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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您已想好要怎生处置小爷了?”这回事态严重,连琴香也不免担心。
“那倒没有,只是想到,该给这脱了缰的野马寻个龙头了。”
“什么意思啊?”
祥毓摇摇头,不再言语,携着霜儿的手径自朝书房走去。
等她们来到书房,那个畏罪潜逃的小子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福态的身影,正悠闲地在里头这边瞧一瞧、那边摸一摸的晃来晃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好哇!他逃了还敢拉人来绊住她,拖延时间,这小子真是越大皮越痒了!祥毓眯起眼睛,决定这回不能轻易饶了这小鬼。
“阿玛,您怎么在这儿?”她露出笑容,细声细气的问,丝毫不露破绽。
端王爷转过身。“咦?女儿,你来啦!”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我那乖孙呢?”
“一时半刻怕是不会来了。”她过去挽住端王爷。“您不是赶着要上宁亲王府吗?”
“本来是要去的,可是我那乖孙说了要让我见个稀奇的东西,让我在这儿等他,宁亲王那儿就只好回绝啦!”对他来说,宝贝孙子才是最重要的。
祥毓在内心暗自叹息。阿玛被那小子不知耍了多少次,这回还是上当!真是宠孙子宠得连脑筋都不清楚了。
“阿玛,女儿有一事想和您商量。”她挽着他坐上榻。“给王爷沏茶。”
琴香恭谨的沏上两碗茶。
“正好,女儿啊,阿玛也有一事要同你说。”他说这话的同时,仔细地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祥毓心里有数,恐怕是件她不大想听到的事。
“阿玛请说。”
“不不不,你先说吧!”
她柳眉一皱,更加确定不是件好事。“女儿想说的是,额尔真这孩子也到了该请先生来教他读书的年纪了,不知阿玛可有适当的人选?”
“请先生?阿玛可以亲自教他啊!怎么?他想读书了?好!不愧是我的乖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志气。”他乐得眉开眼笑。
“阿玛您公事缠身,这事还是不要麻烦您了。”祥毓不假思索,凉凉的给他兜身浇了盆冷水。
让他来教?怕不把那小子给宠上天了。
“怎么?不信任你阿玛?阿玛给你保证,十年,不,五年后,定让他高中状元!”
“我不要他当状元。”只是想找个人来磨磨他的脾气。
“这……”端王爷搔了搔脑袋。“这我就不懂了。”
“总之,阿玛若没有什么适合的人选,女儿自己找去。”
“别别别!我知道啦!京城里有个知名的先生,叫文廷归,他的文采是众人所公认一等一的好,我这就派人去请他便是。”他可舍不得女儿出去抛头露面啊!
“文廷归?”她听过这个人,也拜读过他的文章,知道他是个律己甚严的读书人。思量了会儿,她下定决心,“就他吧!”
事情有了着落,她也松了口气。执起青瓷茶碗啜饮一口,她缓缓地道:“阿玛,您有什么事要告诉女儿?”
“这……”顿了会儿,他最后还是决定说了。“这是阿玛今天退朝时不小心听到的。”
“嗯。”她等着。
“玉瑾要回来了。”
咚的一声,祥毓手中的茶碗一个没拿稳,掉落到炕几上,里头的茶水全洒出来,迅速地向低处流去,她却浑无所觉。
他……要回来了?她原本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自从大军凯旋而归,行伍中却不见他的人,之后才知道他选择留在当地,那时她的心中五味陈杂,着实纷乱了好一阵子。
她不知道他竟然那样恨她,恨到打完了一仗还不够,宁可留在边疆忍受恶劣的环境,也不愿回京见到她这下堂妻。
他是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吧。
可如今……他竟要回来了!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心意,不过当初那种复杂的心情,现下又冒出她心头。
端王爷瞅了眼发怔的女儿。“琴香,过来收拾收拾。”
“是。”
琴香手脚利落,让一切很快回复了原样,祥毓却还没回过神来。
“女儿啊,你这是高兴他回来,还是不高兴他回来呢?”端王爷轻声问道。
样毓眨了眨眼,意识随即清明起来,回复了正常。
她故作漫不经心的玩弄茶碗,淡然道:“没所谓高兴不高兴,他怎样都于我无关。阿玛为何有此一问?”
端王爷双眼闪过一丝异光,微笑道:“没什么,本来以为你对他还有着牵挂,如此一来是我弄错了。”
祥毓垂着眼睛不看他。阿玛看起来胡涂,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还要精明,她怕他看穿了连她自己都搞不懂的心思。
“对了,皇上近日将举办赏花宴,你那株绿菊怎么样了?”连他也没见过的绿菊,当天定能教众人叹为观止。他骄傲地想。
“去问您的宝贝孙子吧!”
端王爷当然知道只要一跟额尔真扯上关系准没好事,不过看女儿一脸平静,不惊不怒的,不像宝贝孙子有闯祸的样子啊。“怎么啦?”他不解地问。
“没什么。”她站起身。“宴会什么时候举行?”
“这个月初九。”他掏出帖子递给她。
她收下道:“女儿会准备妥当。”凡有赏花宴她定不会错过,只可惜这回要教那些妃子们失望了,她苦心栽培的稀种已魂归西天。
“那天阿玛和你额娘有事待办,不方便陪你同去,你找瑞儿陪你吧!”
“是。那么女儿先退下了。”她福了福,转身离开书房,准备逮人去。
端王爷望着祥毓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声。
这场赏花宴哪,希望她去了以后不要太吃惊。
赏花宴在坤宁宫后的御花园内举行,祥毓她们到得晚,入园时里头已人声鼎沸,酒香四溢。
“好热闹啊!格格。”早跟祥毓出席无数的赏花宴,琴香睁大了眼睛,从没见过哪次人有这么多。
祥毓秀眉微蹙,也觉怪异,但仔细一想从前的赏花宴都是后宫嫔妃们凑兴,这回由皇上亲自主持,排场大不相同也是理所当然。
“啊!格格,您瞧,那是您献的花儿!”琴香兴奋地指着前方。
虽说没了绿菊,但祥毓所栽的花依然艳冠群芳,其中几株就被安置在最前头的花台上,迎风摇曳,娇艳欲滴。
祥瑞惊喜地说:“那是你种的吗?我的天,每朵都有碗口那么大呢!”
祥毓微笑道:“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们别大声嚷嚷。”
“不,你真的是了不起,我没见过哪个人能把花儿养得同你这般好。”说话的人是祥瑞的丈夫明春贝勒。
“哪里,姐夫过奖了。”她淡笑着回道。“只要懂得方法,也没有什么难的。”
正聊着,一群女子的笑声由远而近传来。
“祥毓来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可终于等到您的大驾光临了。”
“就是!祥毓,今儿个怎地这么慢哪?什么事儿耽搁啦?”
七、八个妃子一拥而上,把祥毓围在中央。
“对不住,我出门得晚,来迟了,在这里给众位赔罪了。”祥毓福了福,连口气都还来不及喘,就被簇拥着往庭中走去。
早已习惯这阵仗的琴香只得连连向祥瑞他们道歉,赶紧迫上前去。
祥瑞挽着丈夫的手臂,俏皮地皱了皱鼻。“我还不知道原来祥毓这么吃香呢!”
“羡慕吗?”明春轻点她鼻尖。
她摇摇头。“人那么多,我瞧着,可有些害怕。”
他低低的笑了,目光柔似秋水。“你不爱见生人,我们就别见。祥毓看来还要忙上好一阵子,不如我们自个儿到处逛逛吧!”
如此正合祥瑞的意,然而被围困在人群之中的祥毓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们手携手甜蜜的离去,自己却只能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迟到的她不停地被罚敬酒,才半刻不到她已被灌下了十来杯,这会儿非得告饶不可了。
喝完酒,她道:“感谢众位的抬爱,我是真的不能再喝了。”虽然只是清淡的菊花酒,喝多了可也会醉人哪!
大伙儿哪肯依她,将她手中的酒杯被斟得满满的,硬是要她再多喝个几杯。
琴香眼见主子两颊泛红,显然是快醉了,心里焦急得不得了,却又不能上前帮她挡酒,只能在旁边仰着脖子频频张望。
又是一杯,忽地祥毓一个站不稳,差点倒下,琴香再也顾不得的冲了进去。
“格格,格格,您要不要紧?”她小心地搀扶着她,转头冲着嫔妃们大声道:“我家格格不能再喝了,你们别再灌她酒啦!”
她这鲁莽的举动惹得嫔妃们不悦了。
“哪来的野丫头啊?这么不懂规矩!”
另一位妃子也皱眉道:“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吗?”
祥毓见气氛不对,连忙道:“她是我的丫鬟,各位别见怪,她没恶意的。”
其实这些嫔妃们心地都不坏,只是爱闹,见祥毓如此说了,有人便道:“成啊!”她举起一壶满满的酒。“这是你未喝完的份,只要她代你喝了,咱们非但不怪罪,还赏!”
不等主子回答,琴香便豪气万千地道:“我喝!”
嫔妃们个个拍手叫好。
“琴香!”祥毓皱眉。
“格格您别担心,奴婢的酒量您是知道的。您头会晕吗?奴婢扶您到旁边去休息休息。”她曾经面不改色喝完十大碗的烧刀子,因此对自己的酒量极具信心。
祥毓支着头,对于上涌的浓浓醉意确实是抵挡不住,轻点了点头便让琴香搀着到一旁坐下。
她喝酒一向浅尝即止,这回喝了这许多,还真有点难受,幸而她只是微醺,所以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回复了精神。
眼看琴香还在与众人拼酒,她起身四处晃了一下,让脑子清醒些。
回来时,看她还在喝,恐怕已喝掉了一壶不止。由于深知那些嫔妃们浓厚的玩兴,照这样下去恐怕要闹个不醉不归,她还有得等咧!
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再等下去今天肯定连一朵花儿都赏不到,那她这一趟岂不自来了?
不成不成!她决定暂时撇下琴香,先去附近溜达,反正不会耗太久时间,说不定她回来了她们还没喝完呢!
打定主意,她悄然无息地离开了筵席,往幽静的园子信步走去。
秋日赏花宴的主角当然非菊花莫属,一路走来,尽是些名贵的品种摆放在紫檀木花几上,高低错落,分色排列,株株鲜丽夺目得让人流连忘返。
渐渐地她越走越远,席上热闹的人声依稀可闻,花儿少了!开得也不再那么好,祥毓才惊觉自己走过了头。
“回去吧。”她低喃。
正想照原路回去,忽见前方不远处的千秋亭有位身着黑色袍服的男子,正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她轻抽口气,吓了一跳,没料到此处竟然有人。
本不想过去,怕惊扰到别人,但仔细一瞧,那人不动如山,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不去瞧瞧,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去看一下,不过她放轻了脚步,并不打算惊扰到他,若真没什么事,她也比较好脱身。
悄悄地踏上台阶,她探头一看,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莫非真是昏过去了?
不及细想,她赶紧来到他身边,纤纤素手伸向他肩头。“喂,你醒……”
连衣角都还没碰触到,一只铁掌倏地紧紧箍住她的手腕。
“呀!”她惊叫,差点倒在他身上。
躺在台阶上的男人霍地翻身坐起,一睁眼便牢牢地盯着她的脸看,眼神一眨也不眨,专注得骇人。
四日相对,祥毓瞠大了眼,一时之间也呆愣当场。
天哪……噢!天哪!
怎么会是他?!玉瑾……贝勒。
刚刚乍看之下没认出他,他变得好多,变得更剽悍挺拔。顾盼之间,那种张狂、咄咄逼人的威势,将他从前仅剩的一抹斯文气息全消磨殆尽了,现在的他,简直……简直像个土匪……
“是你。”冰冷的语调,比冬天的雪更冷。
祥毓心一颤,别开眼望向被他牢牢抓着的手。“你……你弄疼我了。”
他松手,瞧见白嫩的肌肤上出现明显的淤痕,微一皱眉,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当他想再碰她时,只见她头一低,迅速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顿时沉下脸,眼神冰冷。
“那天晚上是你对吧?”本以为自己早巳遗忘,谁知她一靠近,那淡淡的幽香竟唤醒了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没想到他为了图个清静而来此处休憩,竟让他捡着了这样的宝!
“什么?”祥毓不解。
他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一块旧方帕。
她定睛瞧了个仔细,接着整个人僵住了。
那是她的帕子,在那天晚上遗失了的帕子,她岂有不认得之理?
一阵怔忡之后,她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