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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也尝一个吧,很好吃的。”纷纷走到跟前有些“心怯”,却仍然硬着头皮道。
之维自然注意到了她和妹妹的谈话,这时不知该在心中怎样评价这个女子,几乎这两天每次见她,她都会让他想很多。
看着刚到他肩膀处的女子,又想起刚才的对话,他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看似很小巧的一个女孩子,倒是挺厉害。”他想着,如她所愿吃了一只炸知了。
这二人都没有注意,此时一个院子里的人尽都看着站在一起时有些愣怔的二人。男子高大俊朗,女子小巧可爱,看着他们的几个人竟都觉得这幅画面很美。虽是这样,没过一会儿芝兰就用她的天真童言来打趣未来的嫂子了。
纷纷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很是大度的不跟她计较。说笑了一会,七个人才去橘子园里劳作了。芝淑、芝兰都没有摘过橘子,因此都很兴奋,看来是对这一活动很感兴趣。
七个人一起摘橘子,虽离得不近,倒也不远。偶尔地任老爹会来个笑话,一个园子里都充满了笑声,热闹极了。
☆、二十八
梁河村西北山坡上向阳处的一个篱笆院儿里,这时却是静悄悄的。因是在山上,站在篱笆围成的小院儿里,各种鸟鸣声夹杂在一起,时时入耳。
阿宿吃过早饭,就把绕着篱笆一带的陷阱重新布置了一番。虽然深山里的虎豹豺狼轻易不敢下来,但是梁河村里的一个老猎人还是叮嘱他要常常的把陷阱重新布置一下。
其实住在这样的山上,倒是挺能怡养人的性情的。阿宿在这里住了有十四五年了,几乎上没有遇到过豺狼下山。倒是他自己进过山里不少次,且都是独身一人。
“娘你别担心,我去猎兽,一能为家里增一项收入,二能提升我的武功。况且村里的那个老猎人,教过我不少在深山里生存的常识呢。”
阿宿每隔半年都要进入深山一次,这里的深山老林,就是那些组队打猎的人也不敢去的。所以他每次进去的时候,都要这样对母亲说。
他并不能理解母亲的担忧,然而母亲也明白这是他必须经过的历练。他每次独自一人进去深山,母亲一直都是把心搁到嗓子眼儿的。
有一次他进去了二十多天还没有回来,往常他都是只在里面待半个月就会回家。
那次宿母几乎儿子要没了,儿子到期未归,她就去了村里求那个好心的村长带人帮她把儿子找回来。
见着跟着去寻人的猎人一起回来的儿子,宿母当时站都站不住了,一种再世为人的狂喜淹没了她。
但是这样的心情是这时检查了陷阱以后,爬到茅草屋顶躺下的男子所不能理会的,尽管他从小就跟着母亲受尽了世态炎凉。
虽是九月天气,阳光仍然炽热。
阿宿已经在茅草房顶躺了将近一个时辰了,枕着双臂,嘴里掉了一根稻草。看着样子,他的心里应满是惬意的。
然而不然,这时他的心正被一件事狠狠地纠缠住,满脑子想的都是纷纷怎么会突然就不来山上找他了?怎么突然间就那么喜欢上了那个任之维了?
“容儿,快下来吧,要吃午饭了。”宿母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总是这样喊自己的儿子,她是注意到儿子这两天的闷闷不乐的,因此早早地做了午饭就喊他下来。
阿宿正一心分析纷纷为什么喜欢上任之维,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任之维呢——他自信她的心事瞒不过他。但是这次他却是思考了好久都未得其果,直到母亲喊了两次,他才从思绪中抽回神来。
阿宿应了一声,念了一句“女人心,海底针”就从茅草屋顶一跃而下。
“怎么这两天纷纷那丫头都不来了?”宿母貌似随意地这样问着才从外面进屋里来的儿子。
阿宿的步伐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眨眼间到了饭桌旁坐下。“要嫁人了,那丫头在家学习为妇之道呢。”他端起碗,狠狠地吃了一大口米饭,若无其事地回道。
宿母怎么能看不出儿子心中的在意,不过她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用过饭以后,阿宿要帮她收拾碗筷。“你去后院里树荫下看书吧,这些事情娘来做。”宿母把空碗从他手中夺下,一面端了碗和盘子就去了厨房。
阿宿只好回了房间,从床下摸出一本有些破烂的书来,往床上随意一扔,就翻开书趴在床上看了起来。
但是只看了两个字,他的思绪就又转到了那个女子身上。再低下头看书时,一本书里无论翻到哪里都是“纷纷”两个字。
阿宿有些烦躁的把书又合了起来,翻身仰躺着。
宿母在后院里没见儿子,就转身进了屋来,见他这么一副样子,不禁有些担心,忙上前问道:“怎么了,身上哪里不舒服了?”
“娘,我没事。”阿宿连忙坐了起来,咧嘴一笑。
宿母看得出儿子这个笑容做得有多勉强,迟疑再三,终于道:“容儿,咱们回去吧。”
阿宿听了不免一惊,看向母亲,不可置信道:“他宿弘当初那么无情,娘能原谅他,儿子办不到。”阿宿狠厉的说了这几句话,就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宿母叹了一口气,决定直接说。“容儿,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纷纷那丫头配不上你,娘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这样的委屈。”
“纷纷除了言行举止上有些不拘小节,她哪里不好了?”阿宿听了母亲的话立即反驳。
“娘没有说她不好,只是说她配不上你,这是事实。”宿母看着儿子一脸恼火的样子,笑了笑,说。
“娘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在这山村里做一辈子的村夫,若不然娘又何必要你一直坚持着看书习字呢?即使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娘也不允许,咱们夏侯家的冤屈还没有昭雪啊。”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让我去参加科举?”阿宿又看见了母亲脸上的凄楚,不禁疑问道。
“你本就是将军府的嫡长子,武安侯的爵位等着你去承袭,又哪里用得着什么科举?”宿母缓缓道。
“那我为什么又非读这些书不可?”阿宿听到母亲到这时还想着让他去承袭爵位,心里气恼,把早已背的烂熟的书本扔到门口。
宿母看着被儿子扔出的书本,心里一阵哆嗦,眼里瞬间就溢出了泪。当初夏侯家在京里权贵一时,她夏侯舒何尝又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仅仅因为一个小小吏官的弹劾,后来是监察御史,最后竟致当朝首相带头奏本。
她夏侯家百年荣耀,君恩一朝丧,就那么轻易的毁于一旦。这些并不是她最恨的,朝廷之上风云瞬息万变,有风光就难免有低潮。最让她恨的,就是她曾经的良人。她家族蒙此大难,他不说奔走相救,竟然在一个月后迎娶新妇。
当初她是怎么被赶出武安侯府的,她的儿子又是怎么样的不舍的喊着她。
“那么舍不得你娘,就跟着你娘滚吧。”
想到他拥着新妇,那样的厉声斥责儿子,她就不能不恨;想到她和儿子在京城未停留一日就遭到一群混混的哄打,她就不能不恨;想到她带着儿子一路逃亡的艰难,她就不能不恨。
“娘,儿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当初那么无情地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们回去也未必会得到承认。”阿宿见母亲流泪,有些不安,亦有些烦躁。他不稀罕承袭他的东西,他一样也有能力。但是……
“娘教你读书,只是不想你以后是个有勇无谋的莽汉而已”,宿母抬手抹了抹眼睛,哑声道。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
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
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
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
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阁去。
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
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馀。
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宿母看到儿子的神色,缓缓地将这首诗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她沉默一时,才又道:“娘从来没有想过到那个‘故夫’面前对他说‘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娘只记得‘新人从门入,古人从阁去’。”
说过这些话,宿母就起身出了门。
“是吗?”阿宿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自问道,“那为什么您病了不清醒的时候,还喊着那个‘故夫’的名字?”
☆、二十九
秦老爹赶着驴车进家门时满脸笑呵呵的,彼时天色已经有些变暗了。纷纷一听见驴车的咕噜声,就连忙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父亲满面喜色的样子,也笑问道:“爹,县城里的橘子的价格还不错吗?”
这时从厨房里出来的秦母,也是一脸期盼和隐忍喜色的看着秦老爹。秦老爹好像喝得有点多了,只对着女儿笑了笑,晃晃悠悠的就要去后院里栓驴子。
纷纷看着心里有些恼,一面跑过去帮父亲把驴子栓了,一面对跟着过来的母亲道:“爹喝成这个样子,还记得咱们家门真是厉害。”
“想是橘子价格不好,你爹心里不高兴吧。”秦母忙和女儿一起扶着喝得歪歪斜斜地秦老爹,又这样猜测着。
“哪不高兴,我高兴的很呢。”秦老爹打了个酒嗝儿,才又慢悠悠道:“纷纷他大舅可喜欢吃那炸知了呢,还说要从村里收知了,作为客栈里的招牌菜呢。”
“我高兴着呢,几个老伙计,纷纷他大舅都夸咱女儿呢。”秦老爹又看着妻子,又这样道。
纷纷听了直接两眼发晕,她这个父亲,有没有记得他去县城里的任务啊?走时还说要和她一起去捉知了猴呢。
秦母顺着丈夫说了几句话,就和女儿把他扶到屋里安排着睡了。倒是给他脱衣服时发现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纷纷在旁边看见了便笑道:“我爹这人也真厉害,揣这么些钱还敢喝那么多。喝那么多吧,还能摸到家里来。”
“你爹看着没成算,其实心里的那杆秤可比其他人的要好得多,准得多呢。”秦母看了看钱袋,认出是自己母亲的,心中已经猜到怕是县城里橘子价格也不好呢。
“庭芳,庭芳,老秦我没本事,老秦我对不起你”,睡在床上的秦老爹忽然发梦般的不清不楚道。
秦母不妨听见这样的话,有一阵儿愣怔,随即竟落下泪来。
“娘,你这是干什么呢?爹知错了,你还不高兴?”纷纷见此忙上前劝慰母亲。
“跟他过了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能了解他是个什么人?这话呀也就喝醉了才说说。”秦母擦着眼睛,又笑了道。
“不是都说酒后吐真言吗?我爹这时候说的才是心里话呢。”
“你这个丫头,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秦母显然心情不错,笑着斥责女儿道。
不过她这话才落,屋里就想起了秦老爹的鼾声。母女二人笑了笑,便出去吃饭了。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又去捉了些知了猴才回家休息了。
倒是第二天一大早,纷纷就听见了院子里父母的对话。
“怎么昨天一天就摘下这么多橘子?”秦老爹见了院里的橘子堆不禁问道。
“昨儿老任家一家子都过来帮忙了,这还是怕摘得太多不能放,只挑着那熟透了的摘的。”秦母边扫着院子,边回着话。
秦老爹笑着点了点头,直说老任这人太客气,又问秦母有没有让他们扛家里几筐吃去。秦母笑着回答:“这还用你说吗?”
“县城里橘子价格怎么样?能不能比镇里的高些?”秦母停下扫帚,有些担心地问到这个挂在心上一夜的问题。
“跟镇里差不了几粒儿,都是那个样子。”秦老爹想起了橘子价格,脸上略带愁容。不过随即又笑呵呵道:“玉和现在可有本事了,比纷纷他大舅强多了,准备在县城里再开一家客栈呢。还跟我说,‘姑父,我找那些做生意的朋友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要贩些橘子到京里去的。’”
“是吗,爹?你在大舅母家喝了那么多酒,就没被大舅母往外赶?”纷纷穿好了衣服,出来,笑盈盈的问着父亲。
秦老爹看着再三跟他强调“不要多喝,戒酒”的女儿,不禁有些心虚,也笑着回道:“你大舅母见我给她家送橘子去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爹,你一定要把酒戒了,好不好?”纷纷收起笑容正色道。
秦老爹见女儿这个样子,也不禁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色,好一会儿才带着下定决心的语气道:“行,就听咱家纷纷的,把酒戒了。”
“说话算话,说话不算数的就是大黑和小黑”。
“好”。
秦母看着这父女二人,摇头轻笑。
到吃饭时,她才向丈夫问起了银子的事,“娘怎么有那么多银子给咱们,让大嫂知道了又要说个不停了。”她有些担忧道。
“我说不要的,大姐二姐和小妹今儿也赶巧去了大哥那里。在娘跟前说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