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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芳苓用袖口掩了嘴,附在芳菲耳边低语道:“身闲酒美惜光景,惟恐雨落花飘零。”
两句话只以脱口,便引得芳菲惊诧。
闵芳苓略带几丝得意,千叮咛万嘱咐,这才放心的去了。
芳菲站在原地暗暗琢磨,闵芳苓在学习上能力有限,先生也从不额外夸奖她,怎么今日话一脱口,就有几分“六一居士”的老道?
芳菲小心翼翼将众小辈们的表情收归眼底。气定神闲的是大少爷闵云泽,苦大仇深的是三少爷闵云凯,满脸无所谓,却又透着不服输劲儿的是二少爷闵云海。
芳菲敢断定,闵芳苓偷偷告诉自己的两句诗,十有八九是从这三人身边盗来的。
她今儿只要用了那句子,必要与这些少爷们起冲突。
闵芳苓,真是时时刻刻不忘陷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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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七绝一出,谁与争锋
暂且不说芳菲写了哪四句话,只说这些晚辈中,一心要得那扇子的,非二少爷闵云海莫属。眼瞅着香柱要灭,大少爷闵云泽又研磨完毕,预备提笔。闵云海慌了,忙将自己心中腹稿誊写下来,恭恭敬敬呈上去与三太公。
余下几个男孩儿也都有了定论。
这些人也有写七言律诗的,也有五言绝句的,更有长篇累牍,堪比《长恨歌》的。
三太公瞧了几张,虽然没说什么,不过眼神里的满意却无法阻挡。
闵云海见自己的诗稿赫然在案,心中更加欢喜。
“云芝来瞧。”三太公唤着大老爷的表字,“这两句倒有几分野趣。”
众人举目去瞧,却是二少爷闵云海的字迹。闵云海他倒也还算淡定,唯独雷氏兴奋的够呛,忙给儿子使眼色。
“清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上滩来。”闵朝宗默默念了两遍,不免笑望向二老爷:“许久不见云凯,这孩子越发精进了。还是二弟教导有方。”
二老爷朗声大笑,欢喜之情难以言表。
三太公左手又拿起大少爷闵云泽的卷纸,右手擎了闵云凯的小诗,两相瞧过,先冲左手边微微颔首,没过许久,又放下了卷纸,却只专心读闵云凯的小诗。
“‘身闲美酒惜光景,惟恐雨落花飘零。’这一句当真了不得,只这‘飘零’二字一出,怜惜之意力透纸背。”三太公满是赞许的目光落在闵云凯身上。
原来,这三太公家的几个堂少爷根本无心和闵云泽等人争风头,便胡乱做了几首,敷衍了事而已。
对比之下,闵云凯今日确实争气。
闵朝宗略显惊讶的接过三太公手中的小卷,从头到尾细细浏阅一番,不免欣喜。
相比二少爷的乡野之趣,闵云凯这首更多几分婉约。
闵朝宗才要开口赞许,二姑娘闵芳蕤笑盈盈的开口,引了众人注意:“大伯父不妨瞧瞧四妹妹的,我刚不小心扫了一眼,实在是好文笔。”
芳菲目色坦然的看向闵芳蕤,闵芳蕤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芳菲身上时,甚是得意的一挑嘴角。
大有“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芳菲暗自冷笑:她刚刚要信了闵芳苓的话,此刻必定要惹来众人的厌恶。不但闵云凯将视她为盗贼,要紧的是,大老爷本就与自己没什么感情,此事一出,今后必疏远了她。
没有父亲照拂的庶女,今后的前程可想而知。
身闲美酒惜光景,惟恐雨落花飘零。
真真是好句子,可惜……她还不至于拾人牙慧,捡了闵芳苓的便宜。
三太公离着案几最近,抄手先一步捡了那宣纸。
“咦?”三太公低声出奇,诧异的看了看芳菲。
闵芳蕤两眼泛着兴奋的红光,频频与闵芳苓使眼色。
反倒是闵芳苓装出面如土色的惨败模样,不敢直视芳菲。
“四丫头,你且过来。”三太公朝芳菲招招手,“这果然是你写的?”
芳菲淡笑道:“芳菲愚笨,不比几位哥哥才思敏捷,勉强作了一首,叫三太公笑话了。”
“不不不,好孩子,这诗……颇有几分意境啊!”三太公释然,忙将诗笺递给众人瞧。只见上面娟秀的字迹,工工整整四行诗:
雨洗空山月色新,
市人行尽野人行。
翠林扶风凄清夜,
莫道无缘听蝉鸣。
大少爷闵云泽第一个叫好:“前人已有‘空山新雨后’,这首联倒也寻常,只是‘市人’、‘野人’用的绝妙。市人为财利驱使,喧嚣中奔波,唯有野人身上能感到幽人自处,偏僻自足的玄妙,四妹妹这诗颇有大家风范啊。”
三太公十分赞同。今日所见这些诗句,要真找出一篇能打动他心的,便非此莫属。
“云芝,依你之见?”
闵朝宗忙拱手道:“还请三太公做主。”
三太公爱才之心骤起,当即将这前朝古扇就送了芳菲。大伙儿纷纷起身恭贺,闵芳蕤两眼冒火,几乎恨不得将芳菲生吞活剥了。
明明已经下了套,谁想闵芳菲非但没有中招,反而博得一片喝彩。
闵芳蕤焉能不气?
家宴摆到下午,三太公才醉酒尽兴而归。闵老太君毕竟有了年纪,身子有些吃不消,坐了软轿,由大太太和二太太亲自护送回去。没了长辈约束,诸多堂兄弟推杯换盏,小辈们越发肆意。
芳菲先离席回了红叶阁,文鸢和靖童围着那桌上的古扇啧啧称奇:
“这竟是太祖皇帝的赏赐,哎呦,年纪比咱们加起来还大些。”
芳菲握了握,这扇面上有乌黑发光的边款拓片,配上紫檀这种深色扇骨,立即有了呼应之美。素绢的扇面上绘着泼墨山水,大开大合之势扑面而来。
芳菲吩咐道:“找个漂亮些的盒子,装起来,我预备送人。”
文鸢、靖童大吃一惊:“姑娘好容易得来,怎么……”
芳菲浑不在意的一笑:“这东西一瞧就是男子之物,我有何用?名正言顺的送出去倒也免了一份担心,若不留神落在他人手里,不知怎么编派我的名声。”
她今儿也算出了风头,若不懂急流勇退,恐要吃亏。倒不如送个人情,结交善缘。
文鸢用匣子小心装了那古扇,自己不敢一人出门,便拉了红叶阁里的两个小丫鬟。
她们一行来至前面闵云泽的院落。闵云泽作为嫡长孙,住的原是老太爷的旧书斋。彼时,闵云泽尚在雨花台和堂兄弟们吃酒,院中是几个大丫头领着一干小丫鬟看家。
见是文鸢来,为首的一个红衣丫鬟笑道:“哪阵风吹了你来?”
文鸢与此女是同日进府,交情了得,她便嗔道:“还不快把你们的好茶拿出来与我吃!”
红衣丫鬟和众人簇拥了文鸢进门,待听说是四姑娘打发她来送东西,红衣丫鬟心生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难为你还兴师动众领了俩左右护法!”
文鸢忍俊不禁,噗的一笑:“你这张嘴,还是不饶人。听听你这话,什么左右护法,变着法儿的挤兑我!”文鸢也不说匣子里是什么,只吃了两口香茶,闵家的大少爷,屋里的茶自然是好的。
红衣丫鬟投桃报李,两忙叫小丫鬟包了些叫文鸢带回去送四姑娘。
文鸢刚刚还心疼自家姑娘大出血,便也没客气,揣了茶包才走。
华灯初上,带着几分醺醉之意的闵云泽,被小厮搀扶回院。丫鬟们忙端上醒酒的浓汤,闵云泽正要吃,忽看见桌子上那方小盒。
“这是什么?”
“哦,是四姑娘身边的文鸢才送来的,”红衣丫鬟笑道:“我瞧着,只是把扇子。许是瞧这天一日热过一日,四姑娘惦记少爷,所以打发人来。”
闵云泽瞬间酒醒了一半儿。
今日为这扇子,几个堂兄弟明面儿上不说,其实暗地里都有些丧气。要不为这个,刚刚也不会那样狠命拼酒。
七尺高的男儿,最后还没赢过小丫头。
闵云泽虽不太看重那扇子,却看重三太公的赏识。
然而,平心而论,四妹妹赢了那扇子,他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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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的小诗一半借用了苏轼的《东坡》,后两句是小荷自编的,若是不通,还请见谅!不过俺倒是觉得蛮押韵滴!
☆、第20章、偏心嫡长,轻视庶女
闵云泽抱着虔诚之心,小心翼翼将匣子里的古扇捧出。
“除了这扇子,四妹妹还叫人说了什么没有?”
红衣丫鬟摇摇头:“并没什么特别的,对了,大少爷,我包了些好茶叫四姑娘的丫鬟带回去,想着礼尚往来,那些茶都是外面孝敬给少爷的,也不亏了四姑娘。”
闵云泽苦笑:“傻丫头,你可知这扇子的来历?别说一包茶叶,就是将茶山买下来送四妹妹,也比不上这份情谊。也罢,明儿我亲自去谢四妹妹。”
次日一早,闵云泽带了古扇,没有去红叶阁,反往颐心堂来。
大太太正服侍着闵朝宗用早饭,见儿子进来,大太太心里欢喜:“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可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闵云泽朝父母一拜,笑道:“知道母亲这里有好吃的,想着用了早饭再去瞧祖母。”
大太太一听这话,忙命宝莲另摆一副碗筷。
颐心堂的早饭向来朴素,可如今大老爷回来,自然不能和以往相同。好比这米粥,就有红枣莲子粥、薏米粥、香草粥、燕窝银耳粥、牛奶松仁粥……不下十余种。搭配的小菜更是色泽鲜亮,气味芳香,九成是大老爷所爱。
其实,闵云泽一进来,大老爷便瞧见了他手中的古扇,只是没有询问。
待用过早饭,大老爷捧起香茗,才慢条斯理道:“四丫头把那扇子送了你?”
闵云泽忙赔笑:“儿子无功不受禄,正想送来与父亲把玩。”
大老爷有些欣慰,虽说这是个古物儿,但他久居京城,见惯了世面,早就没放在眼里。
“东西而已,只要不玩物丧志,你留着也无妨。不过……四丫头能割爱,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大老爷想着,闵芳菲出身不高,就算李氏待她不薄,但这样名贵的好东西也是不多见。闵芳菲刚得这古扇,转手就能送出去,小姑娘也不是简单的胸怀。
大太太笑道:“四丫头从不是小气的人,且做事光明磊落,如今又帮我管家,不知省了我多少的心。”
“四丫头今年有十二了吧?”
“过完年都十三了!”大太太早想和丈夫商议这件事:“咱们长房统共就两个女孩儿,不论嫡庶,我和老爷视为掌上明珠。大丫头那年及笄之礼办的甚是隆重,我想着,四丫头一晃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不如趁机也热热闹闹办一场,将来说婆家也容易些。”
大老爷笑道:“这事儿不急,她上面到底还有咱们大丫头。如今我在朝中虽使不上力,但尚书大人早已答应我,要向朝中推荐咱们家的女儿选秀。芳华年岁相当,只要她受了恩宠,还怕四丫头没个好人家嘛!”
闵云泽在一旁听见,忙关切道:“父亲,选秀的事儿难不成已经准了?”
闵家知道大老爷闲赋在家的人不多,如今连老太太也被蒙在鼓里。闵云泽更是无从得知,只当父亲回乡小住而已。
大老爷笑望着二人:“年后开选,想必重阳之后,这选秀的告示便能发送到各家。”
闵朝宗始终更看重嫡长女。而且,他进京赴任前,曾亲自教导过闵芳华数年,对这个长女的气度,才思,应答能力,都暗暗赞许。反之,昨日所见的闵芳菲虽有些聪明,但在闵朝宗看来,也不过就是些小聪明。
远远不及长女的大智慧。
“老爷已经笃定主意送芳华进京?”
大太太冷不防道:“只怕事情并不顺利,二弟妹几次来我这里探口风,她们二房也盼着送了芳蕤那孩子去京城试试运气。”
闵朝宗听罢冷笑不止:“你可真是糊涂,不是我这个做大伯父的说话无情,二丫头再好,身份却难出头。更何况……昨日她有心为难芳菲,那点不入流的小动作,在家里使使也就罢了,放在外面,只怕要叫人啃了骨头,反不知是怎么死的。”
闵朝宗早瞧出了闵芳蕤和闵芳苓想要联手陷害四丫头,对两个侄女的小气量十分鄙夷。
这两相比较之下,大女儿的光明磊落越发明显。
外面有人来报,说旬阳知府大人派人来请。闵朝宗忙换了衣裳去应酬。大太太与闵云泽恭恭敬敬将大老爷送出颐心堂,闵云泽原想留下陪母亲说说话,可今日学中有先生预备考校功课,大太太也不敢耽误儿子前程,遂催着打发了他出门。
宝莲亦步亦趋的跟着大太太,见大太太神色不定,也不敢惊扰,远远冲廊下那些侍立的小丫鬟们使眼色,众人都是屏气敛神,不复往日欢声笑语。
“你去瞧瞧四姑娘做什么呢!”
宝莲得了吩咐,转念一想,低声问道:“可是叫四姑娘来一趟?”
大太太迟疑,良久:“不必,只说我近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