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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朝宗不管这个,他现在来回奔波在去行宫和京城的路上。
府里上下都是叫苦不迭,连每日往府上送菜的兄弟俩都察觉出了不妥。当初因为狗骨头的事儿,品婆婆对这兄弟有些疏远冷淡,二人也觉得讪讪的,可又舍不得固定的收入,就一直闷头给闵家送米送菜。
好在兄弟俩不敢以次充好。
然而这段日子以来,品婆婆每日所需的蔬菜,瓜果减少三成不止。兄弟俩想了想,还是来求品婆婆给指条明路。
“婆婆,是不是我们做的不好,府里另换了人送菜,”年纪大些的哥哥哀求道:“求婆婆和四姑娘说一说,我们以后只会更小心。”
品婆婆一手推开他,没搭理,另叫了人来端菜:“这碗红烧茄子是表姑娘房里的,锅里的香煎脆皮豆腐一会儿给四姑娘端去,大太太说要吃清淡些,我另做了凉粉,取些冰来镇着,等会儿我亲自送去。”
这兄弟俩面面相觑。
府里主子们的菜怎么都是素的?
品婆婆见他俩还在门口打量,只好道:“你们也瞧见了,如今家里主子们都是两道菜,我就是有心帮你们,可能力不足。”
兄弟二人这才有些信了,却又不解:“府里不是出了位娘娘吗?怎么还吃的这样素淡?”
靖童从前院过来取食盒,恰好见这俩人堵在厨房门口,心里便不舒服,娇斥一声:“素淡不素淡,和你们什么关系?送完菜趁早走,小心叫我知道再弄什么狗肉狗骨头进来,姑奶奶要你们好看!”
兄弟俩落荒而逃,厨房中三个媳妇纷纷出来相迎,笑嘻嘻道:“还是靖童姑娘爽利,几句话就吓跑了他们。靖童姑娘不知道,这俩小子啰嗦的很,没有你坐镇,还真赶不走她们。”
靖童脾气虽然火辣,心里却清楚。
三个媳妇无非是拿自己挤兑品婆婆,她才不沾这麻烦呢,立即道:“姑娘说,明日老爷回来,似要宴请同僚。品婆婆拟出个菜单子,只照二两银子去做,素菜多些无妨,要紧的是节俭。”
三个媳妇哗然。
二两银子?
大老爷平日宴客,一壶好酒都不止这个价钱。
☆、第164章、缩减开支,能免则免(二更)
靖童提着食盒一走,三个媳妇立即围住了品婆婆,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
“婆婆,这二两银子的宴席,在闵家可是听都没听说过。别说海参熊掌这样的名贵材料,就是鸡鸭鱼肉,想要弄的像样些,那少说也要六七两。咱们老爷什么脾气,婆婆伺候这么久不是不知道,要丢了他的脸,他能叫咱们没脸。”
品婆婆斥道:“不要胡说八道。四姑娘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
其中一个媳妇不服气,立即愤愤道:“婆婆是不怕,四姑娘肯替你遮着挡着,我们呢?老爷发火儿,把我们都打发回富春还是轻的,就怕跟邱家两个小丫头似的,不明不白被卖出去。”
品婆婆大怒,胳膊一抖,就将手上捏着的菜刀甩到案板上,震的三个媳妇连连后退。
“太太交代过,今后谁也不准再提邱家姐妹,你们要是明知故犯,别怪我这老婆子去和太太说实话。”
一番恐吓,三个媳妇果然不再吭声,或是去取冰,或是去添柴,或是去洗碗,看似是安分了些,可品婆婆却知道,这三个人没那么好打发。
四姑娘再小心,厨房里还是免不了出现偷鸡摸狗的小动作。这一家子少说二三十口人,一日米粮就算有限,也要几十两银子,不管从哪里省,都能换出钱来。
品婆婆就曾发现,篮子里的鸡蛋时不时失踪,对此,她心知肚明,可又不能管。水清无鱼,这个浅显的道理品婆婆还是知道的,对于三个媳妇的不满,不服气,品婆婆也只有慢慢来。
可最近。家里一再削减用度,品婆婆手下这三个媳妇立即出现了明显的抱怨声。这还只是厨房,品婆婆听说,表姑娘那里也在闹别扭。前院三少爷更是如此。
她暗中长吁短叹,二两银子的菜谱可怎么安排呢?
且不说品婆婆是如何的为难,只说芳菲正在大太太屋子里查验新到的几样药材。
肉豆蔻香味不足,果实不饱满;人参须子摆明了是后黏上去的,重量也远远不足;燕窝一碰就碎,还好意思说是血燕。
送药来的掌柜一脸小心翼翼,他虽被隔绝在屏风外,却不敢随意抬头乱看。
大太太将手里的燕盏往锦盒里一丢,冷笑道:“欺负我们家没人懂货是不是?你也好意思说是血燕,这颜色分明是后来染上去的。”
血燕与别的燕窝不同。整个燕盏会呈现出不规则的、晕染状的铁锈红色,像鲜血一般,故称作血燕。
血燕一两价格能抵白燕二倍。虽然都是香气扑鼻,味道也润滑爽口,可不容置疑。血燕的效用更强,对人身体更是妙处无穷。
闵云凯现在的身体,每日都要二钱官燕用冰糖炖了吃,从没间断。
家里的燕窝早被吃尽了,大太太无法,只好叫附近的药材铺来送。
“闵夫人,这可不是我们不送好东西来。”掌柜的一听大太太话。赶紧赔罪,又忙解释缘由:“上好的血燕,咱们有,人参也是高丽的进贡货,外面看不到。可是……”
掌柜的觑着屏风后两道影子,陪笑道:“可是这不都要银子吗?闵夫人只出三十两。小人能弄来这些已经是不错了!若夫人肯出三百两,东西自然立即给您更换,绝不掺假。”
“三百两?你想的美,有三百两,我用得着你们家!”大太太不耐烦的一摆手。叫芳菲将东西收了,另打发这掌柜的出去。
芳菲挑了两朵燕盏交给文鸢:“你叫双儿亲自盯着火候,别炖坏了。”
大太太睨着眼冷笑:“本就是坏的,能出一锅馊水就不错,还求什么好东西?”
“太太又说玩笑话了,我知道您心里担心三哥。刚刚我去瞧过,胃口好的很,吃了小半碗粥,还说晚上想换换口味,我已经叫品婆婆做了糟鹌鹑,那东西咸津津的,很好下饭。”
大太太拉着芳菲叫苦:“这傻丫头,他往日怎么对你的,你却还这样维护。换换口味?哼,他也好意思说出口?为了这病,连你的燕窝也都挺了,专供他那张嘴。”
芳菲跟着大太太有福气,在很久以前就是每天早上一碗冰糖燕窝,即便进京了,这规矩也没变。
芳菲吃的是大太太的份例,然而从大太太要削减开支后,芳菲立即提出停了她这一份。
周粟乔也一样。唯独之中有些区别,周粟乔的燕窝都是老太太来时给装好包的,足够她吃一年还富富有余。
周粟乔一肚子精明算计,她瞧芳菲都停了燕窝,就怕大太太把自己这些存底儿都要去,所以赶紧藏了起来,只是偶尔晚上偷偷叫绿果儿炖些,吃的时候还怕人看见。
芳菲听大太太心疼自己,便笑道:“太太不用担心我,我吃家常素菜就很好,对了,中午我叫品婆婆做了一道香煎脆皮豆腐,也不知道好了没。”
大太太一瞧时辰,果然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忙放了芳菲回去。
到晚间,闵朝宗难得回家用饭,见满桌子没几碗荤腥,心有不悦,可又怕妻子胡搅蛮缠要钱,只好硬撑着。幸好他跟前摆着一碗糟辣脆皮鱼,鲤鱼咸香,皮脆肉细,酸甜咸辣融汇在一起,是难得的好下酒菜。
靠一碗糟辣脆皮鱼,闵朝宗吃了大半碗饭,等肚子微微填饱,这才想起正紧事。
“对了,咱们家明儿要宴的不是什么贵客,可也不能小觑,最好酒席一上桌就震慑住他。”
大太太笑道:“老爷弄的神神秘秘,究竟是哪家大人?”
“嗤!什么大人,一个小小的县令,不足挂齿。”
“那老爷还这样款待?”
闵朝宗语气轻蔑,口中毫不留情:“像我这等科举出身,走仕途不知历经多少艰难。明儿来的这位王大人,只因生了个好闺女,所以才平步青云。你知道他原来是做什么的?哈,卖肉的屠夫!”
大太太狐疑:“哪个王大人?”
一提起这件事,闵朝宗就不高兴,于是没好气道:“就是王美人的爹。你说他一个卖猪肉的,万岁爷怎么能想着叫他去当县令?这不是为害百姓吗?”
☆、第165章、王屠户家,父子三人
京中去行宫伴驾的人家不少,但更多的是苦哈哈留在京里等消息。
这些家族在先帝时还算勉强,可到了新君跟前,一无功勋,二无关系,自然就与主流圈子越来越远。
他们想方设法和新贵族们打交道,讨好关系。
闵家是当之无愧的新贵,就凭婕妤一进宫便荣宠后宫,这荣耀就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闵朝宗原还暗暗窃喜,盼着大女儿早生下皇孙,最好在卫家的小姐进宫之前,把大皇子的分位占住。只要有了儿子,闵家就有了依靠,成王败寇,谁敢担保二十年后,太子不出在闵家?
可就在大老爷想的美滋滋时,行宫里忽然传来个不好的消息。
据说……王美人怀孕了!
大太太也略有耳闻,只是消息并不十分准确,她今日听闵朝宗要宴王美人的父亲,不由道:“怎么,这王美人还真怀了龙子?”
闵朝宗脸色暗淡,将酒盅里的佳酿一饮而尽:“晦气晦气!叫她拔得了头筹。你说也奇怪,这王美人也不比咱们闺女受宠,咱们家芳华没进宫之前怀不上,怎么说有就有了?”
大太太夹了芳菲孝敬来的香煎脆皮豆腐,吃了一口,心里很受用。再听大老爷的话,不由得笑道:“这有什么奇怪,难道老爷没听过那句话?命里有是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大丫头没到时候,况且依她如今的宠爱,难道还怕怀不上孩子吗?”
闵朝宗还真怕。
影太嫔生育就艰难,皇上都曾暗暗许诺她,只要生一个,不管男女,都封她为妃。
可影太嫔就是不争气,后来年纪越来越大,这怀孕生子就更成了难事。
闵朝宗就怕闺女随了她亲生母亲。要真是这样……王美人的父亲还真要好好结交。
“我记得四丫头自己偷留了几坛子好酒?明儿叫她拿出来,我待客用。”
闵朝宗说的理所当然,大太太倒是乐了:“那是什么酒?女孩子家用的果子水儿,略带点酒腥。喝一坛子都不过瘾。老爷不是说了吗?那王美人的爹原本就是个屠夫,想必烈酒才好。”
大太太叫了宝莲:“告诉外面管家,去酒铺里取两坛子上好的九酝春酒,再嘱咐厨房做两块烧肉。这王美人的爹不是屠夫出身吗?想必口味刁钻,叫他也尝尝咱们家的手艺。”
闵朝宗喜的眉开眼笑:“还是太太善解人意。”
宝莲将口信传给外院管家,管家满脸为难:“这……”
宝莲不解其意:“您有什么难处直说就是!”
“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四姑娘传下话来,要厨房品婆婆按照二两银子裁度菜色。我想问问太太,那九酝春酒的钱是算在这二两中?”
宝莲扑哧一笑:“管家大叔,您也太没算计了些。这四姑娘只说给了品婆婆听。要您买酒的却是咱们太太,二者互不冲突,您怕什么呢?”
管家讪笑道:“哎,这不是近来家里不同往日,处处都要节俭。一时没了主意,想问妥当嘛!”
宝莲往客房方向瞧了瞧,眉眼之间透着不屑:“这也是没办法!谁叫当下为特殊时期呢!只盼着三少爷的病早些好,咱们家也能与从前似的。”
管家觑着宝莲一身家常旧衣,知道这些大丫鬟们今年也没做新夏衫,心里都抱怨着。
他便低声暗道:“宝莲姑娘,你婶子昨儿得了两块好料子。颜色鲜亮最衬皮肤,晚上叫她给你送去。”
宝莲忙摆手:“这可使不得,一来我不好要婶子的东西,二来,家里人人都不做新衫,独我弄了。也不好看。”
管家笑道:“无碍,别人要问,只说是你自己用月银买的料子。宝莲姑娘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儿,谁还敢跟你盘根问底呢!”
宝莲没有回应,管家只当她是答应。这才转身去办差,晚上果然叫自家婆娘送了料子进中庭。
第二日天色正好,昨夜下了场蒙蒙细雨,平添了几分凉意。院里正中那棵大槐树上时不时抖落下露珠,肉团子和小白狗俩绕着树你追我赶,快的只见脚底下土沫在飞,却不见四只小短腿。
芳菲站在抄手游廊上,指挥着双儿,瑶香和一干媳妇婆子搬花。
“这两盆牡丹放在前院正堂门口,墙角一溜儿都是月季,屋子里只放茉莉,不用那些款七八糟的香。对了,要的冰可买回来了?”
文鸢笑道:“天一亮就送了来,这会儿就在前院正房。管家娘子说一进屋就是阵阵凉气,十分舒服。”
芳菲轻轻颔首:“太太叫谁去前面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