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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水粉数次打交道,占过上风,也曾吃过大亏。对水粉的性情,芳菲多少也了解些。大智慧没有,小歹毒一肚子,是个难缠的女人。
今日留下水粉的性命在此也不是难事,可一旦打草惊蛇,再想叫郭潇显身……恐怕就会难上加难。
芳菲一面不动声色,一面轻轻摇晃着襁褓,孩子惬意的哼哼两声,小被子盖住了孩子的脸颊,让远在十几步开外的水粉瞧不见真容,只能听见微弱的声音。
“快把孩子交出来。”
水粉声势强硬,却没有更进一步,似乎是在忌惮什么。
芳菲原想起身,但见了这些之后,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难道水粉是怕伤了这孩子的性命?不太可能,那是个女魔头,杀人不眨眼,芳菲不信这女人心里能有“同情”二字。
芳菲低头瞧了瞧孩子,猛然举目望向水粉:“郭潇死了?”
就算水粉强自镇定,可在闵芳菲一席话说出来后,还是震惊的愣了片刻。等她意识到这是闵芳菲在诈自己的话语后,水粉娇声厉喝:“满嘴胡诌的东西,看姑奶奶先撕了你的嘴。”
说着,举剑便要刺。
床下隐隐有些动静,芳菲轻咳一声,将小被子竖着搂在胸前。水粉见状,知道自己这一剑过去,未必能先要闵芳菲性命,却一定会先伤了孩子。水粉只得咬牙切齿的抽回长剑,退回原地,口中骂骂咧咧:“卑鄙无耻的小人,拿孩子做挡箭牌。呸。别落在姑奶奶的手里,不然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芳菲笑道:“这么说来。还真叫我猜中了。怪不得御林军搜遍了整个皇城,连平南郡王妃婆媳俩都落网了,可就是没瞧见郭潇的影子。原来不是藏的深,是这个人早就消失了。”
怪不得郭家现在要着急这个孩子。
郭霭虽然有几个庶子。但是都不成气候。当初郭霭奉命督军西去时,庶子们都被留在了王府。平南郡王妃来了个金蝉脱壳。却不会真的关心在意那些庶出的子弟们。
平南郡王妃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能置于险地,何况是别人的死活?
那些庶子们要么是当初一抄家的时候就被逮了个正着,要么就是后来躲藏时被御林军拿住现形。
平南郡王以为只要保住了世子郭潇就能平安无事,殊不知这个世道最容易生变。
郭潇一定是遇上了麻烦。说不定还真死在了外面。
芳菲笑道:“郭王爷今年高寿?难道是怕自己再生不出儿子?所以急着想抱回小孙子继承家业?怪不得打发你来,我知道,水粉姑娘最是忠心耿耿。郭家的坏事里总少不了你参一脚。”
水粉心里明镜儿似的,自己今天必要将孙少爷抱回去。不然郡王那里交不了差事。现在郭家岌岌可危,她要是能把孩子带回去,就是功劳一件。
闵芳菲刚刚诈自己的话,虽然不是十分准确,却也八九不离十。
郭潇没死,但依水粉瞧,离死期也不算远。
这些日子在外面东躲西藏,有几次出城的机会,但是郭霭担心兵部尚书反水,最后不肯出手里应外合,就强制命令郭潇留守在京城,紧盯尚书府。郭潇到底经历不多,他又死要面子活受罪,结果就病了。开始只是拉肚面色苍白,可没过几天就口唇发绀,高烧不退。
郭潇身边只零星剩下了几个得用之人,余下的不是在突围中战死,就是生了二心,叫郭潇悄无声息处决了。
这帮人怕暴露行迹,也不敢去请大夫,撑着用了几丸药非但没转好,反而病情加重,等郭潇陷入昏迷,他的心腹才敢去绑了个大夫来。
那大夫被一群刀枪剑戟抵着,起初吓得话也说不全,后来一号脉,更是跪地求饶。郭家死士一瞧,心凉了半截。世子恐怕是被耽误了。
小病转大病,现在更是连药也灌不进去。
郭潇已知自己死期将至,加上王妃和世子妃一并被抓,兵部尚书府被抄的消息传来,郭潇几乎昏死。
眼瞧着郭家要断了香火,郭霭派人连夜赶回,别人也顾不上了,先把世孙带去西边才是第一要紧的大事。
水粉临危受命,办成了就是大功一件,办坏了……郭霭饶不了她的性命。
想到自己的后路,水粉将心一横:“闵芳菲,识趣儿的就把世孙叫出来,否则,宁可拼个鱼死网破,我今天也绝不能饶你。”
她话音才一落,惊见闵芳菲的床榻下钻出个影子来,手中雪亮亮的长剑扑面而来。
水粉“啊呀”一声,虽然早有防备之心,但奈何武技相差悬殊,她连对方的样子还没看清,胸口就被戳出了个血窟窿。
亏得水粉习武多年,第二剑来袭时候她才能仓皇招架。
“闵安人,这丫头就交给咱家吧!不管郭潇是生是死,咱家都得从这小蹄子嘴里扣出点东西来。”
夹在二人中间的老太监一脸苍白,驼着肩,猛一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宦官公公,但闵芳菲和水粉都清楚,这人武功之高,远在二人之上。
水粉借着身后的梳妆镜撑着才没栽倒,血越流越多,她的脚底已经开始了打颤。水粉原本还想着拼一拼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逃走,等对上老太监那一双污浊的眼珠子后,水粉知道,她今儿是要折在这里了。
芳菲望着水粉轻笑:“妹妹眼前这位是寮香苑的管事海公公,公公不辞辛劳,专为郭世子而来。妹妹当初也在宫里当过差事,不会不知道海公公的大名。我要是妹妹,就早早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当年水粉借着郭家献厨子给圣母皇太后,也曾企图打进皇宫内部,谁知还没成事,就叫闵芳菲撞破了行迹,还差点坏了事。宫中住了几日,也拜过山头,水粉当然听说过海公公名讳。
落在那老太监的手里,生不如死。
彼时水粉也顾不上什么世子、世孙了,飞身就想逃命。
可海公公哪里会给她机会,一个大擒拿手上去,水粉的脚还没离地,整个人就像小鸡雏儿似的,被海公公一双大爪子牢牢地擒在掌心。
只见海公公单掌手轻轻往水粉的后背心上拍了两下,水粉只觉得丹田之中的气涌沸腾,朝着窗口猛然一喷,昏死当场。
屋中血腥浓郁,芳菲用手挡住了婴儿的脸颊,眉头微蹙。
海公公不以为意,反而笑眯眯道:“闵安人也知道,审问犯人这事儿是缓不得的,还请安人通融通融,把前院借给咱家,咱家趁着这小蹄子还有口气儿,先把郭潇的落脚处问出来才是要紧。”
芳菲赶紧点头,不住的赔笑:“公公自便。”
海公公大摇大摆出了屋,院子里跟着水粉来的那些郭家死士早被隐匿在府中各处的大内高手擒住,宅子里安静的仿佛从没有过打斗,只是厢房里,小丫鬟们挤在一团瑟瑟发抖的模样,似乎昭示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第377章、兵败如山,洵王归朝
海公公的手段,凭她是什么刚强的性子,只要落进海公公的手里,就没有不乖乖招供的。再加上水粉恨不得全招了好保住自己的性命,不等海公公用重刑,她自己先一溜十三招全吐了出来。
要说郭潇也真是狡猾,他知道尚书府不是久留之地,迟早会露出行迹,御林军追查的又紧,郭潇就领着人落脚在城内一家香火并不旺盛的小尼姑庵里。
这尼姑庵里平日常缩着门,进进出出也就两三个老尼,听说是京城哪位贵人在此修行,和街坊邻居交往也不多,在此扎根儿少说也有十年了。
街坊们习以为常,根本没留意这儿多了什么陌生人。
而御林军搜缴时根本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尼姑庵里会窝藏朝廷侵犯,当时也只是随便查检了一下,叫躲在密室之中的郭潇等安然脱逃。
水粉一招,海公公也不急着上报给皇帝和太后,而是领着人便直捣黄龙,将郭潇同党堵在了尼姑庵的密室里。
芳菲听说此事时已是三日后,郭潇没有即可问斩,皇上反而叫太医院全力医治。硬灌了十几服药才堪堪挽回性命,但能拖上几天却是未知数。
抓住了郭潇,郭家就等于败了一半。
朝廷送去劝降的旨意,据说郭霭当场就砍了传旨公公的脑袋,悬在城头,并与洵王的大军激战沃野。洵王三败一胜,战局并不能叫人满意。相反,洪老将军这边却好事连连。
高丽王秘密遣人与秦郡王私下联系,秦郡王谋反的心思本来就不强烈,几乎是被卫家强逼上了烤肉架。如今是进退不得。他哪里有发号施令的权利,都是卫明讳一手布局,不但军事上杜绝秦郡王插手,还毫不遮掩的派了亲兵看守秦郡王。
明为保护,暗则监视。
秦郡王在愚钝也明白,卫明讳这是预备挟天子以令诸侯。秦郡王虽说不是天子,但他到底是先帝的儿子。另立灶头也能叫天下人信服。秦郡王几次想要参与政事。都被卫明讳不冷不热的挡了回去,无奈,秦郡王只能另想出路。
恰逢此时。高丽人扮作行商,悄悄与秦郡王的手下联系上,并将皇帝的口谕带了过来。
只要秦郡王迷途知改,皇上可以既往不咎。甚至保留秦郡王的爵位。
行商之中还有位重要人物,正是秦郡王的生母。二人相见相认,秦郡王才知当年生母被逼远去的真相。
原来,当年康静皇后因无子,又年老色衰。唯恐皇帝废后动摇自己的根本,所以急需在妃嫔之中寻个受孕的妃子,夺了子嗣供自己抚养。然而当时有孕在身的只有个高丽小妃。并不得皇上宠爱。康静皇后心里清楚,高丽小妃即便生出的是个皇子。也会因血统混杂而不得皇室正统的认可,继位希望渺茫。
但康静皇后又无计可施,前面几个皇子不是年纪太大,就是生母位份太高,自己根本夺不过来。
无奈,只有退而求其次。九皇子一出生,康静皇后就着手要秘密处置了其生母,幸而先帝还惦念着几分情意,恰逢高丽当时朝贡,就悄悄安排了九皇子的生母回到故土。
说到底还是先帝偏心,他以为只要如此就能满足康静皇后的*,能叫后宫太平。可越是如此,康静皇后越是不甘。
九皇子只封了个郡王的爵位,这件事彻底激怒了康静皇后,所以她才会联合卫家,撵走秦郡王,逼着秦郡王造反。
如今秦郡王和生母见面,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不禁后悔认贼做母。高丽密探立即安排了秦郡王脱逃,等卫明讳发现不对的时候,秦郡王并没有越过黄河投奔洪老将军,而是顺着南下的官道一路前行,在苏杭一带落了脚。
南方士子众多,秦郡王在当地官府的支持下发出昭告,声讨卫明讳的大逆不道,更表明自己是被逼胁迫。江南士子人人愤慨,卫明讳焦头烂额,加上洪老将军老当益壮,卫家率领的反军根本就是乌合之众,还没到三月,反军就已经溃败成了几股,从黄河南岸一路逃窜,溃不成军。
皇上下旨,调洪老将军率余下兵马援助西边,更命各地官府搜缴残余溃兵。
洪老将军西征之前,洪大小姐风风光光进宫,先晋了淑妃娘娘,只等高丽皇后礼成,她再晋贵妃。
有洪老将军的援助,西边战局立即发生扭转。郭潇被押送至两军阵前劝降,每次大战之前,洵王必放出风声扰乱敌心。一日两日还好,小半个月下来,郭霭还撑得住,在他心里,尽管舍不得,但以他的年纪来看,儿子迟早还有,而皇位却只有一个。
郭霭硬挺着不肯松口,不曾想赵家军之中渐渐起了风波。
原本洪老将军未加战局之前,赵家军胜多败少,如今却正好相反,而郭霭却频频下令,不顾将士死活,只叫他们一鼓作气击垮洵王大军。赵家军死伤惨重,来不及医治就要再上战场。几番下来,拖延上场,临阵脱逃的屡见不鲜。
洪老将军身经百战,当即瞧出了端倪,他再领兵作战时有意放过那些悄悄潜逃的,集中兵力对付赵家军之中的“硬骨头”。结果,逃兵越来越多,即便是赵武远亲自出马,也不能挽回军心。
战事又持续近一个月,三万赵家军只剩下一万不到。而洵王的兵马却在不断壮大。
芳菲听说这消息后,悄悄写了一封信函,托卓青云将信笺夹在了朝廷发往西边大军的回折里。没过多久,前线传来消息,洵王领兵出战时遭遇偷袭,不甚堕马,摔伤了腿骨。
消息一传回京城,众人哗然。
皇上赶紧派了卓青云前去迎接,大军只能交给洪老将军。而洵王作为有功之臣,虽然没能坚持到最后,但他的功劳有目共睹,谁也抢不走,夺不去。
皇上本要亲自去城外相迎,洵王哪敢惊动陛下,连忙上了请罪的折子。百般拦阻才打消了皇帝的念头。洵王也明白,皇上未必是真心诚意出来迎他,却是要把姿态摆足。叫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二人是怎样的兄友弟恭。
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