沉默半晌。
  “对啦,我老板是有点难伺候。”
  顿时两人都松懈地笑开,不需做作,少了压力。
  工作久了,临场反应都被锻炼为本能,反射性地就能冲口而出公关式的标准答案;还得事后冷静想想,才会渐渐发觉那并非自己真正的想法。
  场面话说多了,久而久之,竟想不起什么是真心话。
  “我……不太跟人聊自己对于工作的想法。”
  “我了解,这也是你能待这么久的生存之道吧。”
  婉儿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将齐肩的直发挂往耳后,千娇百媚。
  用餐之际,他们聊着各自的经历、现在的工作状况、未来的规画、休闲娱乐、阅读上的分享、桌上佳肴的品评、曾经尝过的米其林餐厅、食材的鲜度、红酒的种类……天南地北。
  直到最后一道咖啡上桌,婉儿姐姐才开门见山。
  “高先生想跟我问赫柔的事吧。”
  他垂眸搅动着黑咖啡;沉淀着,思索着,评估着,犹豫着。
  “其实我会在这个工作岗位上待那么久,有部分的因素是在于赫柔。”
  戈宁蓦地抬眼,文风不动,却整个人活了起来。
  “我刚进入这家公司时,赫柔还是国中生,但她的成熟应对,常让我感到很羞愧。”她这个成年人的EQ,竟连一个小女孩都不如。
  “你不是公司职员吗?”怎会涉及上司的私人领域?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里的工作生态。别说是副总的女儿跟我很熟了,我连副总家养的鱼吃什么牌子的饲料、什么时候喂食,我也很熟。”
  因为都是她在替副总买、替副总喂。
  “副总真的是很强的女性。她没浪费过一秒钟去跟自己的花心丈夫兴师问罪,而是全时间投入家族事业,好稳住她和赫柔在家族中的地位和权益。”
  “这么竞争?”
  “毕竟老一辈的,观念较老。赫柔虽然是系出名门的正牌千金,可是外头的红粉知己们也为这个家生出优秀的下一代,很得长辈欢心。赫柔的一个异母哥哥,挟着长子和哈佛毕业的头衔,本来差点要被收纳进来,预备接班,是副总不顾长辈各方的压力,硬把他挡出去,否则赫柔的日子没有今天这么好过。”
  别说是选择要念什么科系、读哪间大学的自由,恐怕连结不结婚、跟哪个人结婚的自由都没有。
  “赫柔在母亲的庇荫下,算是幸福的了。”
  “应该吧。”婉儿姐姐笑得有些勉强。
  “难道不是?”
  婉儿姐姐望着桌上银匙,暗忖片刻。“赫柔的父母,无论哪一方,都很会用她来做自己的公关。”
  长得可爱,就已经是一种优势。乖巧讨喜,又更如虎添翼。只要公然带着赫柔亮相,关注度与好感度立即大增,形象加分。
  “可是他们都没空去注意到,这对赫柔有多伤,她一直都把那些假戏当作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公关伎俩。
  直到一次又一次的冷水当头泼下来,她才渐渐明白:噢,原来那个叫作戏。
  “所以她很早就学会察言观色。”戈宁不自在地故作自在。
  “而且非常配合。”婉儿姐姐慨然。“我想那可能是她唯一可以公然和父母腻在一起的机会。”
  “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他们都太忙,忙于各自的战场,对赫柔的事多半用钱处理:请保母、请家教、请伴读,以为这样就算解决问题。”
  “她就逆来顺受、毫无反弹?”不可能。
  “她有反弹过,但下场很惨。”
  在一场妇幼慈善联谊会中,赫柔故意不跟妈妈配合,我行我素,大展任性姿态,拒演乖女儿。回到家中,妈妈既没发火,也没逼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只冷冷撂下一句:“以后再也不会跟你一起出去”,就转身走人。
  “那时我也在场,印象很深。”回忆过往,她自己都觉得不舍。“赫柔从此被打入冷宫,因为公关场合禁不起这种变量。除此之外,她已不再是小孩,又还没大到可以称作名嫒,不大不小的尴尬年纪,很难操作形象,所以她迅速失宠。”
  加上功课差强人意,又没什么卓越的特长,一无可取,就随她自由发展去也。要出国念书?就去吧。不想再念研究所?就不要念。
  “他们并不是任她自生自灭,而是尊重她的决定。”不知不觉中,婉儿姐姐又用起了公关语言:谁都是好人、谁都有苦衷、谁都不得罪。“当时我正在这个新工作的适应期,一直很想走人。看到赫柔,我感到很惭愧。”
  “怎么说?”
  “她逃不开这种疏离的亲子关系,就想办法自己在其中找乐趣,想办法适应,想办法去大而化之,想办法寻找新的出路。”而婉儿姐姐满脑子只想用离职来逃避。
  “她有找到新的出路?”
  “似乎没有。她研究所读到一半就落跑,打过几次工,没一次超过一个月,甚至还被工作单位骗钱。”幸好赫柔少根筋,对这些挫败不太在意。“她还是得靠爸妈的钱过活,没得逃。”
  所以小小的心就先飞往梦幻的岛屿。
  在那里,天是真的蓝,沙是真的白,棕榈树真的绿,小屋真的悠闲,吊床真的舒适,鹦鹉真的艳丽,太阳真的耀眼,星空真的璀璨。
  在那里,没有戏。
  你愿意跟我一起到我的小岛去吗?
  戈宁神思缥缈,想着她,想着她在戏中曾说的话。
  我等你。
  他事后一直想着,当他负伤卧床、与霍西雍谈判时,窝在他身畔蒙头大睡的赫柔,可能是醒着的。她可能听到了整件事的全貌、可能了解到他为此背负的危险。如今所有的事告一段落,大MAN清楚表态不会跟他交涉——一跟他交涉就形同承认大MAN手里有货。
  他并没有打算为此事丢掉这条命,只能就此打住,不追了。麻烦的是,该怎么跟这批货的持有人交代。
  搞丢的东西可以再仿,并非赔不起;但这些东西泄漏的秘密,他承担不起。他已经尽量把复杂的事单纯化,不想吓坏她,不料真正复杂的是他和她之间的变量。
  他没有公事私事搅和在一起、混杂处理的习惯,但他脑子里一直有个小人儿在捣蛋。管你在忙公事还是私事,稍有不留神,她马上翻天覆地给你看,不知死活地随兴冒险犯难。
  不先搞定她,他就无法搞定自己。
  “高先生?”
  “我来台北,是想跟赫柔家人谈我们俩的事。”
  婉儿姐姐掩口惊呼,像被求婚了似的。
  “可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我找不到她人在哪里,完全失联,连跟她好好商量的机会都没有。”他很清楚,对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交涉。“赫柔一声不响地就突然溜掉,什么都没交代,放我一个人莫名其妙。”
  婉儿姐姐好兴奋,不可置信。高戈宁这是在跟她……抱怨吗?他也会有这么情绪化的一面?
  “如果赫柔不愿意,大可当面拒绝我。可是她跑走了,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茫然夹杂了不满与困惑。“她是要我知道,我们俩根本不可能?”
  他从头到尾,没有精确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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