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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坦白说,我……知道你……”
距离太远,她的笑语又太轻巧,令他攒眉伸掌,拱在耳侧——他听不清楚。
“我说,”她高声甜唤。“你的冰淇淋上要加鲜奶油吗?”
他点点头。
美丽的人儿,开心地翩翩飞去,寻找她的玻璃鞋,搜括她非得手不可的冰淇淋。十二点整,灰姑娘才会回到他这里。
他目送她,直到她在街角远处渐渐消失了踪影,才淡淡转回自己的路,找寻可以拨打的电话,请总公司替他联络此地的接洽人员,快快碰头。
“喂,我高戈宁。”
“你人在哪里?!”对方劈头就破口大骂。
“我还在罗马,想跟Pantheon小组的人员碰个面——”
“你麻烦大了,还想扩大灾情吗?”对方几乎抓狂。“你为什么不接手机?”
“我没有不接。”只是这两天手机都很安静。他完全遵照当初的要求,只能接手机,不可拨打:那简直要了他的命,一路上如同行尸走肉,失魂落魄。“你是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踪早已走漏?”啊?
“我在香港机场就收到这警告,所以才会带爱咪改搭别的班机。”绕道而行。
“问题就出在,你带走的人不是爱咪!真正的爱咪被发现昏倒在香港机场的贵宾休息室地上,与你同行离去的,是个拦截你案件的冒牌货!”
他啼笑皆非。“你到底在讲什么?”鬼吼鬼叫的。
“与你同赴罗马的,不是爱咪,而是得到走漏的消息、前来埋伏在你身旁抢案子的!”他妈的戈宁手机铁定也被那女的暗动手脚,吃死了戈宁这才出道的大少。
新手上路,一上路就入了豺狼虎豹的陷阱。
“……跟我在一起的爱咪,不是爱咪?”
这下他才骤然惊醒。他没有亲眼看过她护照内的身分,不知道她的详细背景,不清楚她的本名,不认识她确实的个性。他所拥有的,只是她留在他这里的粉红色手机,内容真伪难辨。
“先生,你电话讲完了吗?”
咖啡馆电话台后的人,看前方的戈宁既不说话,又不挂上电话,焦急难耐。
他一直跟一个不是爱咪的女孩同行?怎么会有这种事?他被骗了?
“你现在知道情况有多糟了吗?”知道他为什么气到跳脚了吗?
戈宁整个人一片空白,呆呆杵着,无言以对。
她……是刻意在机上忙着编织首饰,以营造不眠不休的状况?等他开始处理秘密交易时,就以昏睡作为掩护,静静窃取……
“你带她前往接洽的每一个联络点,现在统统曝光,你秘密托运的货也全被人领走了。”妈的,只顾内忧,忘了外患。“这些联络点都可以重建,问题是,这批货我们丢不起。我们会因此丢了信用、丢了客户、丢了好不容易打通的管道。现在怎么办?只能雇人把这批货一件件找回来吗?”
“先生,如果你电话讲完了的话——”
“戈宁,我不是怪你,而是搞不懂你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盯上。”拜托,能不能想办法把货再截回来?
他逐渐森寒,无视身后的人不断的聒噪询问。
“那个女的是谁?”
“目前只能断定她是这领域的狙击手。”
突袭他人案件,拦截获利的家伙。
戈宁这方的话筒,被冷冷挂上,不再沟通。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谈。他只想——
他这一沉默回身,差点撞上在他背后一直急等的青年。
“你总算讲完了,先生。”爽朗的青年如释重负。“你再不挂上电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戈宁不发一语,凝眉盯视的眼神也不甚友善,直到那青年欣然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他,他才愕然松懈了敌意。
“有位小姐要我将这个交给你,以及转告你一句:晚安。”
戈宁失神望着自己手上快融化的丰厚冰淇淋甜筒,粉红的草莓色及澄黄的菠萝色之上,覆载着饱满而浓郁的雪白鲜奶油。像云朵,飘飘然。
所有的心机、巧计、尔虞我诈,最后竟化为一团甜蜜,轻柔可爱。
晚安。
第2章(1)
“你截到高戈宁手上的货?!”电话那头的女子惊呼。“就在今天进来的那批货柜里?”
“我没有让它直接进来。我嗯……有在中途让它们转一转。”变更名目,四处飘泊一下,清洗它们的前尘过往。“这批货还是来得太迟了吗?”
“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天哪,真的到手了?“赫柔,这件事你还告诉过谁?中间有哪些部门的人经手过?”
“都没有。大MAN交代了,别让体制内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否则就不给我吃红。”只有阳春酬劳可拿。
那个贱骨头!“他居然这样跟你说?你知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值多少?”
“不知道,可是我肚子好痛……”呜,泻到她快半身不遂了。
“你又在乱吃东西!”看到饲料就往嘴巴塞,从不知保存日期是个什么东西。“喂,你该不会是在马桶上回我电话吧?”
“我有冲水……”外加高级厕所芳香剂。
“等你拉完再打给我!”吼!不对,现在不是跟她发飙的时候。“赫柔,这批货的事暂时到此为止,我会把酬劳汇进你的账户,分红的部分你自己再跟大MAN乔。但是你这段期间,必须消失一阵子。”
“我本来就打算赚够这一票,去南洋小岛退休养老。可是……”
“小姑娘,你显然没听懂我到底在讲什么。”好吧,先不管这些了。“可是什么?”
“可是一来是地球暖化速度太快,我的南洋小岛恐怕再过几年就会沉到海里,二来是有新案子进来了,指名要我护驾。”
“你的案子都是我在经手,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指名的新案子找上门来?”
“啊我不知道啦……”她都已经伤到大肠了,还拿这些有的没的来伤她大脑干嘛?“这种事你们自己去乔,我只管办事拿钱。”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大家都爱死你了。”
大家哪时很爱她了?
“你就继续保持这样,不必想太多。新案子的事,我会去处理,价格不够好就不用谈。”
“但对方已经先付我一半酬劳。”她老实报价,吓得电话那头惊声尖叫。
“WHAAAAAAAT?!他们直接把这笔款子汇给你?”干,那她这个中间人还能抽什么成?而且这么肥的一笔款项,就这样交给赫柔这个脑残天王?
“没啦,他们才没汇款给我。”
呼,好险……
“他们是直接付我现金。”
顿时,天崩地裂。付现?这么一大笔钱钱钱钱钱钱……
“不过我才抽一张出去吃个饭,就泻到挂。”真衰。
“赫柔,我觉得你这样直接接案不太好。虽然对方付款很干脆,对你却没多大保障。”她冷峻地展现专业架式。“对方是什么来历,你清楚吗?”
“清楚啊。”人家有留名片,花钱还可以报公帐,耶。
“我是说,你要护驾的对象。万一是黑道分子或美国总统呢?”
“我要护的是个小男生。”有附照片,帅到爆。“万一他因此迷上我,顺便来段姐弟恋也不错。”
啊啊啊……热泪盈眶。拜托赫柔娘娘,留点银子给其它小老百姓花吧。“赫柔,我还是觉得这件案子不妥。而且你现在得尽快销声匿迹,等这批拦截货件的风声平息,再出来赚你的老年津贴也不迟。”
“你是见不得我钱赚太多还是怎样?”小姑娘脾气再好,也有些不爽了。
“我是帮你顾好安全范围。好比说,在万丈悬崖边洒出去的钱,我绝对会抓住你,不准你飞身跳下去抢那没几张的钞票。”
“这位大婶,你想太多了。”
“这位死小孩,叫我姐姐。还有,把人家留给你的那张名片立刻传到我这儿来。另外,别忘了回你同学电话,别忘了下个礼拜六你爸生日,别忘了寄几张你人在纽约的合成照给你妈——”
“好烦喔,这些事照例找工读小弟代劳不就得了?”
“抱歉,工读小弟已经转换跑道,前往新加坡进入航天科技产业,追寻自我去也。”真是痛失英才。“所以,这段空窗期,自己的杂务自己顾,不要露马脚就行。”
“我哪有那个时间啊……”噢,大肠绞痛……
“你别私下乱接案子就不会没时间弄。”哼哼,泻吧泻吧,这叫天谴。“等你肠胃清空、人还活着的话,再打电话给我。”
通讯中断,放任赫柔自生自灭。
呜……小人儿缩在马桶上,凄风惨雨。开敞的浴室门外,是她先前冲进来上厕所时不小心踢翻的背包,散落满地凌乱的巨额钞票。谁来帮她收拾呢?
还是汇款的方式比较好……
天长地久有时尽,她泻到几乎快绝期,症状才逐渐平静。随即又花容失色地鬼哭神号起来,发现了更可怕的惨剧——
厕所没有卫生纸了。
晴朗的午后,艳阳高照,天空却是一片灰,仿佛湛蓝碧空拉拢了一层巨大的帘;天似乎是明的,却像即将风云变色般地阴霾。
“喂?你在哪里?”
一身朴实装束的女孩,在出租车内不安眺望漫长的壅塞车阵。“我人在南京东路上。”
“你回台北了?那就一起出来吃个饭。”
“恐怕不太方便。”清汤挂面妹妹头,刘海下的铜铃大眼看来分外呆滞,却又机灵地不多解释,自己是身处上海的南京东路上。“我和人有约,不知会忙到什么时候。”
“你这无业游民还有什么好忙的?”
“忙着打零工啊。你找我干嘛?”
“我论文过了。”
“恭喜你啊。”赫柔笑得可酸了。“等我这阵子忙完,我请你吃饭。”
“谢谢,不必。”这场饭局光用听的就觉得毛骨悚然。
“对了,大书呆,你对东方文物熟不熟?”
“我的东方文物常识,只到台北故宫有颗白菜、有块猪肉的等级。”
“嗯……”听起来,台北故宫好像一家小餐馆。
“我不需要知道我没兴趣的东西,但我知道相关讯息可以去问哪些人。”
“那我待会传一份东西给你。”遥望前方,车阵绵延。“你帮我查一下——”
话还没说完,她右手边的车门就被人自外头打开。搞什么啊?看不见这台出租车里有人吗?
她才嘟囔到一半,一件大风衣就将她从头盖住,整个人卷出车外,抛往逆向车道的另一台车内,迅速驶离。原本载着赫柔的出租车司机回头傻眼,望着莫名敞开的后车门,以及空荡荡的后座,和座椅上遗落的手机——
“喂?赫柔,你要我查什么?喂喂喂?”
风衣里被蒙头缠裹住的小人儿,吓得魂飞魄散。这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她就这样被绑架了?怎么可能?
她沿途又踢又踹,努力在风衣外绑住她口鼻的布条下鸣声抗议。风衣外一圈又一圈加上的捆绑布条,把她裹得像条毛毛虫,飞驰载往不远之处:对岸的浦东。
身手利落的沉默人马,花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就将她毫发无伤地送抵商业大楼的高层私人办公室内,灵巧松绑。
她傻住了;不光是错愕于这批高手的高度专业与效率,也错愕于眼前与几十分钟前截然不同的光景。感觉像是……自己明明才在纽约第五大道逛精品店,一眨眼,就瞬间移动到华尔街超级业务员的角间办公室;玻璃墙外,居高临下。
“欢迎,赫柔小姐。”
沙发前伫立观景的男子悠然回身,遥遥问候。她防备地不予响应,静观其变。
对方是名西装革履的时髦男子,应该不到三十岁。由他袖口隐约显露的腕表及皮鞋来看,这是位有钱爸妈的心肝宝贝。办事本领不一定高,但养得起一票具办事本领的鲨鱼,替他赚钱;他只要懂得数钞票就行。
“很抱歉我必须用非常手段,将你请来此地。因为时间紧迫,我得在规定的底限内把你带到这里。”
他一傲然抬手看表,她就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咯咯贼笑:来了来了,她就知道这家伙逮着机会,一定会来这一招。不然戴这么笨重的百万大表做什么咧?
“有事吗?”
“有人要见你。”时间刚好。
“哪位?”
“这位。”他将桌上的计算机屏幕翻转方向,正对向她。
她皱眉怪瞪,视讯尚未联机。但几秒过后,她吓到差点惊声尖叫。
“晚安,爱咪。”屏幕内闪现的笑靥,和蔼可亲。“啊,我应该称呼你赫柔才对吧。”
高戈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几乎要用手去狠狠揉眼睛,确认是不是自己的眼睛有毛病。
“很意外吗?”俊眸微眯,状似迷惑。“是不是觉得一个外行的傻大个,哪儿来的智慧可以逮到你的下落?”
宾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