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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崇一语说中她的要害,她再怎么嘴硬都不免红了眼眶。现在的问题比两星期前更复杂,他们两人注定是不会有结果了。
“我在意你有什么用?你的未婚妻都回来了,我变成你们之间的第三者,你以为我就很好受!”说着她眼泪就掉下来。
许明崇一怔。
他很意外她竟会知道李薇和他之间的事。
“薇薇去找你了?”他想只有这个可能性。
薇薇?叫得好亲热!不愧是一对未婚夫妻。莫芷颉心一寒,更加确定他爱李薇比爱她多。
“若她没来找我,你是不是要继续欺骗我,还口口声声要跟我结婚?!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她越想越气,越说越激动。他分明就是有意欺骗她,难怪他要求她不要过问他的过去。
许明崇让她问得心头拧成一团。
他不知道李薇是怎么跟她说的,但想也知道,一定是把所有过错往他身上推,让他在小颉心中成为一个标准的负心汉。
“是她对不起我在先,我自认问心无愧。”他怎能坐以待毙,教李薇在背后说他的不是,造成小颉对他更多的误解。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还戴着你们的订婚戒指啊!”莫芷颉激动地大喊。
“小颉,我承认的确深爱过她。她曾经让我以她为世界的中心点,整个人绕着她打转。她的美丽和温柔都让我深深迷恋,但是我一直害怕她有一天会离开我;直到她出国前,我们决定先订婚都是因为害怕时空的阻隔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刚开始,我们还常常写信、打电话,一有机会我就飞去加拿大看她,她也回来过几次。但在我研究所二年级那年,也就是她离开后的第三年,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开始起了变化。她变得不爱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信;无论我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我才从她妹妹李芃口中知道她交了新的男朋友,而且打算在加拿大和他结婚。”
“那段时间我心痛得无法念书,无法专心做实验,我的毕业论文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每天都只想飞到加拿大去求她回心转意;然而,我又告诉自己不要那么没志气,她都变心了,强求又有什么用。后来我还是因此延毕了。就在那年暑假,她结婚了;对我五年多的付出没有一句忏悔、抱歉,还责怪我没有听她的话到加拿大念研究所,所以她才会变心。我对她痛心到了极点……”
“后来的我就是你知道的我。在系上没人知道我订过婚,但我也没再交过其它女朋友;直到遇见你,我才在黑暗中看见了一道曙光。她对我的背叛我都认了,现在她离了婚又回头来找我;我为什么还要信守那个曾经有过的婚约?我不会再回头了。”
许明崇把他这些年藏在心上的秘密全部说出,顿时他觉得心上那个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再也不必对小颉隐瞒这段婚约了。
莫芷颉听完之后却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相信李薇不会轻言放弃的,她看得出李薇誓在必得的决心。而且,她也怀疑明崇对李薇真的没有爱了吗?或者是更多的恨意掩盖住他对她的爱;其实,他最爱的人也许还是李薇也说不定。
“我看得出李薇其实还是很爱你。也许,你可以试着再接受她。”她试探性地说。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现在爱的人是你,我不可能再回头接受她,你懂不懂?!”
他不明白她为何要把他推给李薇,她明明那么在乎他的!
“你先弄清自己的感情再说。现在的李薇虽然离过婚,也曾经背叛过你,但毕竟她的条件还是好过我许多,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莫芷颉完完整整地把自己的心意说出。
她要的是一份完整的感情,若不是,她宁可不要。
“小颉,在我心中你才是最好的!真的!”
小颉不懂他对她用情有多深,也只有他知道,他爱她远比李薇还要多。
李薇带给他的是虚荣心,他为了守住她而战战兢兢的,深恐他一个疏忽她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自始自终他都爱得那么没安全感:直到李薇另嫁他人之后,他才突然看清了这个事实。
他苦苦守住的不是一个爱人,而是一个梦幻的影子……那些年,他除了不断付出之外,他不知道李薇带给他的除了无止境的伤痛外,还剩下什么。
遇上小颉之后,他才深深体会到,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那种甜蜜和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她的一个动作、一个笑容都深深牵动他的心:而且他知道,她会一直爱着他。
“谢谢你这样说。”莫芷颉以为他只是在安慰她。
莫芷颉在医院躺了一整夜。
清晨,许明崇因为要上三、四堂的实习课,先回学校去了。
直到下午,医师确定她没有呕吐现象,才让她办了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外头阳光刺眼;她独自一人晃着晕眩的脑袋,漫步到市公车站,搭车回宿舍。
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时窗外已是明月高悬、满天星斗,肚子饿得咕噜叫,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进食了。
坐起身来,觉得头还是有点晕,着地的后脑勺还隐隐作痛,连走出去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随手拿起电话,这才发现她已经习惯性地把插头拔掉,难怪她可以睡得这么安稳,都没人来打扰她。
因饥饿而颤抖的手,在数字键上按下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喂!”
“喂!”
两人同时发出声音,却又意外地发觉都是女人的声音。
“你找哪位?”对方先出声。
“你是李薇?”莫芷颉直觉地问。
“我是。”
“学长不在吗?”既然电话都打了,她也无须逃避。
“明崇还没回来。”
莫芷颉看了看桌上的闹钟,九点四十七分。他去了哪里?
“你找他做什么?”李薇的声音难掩对她的敌意。
“没事。”
自从听了明崇的解释之后,她对李薇完全没有一丝丝的罪恶感;但她却无法理解,李薇为何还在明崇的宿舍?
难道说,自从那天之后,其实他们两人仍住在一起,如果是,那么明崇就太不可原谅了!
“我希望你记得对我的承诺,毕竟我才是他的未婚妻!”李薇冷冷地说。
“我知道你是他的未婚妻。”
莫芷颉有风度地没揭穿丑陋的真相。她只是感到可笑,李薇凭什么以为一个她背叛过的男人,随时还会准备接受重新回过头找他的女人?
她当明崇不是什么?
然而,明崇既不是那么没志气的男人,为何又跟她纠缠不清?他说他爱着自己,却仍可以跟旧爱人同床共枕,这教她情何以堪?
“求你遵守承诺,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李薇语气温和,但警告的意味浓厚。
莫芷颉心头一紧。
无可否认的,李薇看穿了她的弱点;她摆了低姿态,的确引发了她的同情心。如果李薇表现得凶悍一点,也许她会比较好过。
莫芷颉不置可否地挂上电话,她觉得疲累到极点,连想要活下去的一点点意志力都显得飘摇……
她又昏睡了吗?眼前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他吗?
“小颉,你醒了?”许明崇把脸凑近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意识模糊地问。
“我电话一直打不进来。今天晚上又陪王老师和园艺系的几个老师吃饭,刚刚饭局才散就马上赶过来:还好遇到你们房东,跟他拿了一把钥匙才进来的。”
莫芷颉嗅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心知他今晚又喝了不少酒。
“你是不是都没吃东西?”他发觉她异常的虚弱。
她没回答,只是瞅着他看。
“看我不会饱,我带你去吃消夜好不好?”他嘴角漾开一个好看的笑容。
“你别管我,李薇还在等你回去。”她心头一阵酸涩,体认到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你——在说什么?!”
他眼底闪过一抹惊惶,只是一瞬间,但她就是清楚看见了。
“稍早我曾打电话找你,李薇接的。”
她其实很想问,李薇是否跟她一样,有一把同样挂在心形钥匙圈上的备份钥匙。
“我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他沉着一张脸说。
“她一直住在你那里?”心上的怒火像水波一般在她心头漾开了。
“她连人带行李地搬进来,我不忍心赶她出去,她在台湾已经没有家了。”就算明知她会生气,他也不想对她说谎。
心软是沉沦的开始,这事实是否也意味着只要李薇不搬走,他们就继续纠缠下去?或者他们这几天也上床了?两个曾经有过肉体关系的人,难道还能平安无事地睡在一起?
莫芷颉一颗心顿时绞痛了起来,又好想狂笑。
“所以,你就顺理成章继续与她——同床共枕?”她本来是想说“上床”、“做爱”之类不堪的字眼。
“你别这样扭曲事实。除了你看见的那个吻之外,我们没有再进一步的关系了。那天晚上我把床让给她睡,自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想着该如何向你解释我和李薇之间的关系;之后,我就住进教职员宿舍里,再没回去过了。”
他住进教职员宿舍的事,她一点都不晓得,可见他们最近疏离得有多严重。
“你真的一点都不爱她了?”莫芷颉开始相信这个可能性。
“如果她没回来找我,也许我还对她存有几分依恋,那是混杂着太多的爱与太深的恨所造成的一种不甘心的情绪反应;然而,再见到她,我彷佛得到了重生的机会。我发现自己真的从那种剧烈的伤痛中走出来了。以前,我从不对任何人讲我和李薇的事,那是因为伤口太深,只要稍稍碰一下,我都觉得痛得不能自已。现在不会了,伤口早已结痂、掉落,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疤痕,叫做记忆。”
莫芷颉封闭的心终于透进一道阳光,在明崇抽丝剥茧的掏心恳谈之后,她已经渐渐可以相信,也许他真的已经不再爱李薇了。
“你那个晚上为什么要吻她?”既然要问就一次问个彻底,她心眼的确小到连一个吻都无法释怀。
许明崇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忖着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之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许久。四周的空气都凝住了,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莫芷颉快要沉不住气开口问:你没话说了吧?他突然倾身向她,朝她的唇狠狠烙下一个火热的吻。
莫芷颉忿然地想推开他,随即又教他紧紧地搂住身体,让他强吻了好一会儿,他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
最后,他瞅着她泛红的脸蛋,气定神闲地说:“是她吻我的。”
他这么做只是在告诉她——要想吻一个人时,未必是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他不需要经过她同意,就可以吻她的不是吗?
第九章
李薇果然没有那么好打发。
许明崇不回去,她就到学校找他。有时他在上实习课,她就大剌剌地坐在一旁旁听,漂亮的她让整个土壤系瞬间沸腾了起来。
许多人都在猜测她的身分,更多人嗅出她和许明崇之间那种暧昧不明的气氛,一些不堪的耳语正流传着。
李薇聪明地不再找莫芷颉下手,但她似乎想让许明崇在系上也待不下去。
莫芷颉不知道她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原本对她还存在的一点点同情心都灰飞烟灭了。最后连王老师都出面要许明崇把事情处理好。这样的事对整个系上的影响层面很大;更何况连其它研究室的老师也颇有微词了。
莫正颉对这件事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完全帮不上忙,只能看着许明崇为了这件事,一天比一天憔悴。
她只能关起耳朵不去听那些不堪的流言,像驼鸟似地躲起来。
一个周末的午后,她在系馆的顶楼看陈志伟种兰花,这是他最近迷上的休闲活动。
系馆的顶楼正好有一间用黑网搭成的温室,经过主人林老师的同意,他就在里面种起了兰花。从一开始的两三盆,到现在的二十几盆,他越种越有心得,还口口声声说毕业之后要专心养兰花。
看他专心地种兰花,是一种单纯的幸福。
她终于明白陈志伟比她更懂得生活,他会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钻牛角尖,也让日子过得更多采多姿,这些都是她无法做到的。
她坐在水泥围墙上,放眼望去,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坐落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地带,繁荣却又令人不安。
“你别坐在那里,很危险的!”陈志伟边松土边喊着。
“跳下去,怎么样?”她沉沉地问。
陈志伟这下才认真地看她。
这一个多月来,她整整瘦了一圈,原本粉嫩粉嫩的脸颊也长出一颗颗触目惊心的痘子;飞扬的神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过多的沉默。
有时,她整天都说不到几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