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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眉山上的山神庙乃是庇福之地,老神仙所住正堂,却悬着这样一副画,真叫人觉得心里毛骨悚然。
“陛下是不是觉得这画碍眼?微臣这就摘去烧了它!”
皇帝摆手笑道:“爱卿误会了,朕反而觉着这画极好。你且细瞧,这南海的小虞山景物蔚然深秀、空旷渺远、荒率幽寂、深厚苍茫,颇有绝世出尘之趣。鬼母更显得笔锋砥砺,乃绝世高手所绘。爱卿试想,这小小的山野之中,焉能找出如此多的旷世奇珍?”
闵朝宗若有所思:“陛下是觉得这山中蹊跷?”
“若朕没有猜错,此山如此妖异,必有百年前尚未出世的古墓。”
闵朝宗倒抽口冷气:“陛下是觉得这些东西皆为盗墓所得?”
皇帝对自己的猜测笃信不疑,他也不容别人质疑:“朕预备见见这位老神仙,太傅曾与朕说过这幅《鬼母下山图》,当时朕虽年幼,却有一事铭记。太傅曾说,此图为画仙重阳子所作,其实不然。《鬼母下山图》的画风与重阳子极其不符,所以太傅以为,重阳子所绘,不过是临摹的赝品。然而,重阳子之前无人知道此画。可见……重阳子是见过真迹的。”
他的手轻轻抚摸在枯黄色的卷轴上,喃喃道:“朕以为,这才是《鬼母》真迹。”
闵朝宗忙跪地叩首:“臣恭贺陛下喜得至宝。”
皇帝笑呵呵叫马阳取下墙壁上的卷轴,珍重的擎在手中,戏语道:“都说鬼母住在南海的小虞山,说不定,此须眉山才是鬼母殒命之所。”
闵朝宗只将此话当做戏言,皇帝得了宝贝,也有些口无遮拦,三人笑过之后,继续在老道士的屋子里东瞧西看。
这些人上山时体力消耗巨大,除了闵朝宗,包括皇帝在内,都是习武之人,精力还较为旺盛。晚饭时,他们虽没有明说,却毫不客气的将芳菲与后来折返回的佟鹤轩当成了做饭厨子。
佟鹤轩捉到的那只肥兔子也被抢夺了去,做了一碗麻辣兔丁端上去。
芳菲的手艺显然很得皇帝青睐,马阳出来时便带着钦赐的一枚翡翠扳指。
“闵四姑娘,万岁爷赞你的手艺好。只是辣子多了些,叫人不喜。”马阳笑呵呵将扳指戴在自己的拇指上,举起来与芳菲、佟鹤轩瞧:“这可是先帝赐给咱们陛下的,如今赏与四姑娘……姑娘的福气来了!”
马阳笑的猥琐,又有些**在其中,他出了厨房,佟鹤轩的脸色可不怎么好。
“把那扳指拿来。”
芳菲笑着将东西递给他,佟鹤轩想也没想,将东西往熄灭的灶台灰里一丢,脸上都是醋劲儿。
“‘还应雪汉耻,持此报明君’,可恼我虽有一腔热血,然而世道不公,竟无明君。”
芳菲睨眼瞧他:“莫非佟大哥打算放弃终生所学?”
佟鹤轩冷笑:“为那种人?何必!明君配忠臣,昏君……自然有奸臣环绕身边。”作为一个男人,佟鹤轩自然瞧见了马阳看芳菲时,眼睛里的贪婪和欲望,尽管马阳已经小心翼翼掩饰了自己的企图,可坏心思一冒尖,佟鹤轩就全看明白了。
“道长不知躲在什么地方,你留在山神庙中不安全,稍后我送你下山。”
已是傍晚,此时抹黑下山,与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但佟鹤轩的语气不容置疑,芳菲没有拒绝,乖巧的坐在他旁边,手被窝在佟鹤轩温热的掌心里……
且说这马阳出了厨房,本要往正房去的步子忽然一转,抬脚又来了西厢。
闵朝宗刚刚吃了皇帝“赏”他的几口酒,到现在脑子还昏昏沉沉,他连靴子还没脱,正合衣躺在床上连打好几个哈欠。
“闵大人,这是要休息?”
闵朝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歪歪斜斜左脚绊右脚,打了个酒嗝,他才红着脸笑道:“马大人还没歇着?”
马阳一叹气:“我能像闵大人一样吗?你是谁?万岁的重臣不算,还是宫中娘娘的生父!如今陛下身边最信赖的,闵大人当属第一人。”
闵朝宗觉得这话里有话,不由问道:“马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是不是皇上那里有什么……”
马阳重重一拍闵朝宗肩膀:“哎,闵大人!这事儿你还没瞧出来?万岁是瞧中了你们家四小姐了!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四小姐献上去,将来指不定又是一番造化呢!”
☆、第215章、卖女求荣,一棍打蒙
马阳早年间只是市井之徒,因为生的漂亮,还险些被卖到寮所之中做了娈童。后来是当时的勋和将军出于善心,救了马阳,马阳也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从此再勋和将军跟前做了小厮。
他能说会道,心思又重,很快就从小厮跃升为护卫,更得勋和将军一身绝学真传。
勋和将军曾是先帝的近身侍卫,后来一路受到重用提拔。他的姐姐是宫中的惠嫔,虽然早亡,但先帝惦记着惠嫔的情分,对勋和将军极好。
勋和将军自己没有子嗣,又见马阳聪明伶俐,渐渐地,只将这个孩子视为己出,并不当做寻常奴才或是护卫。
马阳因此才有机会频繁出入宫廷,与如今的皇帝陛下成了发小。
马阳诡计多端,每每转一个心思,动一个念头,都为讨好当时的三皇子。十几年下来,也将三皇子的心脉摸的是清清楚楚。
而今,三皇子登基,马阳成了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却不忘逢迎拍马,继续讨好皇帝。
他今日一瞧就全然明白,皇上对闵家这个四小姐有些意思,虽然不愿意明说,但若由他将人献上去……
万岁一定更加高兴。
故而,马阳才与闵朝宗有了这样一番对话。
闵朝宗又惊又喜:“马大人,这话果然是真?”
“这种话如何会骗你?”马阳笑道:“闵大人,你我同朝为官,虽然说是一文一武,可对皇上的忠心却是一样的。闵大人好福气,两个女儿都是如花似玉,闵婕妤娘娘自然不必说,是万岁爷的心头宝,就是你这小女儿……”
马阳似笑非笑的看着闵朝宗:“聪明伶俐未必在闵婕妤之下。万岁也的脾气你还不了解?这些年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女色之上有些拘谨。我这个当臣子的也十分着急,盼着后宫早日开枝散叶,也好巩固朝堂安定。闵大人,你要知道。那大皇子至今尚未封亲王,可是虎视眈眈盯着万岁爷的宝座呢!”
闵朝宗脸色凛然:“不错,马大人所虑甚是。不求别的,这为皇室早日诞下储君,也是我们闵家责无旁贷的重任!”
马阳听了闵朝宗这不要脸的话,险些没喷笑出来,可念着对方是个要面子的人,只要强忍着没把风凉话说出来。
这个闵朝宗,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不过这样的人才好收买,万岁身边要都是口口声声喊着“清君侧”的笨蛋。他马阳还真没有合作的对象。
“闵大人,那这件事还要你多多周旋。”马阳笑着拱手:“万岁爷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闵朝宗连忙低头,十分恭敬道:“马大人尽管放心,尽管宽心!”
送走马阳,闵朝宗雀跃着重回西厢。一路上哼着小曲儿,想起袖口里那个小铁盒子,忙掏出来,美滋滋的继续往脸上抹。他只感觉脸上凉丝丝,十分舒服,索性一盒子都涂抹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正甩手要把空盒抛出去时。忽的后脑勺就觉得一痛,闵朝宗旋即失去了全部知觉。
不知几时站在他身后的芳菲,手中拎着烧火棍,小心翼翼蹲下身子去探闵朝宗的鼻息。
还好,力道掌握准确,人如她所愿。只是昏过去而已。
芳菲见地上丢弃的铁盒,心疼的赶紧捡起来:“怎么会!”
紧随她之后从窗户跳进来的小童见状,婉言安抚道:“师妹已经恢复容貌,剩下的那些不要也罢,千万别为这个就动了真气。对了。快把你们家老头子绑起来吧,别到时候碍手碍脚。”
小童从要紧抽出捆仙索,将闵朝宗绑了个结结实实,有用床幔上撕扯下来的一团破布堵住了他的嘴。两手轻轻一提,拽住闵朝宗就塞进床底下的空隙里。
可怜闵大老爷几时受过这种罪!
夜幕转瞬降临,今晚的山神庙外格外吵闹,说不出名字的野兽就在围墙外肆意嘶吼。风中夹杂着血腥气,迅速弥漫在小院上空。
皇帝此次出行,见老神仙的心十分迫切,又为避开圣懿皇太后的耳目,所以带的侍卫并不多。但就是这几个人,也都是顶尖的绝世高手,不敢说以一敌百,却也都可以在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马阳护着皇帝守在正房,几个高手或是房顶上守夜,或是院中打坐,将房子护的水泄不通。
今夜偏巧月色被浓云遮掩,竟是云遮月。
皇帝耳听着外面猛兽呼啸声,不由得抬头再去看墙壁上悬着的《鬼母下山图》,不知为什么,皇帝忽然觉着那鬼母的碧眼动了动。
“马阳,你看那画儿……”
马阳忙循声去瞧,狐疑道:“万岁觉着如何?”
“你看鬼母是不是动了眼睛?”
马阳不由得失笑:“万岁一定是太过紧张。您放心,外面有人把守,什么野兽也难进这院子。况且皇上是真龙护体,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皇帝迟缓的一点头:“不错,朕才是真龙天子,邪魔外道,牛鬼神蛇统统不可近身。”他借自己的话,装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左手才要往鬼母的眼睛上抹,一阵诡异的冷风将大门瞬间吹破。
皇帝大惊,门外瞬间成了一片死寂。
什么野兽吵嚷,什么狼哭鬼嚎,似乎就这在片刻成冷笑笑话。好像一切都是众人在刚刚虚幻出来的假象。
皇帝的目光落在院中,心下一冷。
打坐的大内高手早已不见了踪影,门口还残留着一滩血。房檐像漏斗一样,滴滴答答也在淌着血,就落在皇帝的脚边,将青黑色的石砖染成了墨红色。
几大高手瞬间化为血水?
“马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等将全部怒火发泄完,身后灯盏猛的一灭,整个屋子陷入漆黑沉寂,皇帝大惊失色,转身再去找马阳。可还哪里见得到心腹的身影!
只留下一个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谁,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被朕捉住,治你个抄家灭族的大罪!”皇帝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心里没有安全感,只好紧紧的依靠在大门边,希望借助身后的力气来找到平衡。
“哈……”
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忽然在房中想起,皇帝的头皮发麻发炸,两腿强撑着没有瘫下去。这声音来自什么地方,皇帝听的清清楚楚,鬼母下山,脚边匍匐百余恶鬼。那凄厉的叫声正来自这些恶鬼。
鬼母的碧眼活了一般,明明烁烁,在黑夜之中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皇帝。
“鬼。鬼母!”
花中鬼母幽潭碧眼,绿光将画轴映照的惨烈不堪。这还哪里是死物,分明就是活的地狱。
皇帝猜自己大限将至,却又不肯死心,连滚带爬就想出院子。可才挪了两步,大门就由一阵风,猛从外往里推,将皇帝死死堵住全部出路。
“究竟是谁!你究竟要干嘛!朕乃九五之尊,命令你即可现身。”
尖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喘息。画中鬼母抱着鬼婴,用闭眼直盯着皇帝。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带着死亡的气息,缓缓走下卷轴。
皇帝眼睛瞪的溜圆,一口气竟然没提上来,就这样直挺挺往后一倒。成了半死之人。
“哼,什么天子九五之尊!还不是一个胆小鬼!”
小童从黑暗的角落里挤了出来,他一身臭汗,把几个大内高手撂倒,还弄的一身雪白衣衫装神弄鬼。实在在他精力之外。
“师妹,剩下的可就交给你了。”小童将人往床上一丢,猛地蹿上房梁深暗处。
芳菲一身打扮,与《鬼母下山图》里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是那双碧色眼睛,忽闪忽闪随时往后瞧,皇帝被丢在床上,身子僵硬犹如木头。
芳菲细长的手指轻轻捏着烧火棍,棍子上面不待任何余温,就这样戳在皇帝的眼皮子上。
皇帝是被吓昏过去的,眼睛的疼痛逼他不得不醒来,正 疑惑是哪里不对劲儿时,就看见一张惨白的大脸垂直的逼近自己。
“鬼母,鬼母!”皇帝精神尖叫,扯开喉咙呼唤救命。然而,谁肯来呢?马阳等早被小童点了穴位,小道士还在东厢,吃过药昏昏沉沉。佟鹤轩更是用过芳菲亲手斟的茶水,此刻也是做着春秋美梦,不愿苏醒。
皇帝能求救的,唯有自己。
眼瞧着惨白的大脸直逼近自己鼻梁,皇帝狠吸一口气,眼仁儿猛地泛白,狠狠倒下抽搐。
什么江山大任,什么英雄美人,此刻的皇帝还哪里顾得上这些,他已被鬼母折磨的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估计,就算今天平平安安醒来,等以后每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