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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英语课老师看起来很不错——当然基本上这样的初步认知也只能从该老师的海吹程度上得到。不过这次的论断有两个佐证:首先温湄竟然没有全程睡着——当然她得承认这和该老师说了一句非常人性化的自我介绍有关:“我把所有精力都扑在了考研英语的研究上,以至于到了现在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我还是单身。”哄堂大笑把她从昏昏欲睡中惊醒,然后就陷入对那位黄金单身汉貌不惊人的惋惜中。其次是在她听到一半跑去洗手间的时候,竟然看到有个看起来很清纯可爱的女生爬窗进来,鬼鬼祟祟的样子明显是没有听课证怕被门口的检查人员看见,和她打了个照面,尴尬一笑,闪身进了教室——由此足见该老师的魅力是很大的。
温湄回到教室,发现刚刚那位颇有匡衡遗风的女孩子竟恰巧座在她旁边。
“你……”
那女孩显然也认出了她,把手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别叫穿,样子有说不出的俏皮灵动。
温湄一笑入座。她本来就不可能去为难别人,更何况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女孩子显然放了心,把注意力转回慷慨陈辞的老师身上,一边听一边做着笔记。
很专心呢。
温湄顿时自惭形秽,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睡觉大业,打起精神来听课,精挑细选来的笔记本上,终于出现了第一行字。
放学的时候,那女孩子主动来搭腔:“呵呵,我跑到这里才想起忘带听课证了,真是粗心。”
原来她不是匡衡派。温湄一边在心里纠正印象,一边笑道:“你刚刚爬进来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你是K大的学生吗?”
“是啊。你呢?”这个辅导班面向所有头悬梁椎刺股的考研人士,所以来的人很多并非本校学生。
“我是C大计算机专业三年级的,我男朋友在这里读书,他帮我在这里报的名,我们约好了一起考K大哦,据说K大对本校外校的考生一视同仁,所以我们还是很有信心的。我叫秦晓畅,你呢?”秦晓畅说话像是机关枪,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又快又溜。
“我叫温湄。”有点愧疚自己只能用四个字来回报她的热情自我介绍。
“你好!以后请多指教咯。”她空出一只收拾书包的手伸过来,温湄有点恍惚地握住——好活泼的女孩子啊,廖洁也没这么容易和人混熟吧。
“……请多指教。”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苏伊蘅刚刚也下课出来,温湄还在思考介绍两人认识必要性,秦晓畅就已经把手伸出去了。
才互相介绍完毕,她就说:“男朋友在外面等,我先走了,拜拜!”然后蹦蹦跳跳跳走到教学楼大门外,扑进一个男生怀里,两人相依相偎地走了。
苏伊蘅目瞪口呆,“哇塞,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急惊风,她怎么会是计算机系的呢?应该去学国际关系才对嘛。”见温湄还在望着那对渐渐消失的背影出神,她促狭地道:“怎么样?羡慕了吧?羡慕就叫你们家尚公子也过来接送嘛。”
“再说我掐死你!”温湄踮高了脚去获得她脖子的主控权。
苏伊蘅忙着讨饶:“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嘛,不说你心里不还是照样想!”
温湄收回手,沉默地走在了前头。
她羡慕的,不是人家男朋友来温情接送这一套,而是,他们可以为了同样的目标而奋斗。她和尚冉的面前的路,真的,差好远呐。
回到寝室,经过一番龙争虎斗,温湄夺得第一个洗衣服洗澡的权利。
刚刚把最后一件的T恤挂到阳台上,“流年”的手机铃声就响起。
“啊啊啊,燃情电话专线开始!”惟恐天下不乱是廖洁的本性。可惜还没策动得大伙儿一起调侃温湄,她手机的校歌也跟着奏响旋律,惹来一阵嘲笑。
于是热恋中的幸福二人组一个据守阳台,一个把住门口,把唱着单身情歌的两人堵在腹地,好不郁闷。
耳听得阳台上那位风骚风骚地满嘴“真恶心”、“讨厌你”、“走开”、“去死吧”乱飞,苏伊蘅和孔禾身上的鸡皮疙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绵延不绝。
门外的情况则完全不同。
温湄用严肃的语调例行公事般地问道:“今天你回家了没?”
那边则是公式化的一阵沉默,然后有气无力交待一声:“没有。”
接下来温湄就若无其事地跳过这件事情,开始叙述自己“竟然”坚持上完足足六个小时课的丰功伟绩,尚冉则时不时插上几句评判,最后说到小蘅对于东校区食堂的深恶痛绝。
“说到钱,我忽然想起来,你出国要不要向那边学校或者别的机构交钱的啊?”印象中会去外国读书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不用,”虽然意外怎么话题扯到这里,尚冉还是很配合地回答,“那边的学校帮我们申请全额奖学金,已经批下来了,生活应该没有问题。”
“这样啊,好好哦。”真可惜,这样就没理由了。
“不过学校这边倒是要交一笔金额,说是用来负担那边交换过来学生的学杂费。”
“啊?学校真是精明,这个钱竟然是要你们出的。要交多少?”不会是几百块吧,那样的话她当场晕倒。
尚冉说了一个数字。
温湄咋舌,心中则是窃喜。“这么多啊。普通家庭一时也不一定拿得出来吧。不过你们家应该可以的吧。”这样的话,你总得伸手问你爸妈要钱了。
“其实……”
“其实什么?”吞吞吐吐也没办法,你是小孩子嘛,回去问爸妈要钱是正常的,然后顺便大家好好吐露一下心声,问题就Ok了。
“其实,这笔钱,我不用向父母拿的。”跟别人提起的时候,“爸妈”两个字她总是说得很顺口,他却不行。
“什么?”骗人!“你爸妈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啊?”
难不成一给就是好几千?否则他怎么可能存下这么大一笔钱?
“还是你要问人借?”几千几百还好,那么多谁肯借?
电话那头的她,想必是用那种见鬼样的神情等着手机吧?想像着那样的画面,尚冉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是啊,我就是指望着向你借一点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的。”不太正经的语气,但是某些很认真的人就会很认真地对待。
温湄抓着脑袋考虑很久,终于痛下决心,“虽然我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向爸妈要。不过,”她用很认真很认真的口吻说道:“我不会借给你的。你一定得回家,然后问你爸妈要。”
其他都没有关系,把他弄回家去,才是重点。
长叹口气。“你说了那么久,就是让我回家,对吧?”大多数状况下尚冉并不迟钝,一开始就知道她图谋不轨,只是不想拆穿而已。
“是……的。”他必须回家,如果现在不回,三年的时间只会把亲子之间的关系搞得更僵硬,到后来想冰释都无从下手。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再去悔恨当时愚蠢的坚持,还不如现在放下身架,谋求和解。
虽然这只是温湄看亲情伦理大悲剧总结出的结论,但是绝对适用于现实生活。
电话那头沉默好久,才重新有了声音:“那笔钱,我早就交了。不用靠别人,都是我自己赚的。”
“啊?”温湄呆掉。脑子里开始想像那种兼职可以让一个大一学生拥有这么一笔财富……怎么想都是些不太健康的场面。
“停!你不要再伤脑筋了。”不用猜就知道她的思想已经完全走上歪门邪道。
“但是你,但是你——”
“我只不过接一些翻译的工作来做而已。偶尔也有口译的活儿,不过都是要求不太高那种。”否则她以为他不玩游戏不看片买台电脑摆在寝室里干什么?像她一样专门找陌生人聊QQ吗?
“难怪你帮我爸谈判都不紧张!”她指控,“还骗我说是经常出国的缘故!”
“小姐,那是你自己猜的好不好?”他只是不想张扬这种事而已,被人知道的话敲竹杠都给敲死了——
“不行!原来你这么有钱!请客请客!”
看,现在就来了吧。
“好好好,没问题。你说去吃哪里就吃哪里,”虽然她胃大,总不成把他吃穷了吧。
“随便我挑吗?”
“是!”无庸置疑此时她大大的脑袋上肯定写着“贪婪”两个字。
“好,那我们去你家吃!”
尚冉翻白眼,“你可真是不死心啊!”
“你答应的不准反悔啊!”
他没说话。
温湄慢慢从设计成功的亢奋情绪中平静下来,有些担心地问:“尚冉,你会不会觉得,我在逼你?”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好在寝室里只有他一个,没人看得到他脸上的挣扎。那样冰冷的家,冰冷的父母,他现在回去,和以前又有什么不同?或许能够出国会令得他们比较满意,但这样换来的和颜悦色,他不想要。他想要他们只把他当做血脉相连的儿子,无论聪明愚笨、有无才能天赋,都倾情去爱的孩子,而不是像这样寄托了太多东西在他身上,当个工具一样去关注,一旦运转不灵程序出错,就使尽一切办法想要维修纠正过来。这样的心情,他们总是不懂。
“尚冉。”
“嗯?”
“你通过翻译东西赚了不少钱,那些钱足够你养活自己,是吗?”
“……”怎么又说到这个?
“也就说,即使不是心甘情愿,你爸妈还是让你掌握了一项可以自给自足的技能。方法或许不好,但是语言的掌握本身,却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对吧?”
“让你学语言,除了一些成就感外,他们自己并不能实质性地得到什么,真正由此得利的,是你自己。你说你的父母一直不顾你的意愿逼你做不愿意的事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何尝不是在送给你一种能够受益终生的能力?”
她不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不过既然尚冉已经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解套这个重大使命,也就只能“历史地”落在自己的肩上。
想了很久,这种理解最好。或许尚冉父母当初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如果尚冉能如此去想,不管对他们哪一方来说,都是一种救赎吧。
“能不能……让我再考虑一下?”不管承认与否,他一向坚定绝决的心,还是有了一丝的动摇。
“你一定要好好想,时间已经不多了。”说完这句话,温湄首先挂机。
一声轻叹在走廊上幽幽回荡。
的确,时间不多了啊。
第十四章 辅导班
大概是秉持着有钱大家赚的原则,辅导班的老师,每隔两三天就会换一个。
所以见识到不同老师的不同行为方式,成为温湄最感兴趣的事情。
今天这位真是有够离谱。竟然不会打字!什么两笔的五笔的拼音的,统统不会。
不会就算了,大不了写个教案用投影仪放一下嘛,他还偏不放弃使用高科技产品的乐趣,利用写字板上狂写狂写做课件,等到第二天Word一打开,那些混乱到天边去的乱码,真能把人给乐坏了。什么商品超现实主义、不变恣本都出来,一堂课笑料不断,刊称前所未有的充实。
“哇,这个老师就是我们马政经教材的主编哟!”小蘅很开心地跑来宣布消息,本来还以为她的下一句话会是“原来也不过如此”,谁知道这个教条主义分子竟然还一脸花痴地说:“他的水平肯定很高,我要认真听讲。”然后那天去食堂路上就听她看到什么都扯价值规律市场调节,差点没把大睡了三节课的温湄窝囊死。
不过豪言壮语犹在耳畔,第二天此姝就不顾温湄多日来的精心策划努力壮胆,在没有经过任何人批准同意的情况下,悍然首先逃课并且大玩失踪。晚上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魂不守舍,谁问、问什么都不说话,最多给你一个凄美的笑容或者呆滞的眼神,然后又躲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发呆。
大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她那么悲伤。
第二天,又是那个开朗快活,随时随地准备发疯的苏伊蘅。
“他还要在楼下呆多久?”走来走去的,看得他眼花。
“不知道。”苍老的女声有些笑意。“要不你去接他一下?”
不屑地轻哼声,“凭什么我去接他?”
“他都试图冲上来这么多回了,你偶尔下去一趟也没什么的吧。而且天那么热——”
“他还怕热吗?他犟,就让他晒去,关我什么事。”没好气。每次回家都偷偷摸摸专挑没人在的时候,以为他不知道吗?
“不关你事就别整天站在窗边出神啊。”伸长个脖子天天看,总算盼到了还一副别扭相。
“那又是谁都退休了还有事没事往学校跑的?”你又比我好多少?
“我——”尚母一时语塞,还想再辩的时候,叮咚叮咚的门铃响起。
二老条件反射往门口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