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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在不言中-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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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气得头脑发昏。可不是发昏了么?否则刚才又怎么会情不自禁地回吻他?

'二十四'

然而此刻,聂乐言只是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男人,一双黝亮沉静的眼睛里都仿佛跳动着火苗,索性坐实了他的讽刺,不依不饶地大声道:“把我的东西还我!”

江煜枫似乎也终于动了气,因为她看见他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在灯下愈发显得乌沉深远,可是最终却还是怒极反笑:“看来果真是很重要的东西了?那么刚才问你的时候为什么要说谎呢?”

“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她是真的气极,然而与她的愤怒相比,这个可恶的男人只是稍稍顿了顿,便轻轻挑眉,再次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从她的发际越过,去拿自己的浴袍。

聂乐言索性将浴袍一把夺过来,又重重掷在地上。

她忽然发觉,自己就是讨厌他这副样子,永远那么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好像无论遇到什么状况,都能平静得近乎可怕,说得好听一点,似乎这就叫做泰山崩于前却色不变。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猜不透他下一步将要做些什么,如同古代武侠中的两者对决,以静制动的一方总是有更大的胜算。

他静她动,所以他永远高出她一筹,也所以在他的面前,她总觉得没来由的无力。

被无情抛掷在地上的那件浴衣倒是贵得很,看那款式和牌子,正是江煜枫偏好的风格,可是聂乐言盯着它,只觉得一阵恍惚,因为突然记起来,这似乎正是她很久之前买回来的,久到她都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替他买回这么一件东西来。

她朝地上看了两眼,其实很有冲上去再蹂躏两脚的冲动,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全是看在当初自己亲手从商场里将它拎回来的面子上。

当然,她还记得自己要做个淑女。

即使已经气极败坏,也不能在江煜枫的面前露出泼妇的样子,恐怕那样只会再度招来他的嘲笑和蔑视。

所以她就重新这么瞪着他,胸口微微起伏,或许是因为愤怒,又或许是还没从刚才那个令人窒息的吻中完全恢复过来。

最后她看见他弯下腰将衣服捡起来,似乎有那么极短暂的一顿,他的动作停了停,微俯着身子,只有背部那道流畅的线条落在她的眼睛里。

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懒得去看,心里正熊熊烧着一把火,恨不得将此人一把掐死才好。

江煜枫最终还是直起身,手里拎着那件轻软的灰白色条纹状浴袍,其实地上铺着纯羊毛的地毯,洁白如雪,一点都不脏,但他却神色冷淡得仿佛不愿意再多瞥它一眼。也同样不看她,只是径直从她身前大步离开,在经过门口的时候,随手将衣服扔进了废物篓里。

这是他第二次将这样的背影留给她。第一次是在医院里,就是她被送去洗胃然后被他误以为是自杀未遂那次。

聂乐言呆在原地着实愣了愣,因为这副情景是如此的熟悉,然后她才想,或许江煜枫终于被成功地惹恼了。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是他先招惹她讥讽她的,而她只不过是稍稍还以颜色罢了。其实想来也并没做任何太过份的事,无非不过是往地上丢了件衣服,而他的反应竟然像是重度洁癖发作,就那样近乎败家地将它从此视若弃物。

衣帽间里也有暖气口,正咝咝地往外送着温暖柔和的风。聂乐言一个人站了一小会儿,才发觉手脚仍旧是冰凉的,从手心到指尖,几乎没有丝毫暖意。大概是方才太激动,血液全都供应到脑子里去了。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快要脑充血了,一直等到走出这套房子,站在室外寒冷的空气里,竟然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儿。

可是,终究还是没能找回那只水晶挂坠。因为江煜枫似乎先她一步离开了,当她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只能看见空荡荡的客厅和那扇敞开的大门。

所以,她始终搞不清楚,到底那件小东西是不是被江煜枫收走了。又或许,他只不过是骗她的,毕竟他刚才的态度是那样的模棱两可。

这片高档住宅区一向都不好拦计程车,独自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终于有辆空车远远驶过来,聂乐言钻进去,司机等了一会儿,见她并不说话,便问:“您要去哪儿?”

她短促地“哦”了声,这才报了个地名。

“那边最近在修路啊,走不通。”

聂乐言也想起来了,自己住的那个地方正在拓宽街道,已经敲敲打打两周多了。

于是又说了个附近的超市名字:“就停在那里吧。”

“可是那条路是单行道,小姐。”

她坐在后座,视线抬起来,正好与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相遇,大约就连司机都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她不禁有点尴尬,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想来想去能停车的地方都离住处有一段距离,最后只好说:“您开过去,找个最近的地方帮我停下就行了。”

已经接近深夜,可是路上依旧车来车往,偶尔碰上红灯,他们便陷前后左右的包夹中,动弹不得。过了没多久,聂乐言的一张脸就开始发起烧来,或许是因为车内车外温差太大的缘故,又仿佛是缺氧,总之十分不舒服。于是她动手将车窗稍稍摇下一小半,冷空气呼地一下子就窜进来,吹在皮肤上凛冽刺痛,又顺势溜进嗓子里。

她似乎被猛地呛到了,开始狠狠咳嗽,即使再把窗子升上去也不顶用,依旧停不了,很快连眼泪都涌上来,眼前模糊一片。

司机问:“没事吧?”

她摇头,又低下头去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她没事,她很好,只是突然觉得心里被堵得满满的,涨得难受,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她怎么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呢?她从程浩那里偷偷拿了来,虽然他并没承认过,但她知道他也一定重视它,否则不可能将它带在身边那么长的时间,又保护得那样好。而她,居然将它弄丢了。

不但将它弄丢了,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根本已经忘记了它。

可是,怎么可以忘记。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以就那样将它遗忘掉。

'二十五'

下车之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终于回到住处。

因为路面整修,到处被破坏得乱七八糟,连人行道上的方砖都被撬开重铺,聂乐言不得不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得十分仔细。路上还遇见一群刚收工的工人,戴着安全帽,拿着工具,似乎正七嘴八舌地计划着去哪里吃宵夜,虽然隔着一条街道,但嗓门都大得出奇。当她走过的时候,她听得很分明,其中有人冲着她吹了几声口哨,然后便是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她想到夜深人静,虽然一路都有灯光照着,但脚下到底还是加快了步伐。

一直到住宅小区里才又慢下来。她就住在第二栋,转个弯,隔着低矮的花圃,楼道的门洞就已经遥遥可见。

方才走得急了,穿的又是新买不久的高跟鞋,放缓步子之后,聂乐言只觉得小腿都在隐隐抽痛。以前秦少珍就说她,这样走不得路,该不会天生就是坐车的命吧。

后来她与江煜枫在一起,倒真是常常名车接送,有时候他没时间,或者根本懒得亲自开车的时候,就会让司机负责接她上下班。

还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心血来潮想学钢琴,便在业余时间报了个学习班,每周三次风雨无阻,简直学得不亦乐乎。而那个时候恰好是盛夏,已经非常热了,到了晚上整个城市几乎闷得像个大融炉一般,可是江煜枫竟然还维持了一个多月的好兴致,每回都开着他那辆拉风惹眼的跑车去学校门口等她。虽然这项举动后来给她招来不少无谓的注视和话题,但她还是觉得蛮感动的。有一次坐上车就忍不住问:“你最近怎么都不需要出去应酬?”

她还记得他当时淡淡瞥她一眼,反问:“你很希望我天天去应酬?”

“当然不会。”她说,“其实这么热,你不用特意过来接我下课。”

她那样善解人意,他却反倒借机敲竹杠,“如果你觉得愧疚,可以买点礼物补偿一下。”

对了,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一次,她后来才会去商场里买了那件浴袍送给他。

其实是根本想不起来他缺什么。他那样一个人,吃的用的从来都只要最好的,眼界高得和古代的皇帝大概都没什么两样,而且稍稍有点不衬心的,闹起脾气来又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让人觉得十分无语,很难伺候。

她觉得他什么都不缺,再贵的东西买回去也是浪费。所以那天一个人在商场里逛了很久,从一层的国际名品区到五层的男装男鞋区,最后实在挑不中,心里恨不得也立刻招个能干的秘书来,将这样棘手的问题统统丢给秘书该有多好。

然后又怀疑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明明他只是随口那样一说,她竟然就真的跑来商场里给他选礼物了。

可是,好好的凭什么要送礼物给他?又不是生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她同他交往,他偶尔开车接送一下,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么?

有此觉悟的时候,她恰好闲逛到一家橱窗外,以前很少注意男装,没想到竟然还有浴衣专卖。她索性就进去挑了一件,刷卡打包,然后轻轻巧巧地拎着走人。她知道自己这样子很有些讨巧省事的意味,因为她见过江煜枫的其他几件浴泡和睡衣,几乎全是这个牌子的,所以心想,这样买回去应该不至于被他挑剔吧。

果然,一向要求颇高的江某人似乎对这件礼物还算满意,因为仅仅隔了一天,他便礼尚往来地送了她一付钻石耳坠,自然价格不菲。

秦少珍知道后连连感叹:“早知道你一口气多送他几件啊,这样交换,多值!”

可是,再多几件又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照样被他扔进垃圾篓,毫不留恋。

楼道前的路灯恰好坏了一盏,周围显得暗漆漆的,聂乐言直到走得很近了,才发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她眯着眼睛看过去,可是对方的整个身子都隐在暗处,所以看不太清。随着自己脚步的越来越近,聂乐言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因为想起社会新闻里的那些抢劫袭击案件,于是不由自主地将手袋紧紧贴护在胸前。

然后,她听见很轻的一声脆响,似乎是打火机发出的声音,划破沉寂冰冷的黑夜。

她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幽蓝忽闪的火苗轻轻跃起,温暖微弱的一点火光照在那张脸上,其实不过是转瞬即逝,但她还是看清了。

那张脸,似乎还与多年之前一模一样,五官的线条是那样的清晰明朗,在没有笑意的时候,嘴角边仿佛永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高傲。

那个曾经像藤井树一般清冷俊美的少年。

她看着他,终于还是走过去,而他很快也看见了她,眼里滑过稍纵即逝的讶异,随手就将刚刚点着的香烟熄掉了。

她说:“嗨。”手袋还紧紧贴在怀里,“你怎么来了?”

“正好经过,听说你住在这边,顺道过来看看。”

他朝她微微笑了笑,于是她也跟着微笑。

这样的碰面,这样稀松平常的对话和语气,几乎令人以为他们才刚刚分开不久。

可是,其实已经很久了,两个人分开得足够久,几年的时光却仿佛有大半生那样漫长。

他们就站在楼梯口讲话,一楼的声控灯早就亮了起来,但光线并不刺眼,只是一点点柔和的昏黄,照在她和他的脸上,犹如一层虚幻的丝绒披罩下来,朦朦胧胧的。聂乐言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好像又突然模糊起来,因为好像看不清他的脸。

明明隔着这么近,却好像怎么都没办法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她还是微笑:“你刚才站在这里,几乎把我吓到。”

“哦,以为我是坏人吗?”

“是啊,过年前后治安一向不好,我还担心是抢劫的。”她低头看了看抱在胸前的手袋,即使此刻也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放松,并不是因为害怕,或许只是因为冷。

今天晚上穿得有点少,没有想到会在江煜枫那里耗掉那么长的时间。

他仿佛也看出她在瑟瑟发抖,微一沉吟便说:“你还是先上楼吧,我走了。”

地上还散落着三四个烟头和几处斑驳的烟灰,他分明已经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了,结果她来了,他却这么快就要离开。

她看得分明,于是站着不动,“其实你来之前可以先给我打个电话。”

“我丢过一次手机,连同很多以前同学的电话号码一起没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她,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可是聂乐言却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又或许失去的只是勇气和气力,她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她这些年一直没有换掉手机号码,那短短的十一字数字从大学一年级一直用到现在,更多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执着。其实工作之后也认识了好几个在移动上班的客户,他们手上有许多很好记的号码,数字又吉利,她有机会换,却始终没有换。

那年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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