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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看掌柜挺诚实,便把所有的猎物都交给他处理,言明所得利益的十分之一送予掌柜当报酬。
掌柜算一算,这一单生意下来,自己起码有十贯的收入,乐呵呵地叫人替莫离、骆冰儿准备客房和膳食,他自己则取了猎物去找合适的商家兜售。
骆冰儿初蹈凡尘,看什么都稀奇,一颗小脑袋左摆右摇,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眼,否则就能看更多了。
莫离含笑看着她满布好奇的娇颜,不同于山林间初见的清冷,此刻的她像个天真的孩子。
“莫离,那是在干什么?好热闹。”
他看到一队锣鼓经过,后头是三顶花轿。
“那是人家在迎亲。”
“原来娶亲是这样的。”她只在书里看过,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目睹。“我知道新娘子会坐着花轿到新郎家,但为什么会有三顶花轿?哪一顶坐的是新娘?”
“唐律允许男子三妻四妾,我想那新郎是同时迎娶一发妻二平妻,所以每一顶花轿里都是新娘。”
闻言,她秀丽的柳眉皱起。“那唐律中,女子可以有几个夫君?”
他愣了一下。“唐律不阻止女子改嫁,但夫君只能一人。”
她嘟嘴,好半晌,从牙缝里挤了一句:“不公平。”
伤脑筋,这种事要如何解释?他忖度了好久,才道:“冰儿,男女婚嫁这种事,没有公不公平之说,只要彼此心甘情愿,日子过得幸福,何苦在乎那许多?”
她瞥了他一眼。“你也会娶很多妻妾吗?”
“莫离一介浪子,哪家姑娘敢嫁?”他笑着给她倒了杯茶。“冰儿尽管放心,我今生只会有一个娘子,那就是你。”
她眨了眨眼,扬唇,笑如春风。“我会对你很好的。”
他又是一怔,这话一般都是男子对女子说的吧?但出自她口,入了他耳,却如天籁般,绕梁三日,绵绵不绝。
“那我可要多谢冰儿了。”
“不客气。我们既成夫妻,我便得对你负责。”
他瞪大了眼,好一会儿,放声大笑。
有了钱,莫离便雇了一个嬷嬷,和骆冰儿三人一起去逛衣饰店。
临行前,他反覆叮咛老嬷嬷,骆冰儿于女儿家私密事毫无所知,所以那些贴身衣物都要嬷嬷打点。
他准备得很充足,但事到眼前还是出了问题。
骆冰儿根本不让莫离以外的人碰她,老嬷嬷要教她穿肚兜,反被她一指定住了。
莫离苦口婆心劝她。“冰儿,没人教你,这些衣服你会穿吗?”
“不会。”她回得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不让嬷嬷帮你?”说着,他替嬷嬷解了穴,又在她手里塞了一百钱,安抚她受惊的心神。
总算,那嬷嬷看在钱的分上,哆嗦着又留了下来。
“我不爱她碰我。”骆冰儿说。
“你不喜欢她,那我再帮你找其他嬷嬷帮忙?”
“我谁也不要,除了你。”还有她师父也行。
“冰儿,我是男人,我也不懂这些的。我们请其他嬷嬷或姑娘教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师父说的,好姑娘不能随便让人碰自己的身体。”
“呃……”邪月老人这样教是没错啦,但骆冰儿只肯亲近他,不接受其他人,说实话,他有一点开心,这证明了在她心里,他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她防备如此重,也让他伤透脑筋。难道要他亲身去把女儿私密事学全了,再来教她?
嬷嬷给莫离出了个好主意。“公子,要不借你的身体做个模样,我比动作,这位姑娘看,兴许就会了。”
在骆冰儿固执的目光中,莫离长叹一声,于是换衣间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三个人,一男二女,同时进入小房间里,年老的妇人拿着肚兜在男子身上比划着,教导年轻姑娘如何穿着贴身衣裤。
嬷嬷本来想把肚兜往莫离身上挂的,但骆冰儿一挥手,她的动作又被定住了。
“不准你碰到他。”骆冰儿的声音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冷。
嬷嬷打个寒颤,幸亏莫离及时替她解穴,又塞了一百钱,这事才算了。
“失礼了。”莫离拱手一揖,再问骆冰儿。“冰儿,你学会了吗?”
“差不多吧!”
莫离松了口长气。“嬷嬷,请照这个尺寸帮她买贴身衣物和外衫各三套。”
“是,公子。”嬷嬷怕了小姑娘,一得令,跑得飞快。
骆冰儿把玩着肚兜。“莫离,你说我一定要穿这个吗?”
莫离擦抹一头一脸的汗。“每一个姑娘都穿的,你不穿似乎……不太好。”
“我以前没穿,日子过得一样好。”
他怔住。思考要穿什么衣服、是否涂脂抹粉、习女红厨艺,对于一名姑娘而言,当真如此重要?
“在客栈里,你也说了,虽然很多人都三妻四妾,但你只会娶我一个。你跟大家都不一样,那么你就是不好的?”
“这——”思绪百转千回,她清如秋水的眸子好似一道光,穿破乌云,转眼间漫天晴朗。“你说的对,跟别人不同不见得不好,这些衣服你喜欢便穿,不喜欢就算了,做你自己,你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她笑颜如春花初放,娇艳得恍如给天地添入了无数精采,一时间,让他看得痴了。
第七章
跟别人不一样,是否就是错?
与众不同,是不是一种罪过?
莫离和骆冰儿抱着大包小包,携手走在大街上,身上是全然不同于大唐百姓的衣物,接受着来往行人的目光和指点。
他与她昂首阔步,悠闲如游赏于自家庭园中。
纵然闲言碎语入耳,也如微风拂过,转瞬无踪。
“莫离,那边围好多人喔!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他颔首,没有告诉她,跟在他们后头看热闹的人更多。
挤入人群里,莫离先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那不是张家堡的大小姐吗?”
“你的朋友吗?”
“有过一面之缘。”他说,听着人群中吵成一团的声音。
原来张小姐看中了一根野蓼,正要买,一个老人突然跳出来,说那蓼是他采的,却被汉子偷去,张小姐要买蓼,应该把钱给他,而非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指天咒誓说,蓼是自己所采,老人才是骗子。
张小姐也糊涂了,她分不清谁说真话?谁在撒谎?
骆冰儿顶了顶莫离的腰。“喂,你说他们谁是骗子?”
“如果追究的是谁带野蓼下山这件事,那么老人在撒谎。”
“为什么?他连蓼在哪里采、怎么采的,都说得清清楚楚,不像骗人。”
“你看他的鞋。”
她好奇地低下头,盯着老人的鞋半晌,突然把自己的脚抬起来看了看。
“我知道了。”她走到老人身边。“你说蓼是你采的?你刚下太白山吗?”
“你又是谁?”莫名冒出一个古里古怪的姑娘,老人心头一悚。
“我也刚下山,不到两个时辰,你看看我的鞋底,全是土,你呢?一双鞋乾净得几乎点尘不染,该不会你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换双新鞋吧?”
“我——”老人又气又急,却说不出话来。
“各位,这姑娘证明了我说的才是事实,蓼是我采的,大小姐想买蓼应该把钱给我。”中年汉子得意洋洋。
“不要买!他也是骗人的!”老人吼道。
“臭老头,别以为你一把年纪老子就不敢打你,你再搅和我的生意,老子揍得你满面桃花开!”说着,中年汉子就要挥拳。
骆冰儿一记指风点住了他的穴道。说不出为什么,她威觉怪怪的,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疑惑的视线忍不住又投向莫离。
莫离轻颔首,指着中年汉子的手道:“我从不晓得,原来采蓼客的手也可以如此白皙细嫩,可以请教阁下是用什么方法,在何处采得这根野蓼吗?”同时,他解开了对方的穴道。
“你——我为何要告诉你?”一获得自由,中年汉子立刻抱着野蓼逃到张小姐身后。“大小姐,这蓼你要不要买?不买我就拿去卖别人了。”
张小姐嫣然一笑,一拳将中年汉子打倒在地。
“来人,将这两人拿下,送交官府!”随着娇呼落下,几名家丁将老人和中年汉子捆了,一路押到衙门去。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骆冰儿瞧得一愣一愣。
张小姐走向莫离,眉眼舒展,灿灿艳艳。
“不愧是金笔玉判莫大侠,一眼便看出两名贼人的歹心。”
“张小姐谬赞了。”莫离拱手为礼。
她一脸惊喜。“莫大侠识得小女子?”
“张家堡大小姐,飞燕子张绣,在下闻名久矣。”
“小女子对莫大侠也是神交多时。”言语间,一双秋眸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骆冰儿发现自己很讨厌张诱看莫离的眼光,一个闪身便挡在莫离身前,凌厉的目光像是捍卫领土的母狮。
张诱察觉了骆冰儿的敌意,很纳闷。“这位是……”
莫离牵起骆冰儿的手,唇角扬起了春风。“这是内人,骆冰儿。”
“莫大侠成亲,江湖上怎么可能没有传言?”
“在下一介浪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形须广发英雄帖公告成亲一事吧?”淡漠的语气直接拒绝了张绣的探询,因为他不想让骆冰儿不安。
但张绣不死心,转向骆冰儿。“不知骆姑娘出自何门何派?”她故意不喊莫夫人。
莫离不知,武林中对他有意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张绣亦是其中之一。
“天音宫。”捏捏莫离的手,他的维护让骆冰儿满足地笑眯了眼。
“恕小女子孤陋寡闻,江湖中似乎未曾听闻此门派。”
“很正常。”骆冰儿耸肩。“这名字是我取着玩的,又没对外公布,你怎么可能听过?”
莫离低下头,莞尔的笑一闪而逝,光彩却像流星划过天际,璀璨明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张诱也迷失在那春风一笑中。
莫离匆匆一拱手。“张小姐,我夫妻俩还有要事,就此告别,再会。”话落,他拉着骆冰儿迅速离去。
“莫大侠——”张绣失落得像苍天整个塌陷下来,情不自禁,她追了上去。
回到客栈,进了客房,骆冰儿弄了一堆药粉、丹丸,开始捣起来。
莫离看得心惊胆颤。回想几次自己中毒的惨状,和邪月老人对徒弟医术的“特殊”评价,她这大夫根本不是在治活人,是专门把人治死的。
“冰儿,你在做什么?”
“守宫砂。”
“啊?”这房里还有人需要那玩意儿吗?“你做这个有何用处?”
“点在你身上,若有女人设局轻薄你,它就会消失,我便杀了那女人为你报仇。”
“呃……”他不了解医药之道,也不清楚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心中却是有些疑惑和不安。“冰儿,杀人是不对的,按唐律,你得一命抵一命,况且我也不希望你仗着武术,欺侮弱小。再则,行走江湖,总有意外,若只是不小心发生一些肢体接触,你也要追根究柢吗?第三,你——真如此信任我不会做出背叛你的事?”难道她没想过,若是他风流花心,那该死的是他,而非另一人。
闻言,骆冰儿停下捣药的手,想了想。“你说的也有理,好吧,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杀人。这药方也得改一下,单纯的碰触没关系,只要不行云雨之事就好。至于你的第三个问题——”水灵灵的大眼直勾勾盯住他。“你我是夫妻,你对我有过承诺,我当然相信你。”
说她太天真吗?但她澄澈的眼眸让他心窝暖暖。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我或许是个江湖浪子,但是对你,冰儿,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知道啊!”唇角勾起了轻风,和暖中是娇软的春意。
他心一跳,感觉她的吐息带着一股热,直渗入骨子里。
俯下身,他的唇轻若鸿羽地抚过她的。
她的唇凉凉的,还带着一抹山林草木的清香。
他想起她的病——九阴玄脉。
照邪月老人的说法,莫离与骆冰儿春风一度后,她的病就治好了,但她的体温还是比一般人低,不管什么时候靠近她,她的肌肤总是细细滑滑,不见汗渍、不染尘垢。
抱着这样的她,他偶尔会以为她不是这世间的人,是山里的妖魅,是云端间出尘离世的仙子。
每当这种念头浮现,他都会一阵恐慌,好像她随时会消逝无踪。
幸亏她总是信任着他,将全部的真心送到他手上,他才有了踏踏实实拥有她的感觉。
“冰儿,”他不擅长说爱,但是……“我会永远待你好的。”
“嗯!”她轻笑,双手搂紧他的腰。她的夫君,只是她一个人的,她一定要好好地守着他、保护他。
“冰儿,”邪月老人说过,他体内的合玉丸尚未完全发挥药效,应该与她多亲近。他现在就好想、好想再拥抱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