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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横-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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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冠允当时才十多岁,根本不能适应这种从天堂到阴间的差距。见识过人间冷暖滋味后他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疯狗,见人就咬。最狠的一次,他被自己叔叔以前的手下打断两根肋骨,丢在水沟里任其自生自灭。
  柴家只有这根独苗,所有人都以为柴家完了。但谁也没想到,不过两三年后柴冠允突然出现在安省。他聪明、凶狠又诡计多端,很快柴家便再次从通场街发家起势。开夜总会娱乐城,开名车行名酒庄。
  现在的柴冠允是黑白通吃、名利双收。但他心里清楚得记得,若不是许慎行出手,他七年前就死在那条臭水沟里了。他永远都记得当时他说的话:你叔叔留了些钱在我这里,他让你拿着这些远走高飞,娶老婆生孩子给柴家传香火。或者,你也可以拿着这些搏一把,将失去的再夺回来。
  柴冠允当时就明白,那是一个比他强大许多的同类。在那斯文儒雅的表相之下,他的凶残獠牙令人心寒胆颤。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放弃?他怎么会放过?柴冠允想了又想,终于下了结论:肯定是药吃多了伤到脑子,过一阵子肯定会改变心意的。
  于是他依然通知手下:“查!给我好好查,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非把人给我筛出来不可。”可两个星期后他不得不沮丧地承认,这人还真是凭空消失了。
  “……那客车都出了客运站,外面的监控探头拍得不清晰。看得到人影,也只是闪一下就不见。倒是有个老头看她步行到站外路,说是上了辆出租车,可后来又说记不得她是上了什么车。我的人把常在那里拉活儿的车都查过去,黑鼠的车也都翻一遍。沿途的监控也都调看了,连私家车的行车记录仪都查了,愣是什么也没发现。”柴冠允沮丧道:“真是见鬼了。”
  “本来就是大海捞针了。”老刘安慰他,“先生都说不查了,你还讨这份苦吃。”
  “他说归说啊,怎么可能真的不查。”柴冠允不以为然,“那女人这一走,他就跟被掏了心肝似地,死气沉沉。你别看他现在还是照常上班做事,其实我知道他苦得很,被自己的女人这么算计,完了还往他心口捅刀子。外表光鲜亮丽,其实内在早就四分五裂了。”
  老刘默不作声。
  柴冠允呷了口酒,继续抱怨:“你说女人呐,都他妈的在想些什么呢?给她好吃好喝,捧在手里疼得和心肝一样,还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之前跑了几个月,我就和大哥说逮回来要好好教训一下。结果呢,一回来就当嫩豆腐端着,吹口气都怕碎了。还给她买豪宅,请一大帮佣人。什么燕窝花胶冬虫夏草样样不落,还专门去求了方子给她补身。刘哥,你是不知道那老中医有多大来头,就算是达官显贵平常也不多搭理。我大哥那么诚心,寒冬腊月地在人门外一站就是整天,都他妈快冻成冰砣子了。……什么喜欢啊爱啊,天荒地老至死不渝全都是狗屁。男人能为一个女人豁出命去,那才是最实诚的。要我说,就不该这么惯着,该收拾的时候手不能软。大哥就是太惯着她了,最后怎么着?她竟然下药,这,这简直就是一现代潘金莲呐!”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成了,别让许先生听到。”老刘警告似地瞪他一眼,“你也不怕被剥了皮。”
  柴冠允的声音一下便小了许多:“我也只是不过说说而已,……我哪能咒大哥是武大郎呢,啊呸呸呸!瞧我这破嘴……”
  离安省千里之外,柴冠允嘴里的现代潘金莲正在煮咖啡。
  “姐姐,再来两杯曼特宁。”朱洋往吧台一靠,“还有一份松饼。”
  易素从吧台边缘看过去,问道:“是坐窗边的客人点的吗?”朱洋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是啊,说想尝尝家里泡的和咖啡馆里的有什么区别。我看他们只喝过袋装咖啡,以为我们也拿咖啡粉冲呢。”
  易素抿嘴笑:“你还是问清楚,他们喜欢什么口味的。如果他们习惯喝甜一些的,还是推荐别的。”朱洋大咧咧地,“没关系啦,反正是他们点的,喝不喝是他们的事。”
  “如果像上次那样喝完说咖啡是酸的,不给钱还砸东西呢。”她将咖啡壶洗净,“比起那样,现在多问两句,多解释两句就不费什么事了。”
  朱洋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不会吧。”易素知道她怕麻烦,便说:“不然我去和他们解释吧。”朱洋赶紧摆手,“不了不了,还是我来吧。”扭头便去和人解说了几分钟,回到吧台时脸上又满是笑:“幸好听你的,他们改点香草摩卡。”
  咖啡馆晚上十点打烊,但收拾好桌椅检查完水电,到真正的打烊时间又往后推了半小时。朱洋在门口频频催促,“可以了姐姐,可以了。您这是典型的强迫症呐。”关了店门又上好锁,朱洋伸了个懒腰:“忙了一天,可累坏我了。”
  易素闻言只是笑。咖啡馆早上十点开门到打烊,虽然有十二个小时的营业时间,但每天的上座率极低,哪怕是在中午的高峰时段上座率也不足五成。况且咖啡馆除了卖咖啡外,也只做些简单的沙拉松饼三明治,工作非常清闲。
  事实上在顺城这样的三线城市里开咖啡馆本就是个冒险的投资,这里虽然是市级,但其消费只能算是县级市的水平,周边的郊区的某些村甚至还停留在自给自足的程度。就算是顺城市中心也没几家像样的西餐厅快餐店,倒是路边小摊小贩生意兴隆。
  这里的人们还是习惯经济实惠,对于阳春白雪的向往终止于手写黑板上的咖啡价目表。这样一间曲高和寡的店,能在顺城生存下来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朱洋拖她去吃烧烤。
  “姐姐,你说你眼怎么那么毒呐,一瞅一个准的。”朱洋大嚼着肉串,“上次也是,那人闹得多厉害,你出去几句话就给说得灰溜溜走了。”吃东西不专心很容易呛到,扭头大声咳嗽起来。
  易素给他倒了水,说:“打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都会遇见,态度好些就行。”朱洋将竹签一丢,“我就是觉得郁闷,明明是他们不讲道理啊,还一个劲把责任往我们身上推。我们解释几句,就骂我们狡辩。哎,真郁闷。”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将竹签上的面筋拔到盘子里,撒上一点椒盐粉,“你样样计较不是给自己添堵?”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朱洋长吁短叹,“我妈让我去考公务员了,还说今年考不上明年接着考。我和她说干嘛非挤独木桥,我现在又不是没工作。你知道她怎么说?她说就那给人端盘子的破工作,随时会倒闭的店不干也罢。她也不想想,这破咖啡馆可是她亲外甥开的,有这么咒自个儿外甥生意的嘛……”
  这么一路抱怨到家,朱洋冲她挥手,“姐姐明天见。”回头刚要按门铃门便从内打开,朱洋妈妈横眉怒目,“又去吃路边摊了?你怎么管不住嘴呐。小易你也是,和她在一起也不知道说说。”
  易素解释道:“她是饿了,又怕回来晚去厨房煮东西吵醒你,所以才在外面吃了回来。”房东和房东的女儿都不能开罪,免得两头难做人。
  朱洋妈妈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煮个面条能有多大动静,”又和易素说,“小易啊,我今天找人来看了看漏水的地方,说等过两天天气好了就来补。这几天你先克服一下。”
  她笑了笑,说好。
  

☆、第二十九章

  易素租的房子与朱洋在同一小区;隔壁栋的顶楼。这套小户型是朱洋妈妈买来投资用的,不到五十平方,隔出一个半居室。原来打算过两年抛掉赚差价,但眼看帝都魔都妖都的房价跟搭火箭似地涨了万儿八千,顺城的房价却和老龟爬似地不温不火。
  朱妈妈发现自己这房子怕是卖不到她的心理价位了,也就死了心;简单装修一下出租。但顺城的外来人口不多,一般打工的都会挑便宜的旧房子或是自盖的那些农民房住;交个租金就好,水电互摊;没有物管费。这样一来小区里的单元房便少有人问津,再加上朱妈妈对租客也很挑剔,房子就这么闲了下来。
  易素当时在梁城只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辗转来到顺城。她没有刻意挑选目地的,当时留下来也是因为这个城市小,生活节奏慢且消费水平低。她身上只有三万多的现金,必须考虑未来的生活成本。
  付了租金押金,又买了些生活必需品后她便盘算着找工作——总不能指着两万多块钱坐吃山空。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去找工作,还是很有难度的。她没有任何文凭证明,也不敢报上真实的简历。单凭这些她就没有去那些正规公司应聘、面试的资格。
  说不沮丧是假的,往日里只有她面试那些镀金海龟的份,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连面试资格也没有的时候。不过那样明刀暗枪的日子确实劳心伤神,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后来也是凑巧听朱妈提起,说自己外甥的咖啡店缺人,问她要不要去。只要煮个咖啡做个松饼,顺便收收钱。她觉得这样的工作内容不至于聘不到人,但再仔细一打听就知道为什么这么清闲的活儿没人做了:每日工作时间超过十小时,周休一天。没有五险一金,月薪一千八。见她沉默朱妈便说朱洋也在那里打工,你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反正是亲戚开的,也不必面试什么的,说一声就能直接上岗了。
  她立刻便答应下来。一千八的月薪,或许还不够她以前吃一顿Brunch。但对于眼下来说,确实是救她一急。
  初到顺城的时候她总是心怀惴惴,时常会发恶梦。他总是在梦里哀伤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可是她若是多闪避几下,他的神色便渐渐变得痛苦而暴虐。他对她纠缠不休,粗暴地将她束缚住,在她耳边恨恨道:打断你的手脚,你哪儿也去不了。我不怕养你一辈子。我什么也不怕。
  他的唇无比冰冷,如蛇般在她皮肤上爬行着。她痛苦挣扎着,最后在闷钝的雷声中醒来,浑身冷汗淋漓。
  与此同时,距离顺城千里之遥的安省,许慎行也睁开了眼。
  手习惯性地往身边一揽,不意外地扑了个空。他的目光凝在天花板上片刻,翻身坐起来。他已经有许多年没尝试过宿醉,在起来的那一刻晕眩得直想作呕。
  可大概是昨晚醉得厉害时已经吐空了胃袋,所以这时只是干呕两声,连酸水都没有。他在床沿坐了几分钟后才缓缓起身,沐浴漱洗。
  房间的地板很干净,看得出清理过的痕迹。房间里还有丝淡淡的酒臭味,不难想象他昨晚的狼狈模样,或许比起街边的落魄醉鬼好不了多少。
  他进衣帽间更衣。等身镜里的男人依然冷俊挺拔,可是眉宇间却流露出深深的疲态。他眼里不再有光彩,连嘴唇都失去了刻薄的弧度。仿佛有生命力从他身体里渐渐地流失,一点一滴地散去再留不住,余下另一半在垂死挣扎着。
  他往前走一步,再仔细不过地打量镜中人的模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角竟然有了这样深的纹路,同时他也愕然地发现自己的鬂角正悄然染白。
  纵然知道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无一可免,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渐渐衰老,却总会让人陡然生出一股不甘与怨恨。
  回顾之前的数十年间,他将大多数的时间奉献给了野心与欲望,最终攀折到他想要的名利、地位与权势。可是直到这一步,他忽地发现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不比一个普通人多,甚至还贫乏得可怜。
  他知道自己昨晚为何会豪饮烂醉。
  昨天中午他从茶水间路过,见卓明华正在痛饮他太太送来的爱心汤。卓太太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娇小玲珑,说起话来甜甜软软。哄着丈夫喝完整桶的汤,紧接着又狠塞他饭菜若干。
  不难理解卓明华为何会在婚后发福得厉害,有这样填鸭式的喂食,想不当二师兄都难。而卓明华本人对此也只是抚掌叹道:太太说了,男人在外还是胖些好,小姑娘们都不喜欢胖子。言语中幸福满满。
  他在那刻心魔狂舞。
  他妒忌得发狂。
  他记得,在她十多岁的时候也会尝试着为他洗手做羹汤。只是她生得娇贵,做出的菜味道总是差强人意,偏偏又要让他违心叫好。起初他还会哄上几句,后来便开始挑剔起来。她倒是不气馁。哪怕这次他挑剔到她抓狂,隔上几天又拎着饭盒溜进大厦给他送宵夜。
  汤面、炸猪排饭、寿司卷、烤鸡翅膀,还有一些黏糊糊的、看不清内容物的沙拉。她总是故作神秘状地让他猜,然后得意洋洋地献宝,最后抬头挺胸等着他的表扬。
  他很少表扬她,因为有时她做的饭菜太富有想象力了,他从思想到肠胃都接受不了。
  她做得最好的恐怕就是饭团了。白糯软粘的糯米饭团里包着卤煮过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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