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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们?”安安毫无血色的嘴唇扬起一个凄苦的微笑,这笑容让莫靖书莫名的害怕。他想解释,却找不到任何措辞。
“你们和你们的人生、你们的世界就像是高山一样。而我只是一颗小尘埃,高山自然不用在乎小尘埃。因为,即使是失去所有,也只是失去一颗小尘埃的全部,根本不算什么。”安安站起来,“如果可以,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好吗?”
半夜,突然下起暴雨。安安在噩梦中醒来,背脊的冷汗仿佛是几百条虫子在爬。刚刚发生的一切在眼前像放电影一样重新上演。她双手抓紧白色的被单,咬着唇……任由心脏痛得如被皮鞭抽打。孩子,易子涵提到了她的孩子……那是她最最不能面对的过去,掩埋着她花季岁月里最大的痛和耻辱。
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撕裂,原来的伤口重新破裂后痛得她连呼吸都困难。
她抬头,瞥见床边的一包烟。她点起来,吸了一口。那刺鼻的烟如利箭直刺她的喉咙,她大声的咳嗽。跑到厕所去干呕了一阵,才想起来晚上根本就没有吃东西。
精疲力竭后,她靠在墙上。阳台的窗外是无边的夜色和雨帘,这座楼很高,望出去的天地全部都是黑暗。她觉得自己仿佛也置身地狱。
生与死
作者有话要说:生与死,有时只如梦一场……安安在刺耳的手机铃声中醒来,眼脸中投入的晨光仿佛玻璃碎片,将她的眼睛刺的疼痛无比。
“喂?”她支起身体,窗外是晦暗的阴天,昨夜的雨已经停了。
“这里是仁爱医院,您是不是有位朋友叫许玫的?”
“哦,是的。什么事?”安安坐在床沿上,努力集中精神。
“她在医院晕倒了,我们联系不到她的家人。所以打电话给您,您看方便过来一趟吗?”
安安一惊,这几天因为忙都没有和玫姐联系。她这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会晕倒在医院呢?“我马上过来。”她挂上电话,匆匆往医院干。
仁爱医院是一家位于市郊的私立医院,医药费用昂贵。它地处青山湖水边,风景优美,空气清新。与其说是医院倒更像是一家高档的疗养院。
接待安安的是外科主任黄医生,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她的办公室明亮宽敞,办公桌上盛开着黄色的大丽菊。
“你是许玫店里的易小姐吧?”黄医生笑问。
“是的,您认识我?”安安回忆,面前的黄医生似乎真的去过玥帛坊呢。
黄医生点点头,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昨天晚上许玫的丈夫去世了。”黄医生说,“其实,8年前的车祸,已经使他成了植物人。要不是许玫的坚持,恐怕早就不在了。”
安安身体微微前倾,这些她从没有听玫姐说过。玫姐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没有料到竟有这样的苦痛。
“为了凑医药费,许玫足足辛苦了8年。”黄医生将眼镜拿下来,擦了擦湿濡的眼睛。
安安也感到鼻子酸涩,“这样对大家都是解脱吧。”
黄医生叹了口气,“没有见过这么倔的女人……坚持让谭忠慎住我们医院。”
“那是她最重要的人,自然要给他最好的。”安安说,不由想起乔生不顾一切的建造“裴园”,心底泛起一片难言的苦涩。
“这么多年的坚守,我以为谭忠慎的离开终于可以让她解脱。但是我帮她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得了肝癌。第三期……”
安安捂住嘴巴,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命运有时艰涩得让人发指。
“我已经在帮她联系合适的肝源,目前来说只有换肝能救她。”
“需要很多钱,是不是?”安安平复了情绪。
黄医生点头,“医院里的同事大多都认识许玫,我们已经开始捐款了。但是四十万毕竟不是小数字,她又没有亲人。所以看看,你能不能帮忙。”
从医院一路到玥帛坊,安安的思绪有些恍惚。现在能救玫姐的,大约只有这一间她一直坚守着的小店了。
小小的店堂,古旧的地板,玫姐总是喜欢焚着淡淡的藏香,卖的也都是一些手工布帛服饰。时常让人有时光错位的感觉。
为什么不把它经营下去?
安安站着冷清的店堂里想。
门口迎客的风铃响起,两个穿着时髦的女子走进来。看见安安,突然惊异的说:“你不是莫氏‘玥’品牌的总监,易安安小姐吗?”
总监?全是昨夜长风了。安安不禁苦笑,“我已经离开莫氏。”
“这个玥帛坊也有个玥字,难道是你开的。我们都很喜欢你的设计,但是价格太高。说实话有些承受不来呢。”女子拿下太阳眼睛,颇为秀丽的模样。
安安心念一动,“那你们大可放心,这里的衣服全部都不贵的,你们挑挑看。如果需要我帮你们订做的也可以。”
她们立刻眼睛发亮:“真的?您亲手做的吗?还有那个刺绣,我特别喜欢上次服装节上那件喜上眉梢的花色。”
安安微笑,一一答应下来。
离开了莫氏,离开了朴竹园,她必须想办法自己养活自己。为了玫姐,她也不能退却。
傍晚的时候,安安回到仁爱医院。一天里接了很多订单,她没有想到在莫氏服装短短的两个月竟然让她有了这么高的知名度。她估计这几个月都会极其忙碌。
安安在医院的河边找到了玫姐,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坐在河边的铁质靠椅上。几天没见,玫姐的鬓边竟然都是白发,形容憔悴之余还有一种孑然的凄凉。
她突然回头看见兀自呆立的安安,唇边扬起一个微笑,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坐坐。”
安安惊奇的发现玫姐在迅速的老去,不仅是鬓边的银丝,眼角额头也多出许多的皱纹。还有是如死水般的眸子,仿佛昭示着她正在远离,这让安安心惊。
“医院不能抽烟!”安安发现玫姐枯瘦的手指夹着一根即将燃灭的香烟。
“所以逃到这里来了。”玫姐笑笑,“我是不是老得不成样子了?”
安安摇头,眼里不禁有泪光闪烁。现在的玫姐跟从前那个开朗乐观的女子简直是判若两人,那个已经离开的人必定是她心头无法割舍的。
玫姐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很多年前就这样了,每天涂很多的粉,每个月都要去染一次头发,我自己都觉得累。现在总算可以不用伪装了。”
“玫姐,人已经走了。你自己要想开点。”安安指尖微微发颤的按在玫姐的肩头。她这才发现玫姐的肩头微微下塌,佝偻不已。
“8年前,他们在发现谭忠慎的时候,他车上还有另一个女人。”玫姐缓缓的说,“那个女人已经断了气,他们是预备离开我逃往别的城市。”
安安不可思议的看着玫姐。
“那时我已经有了5个月的身孕,就这样流产了。于是我的生命里留下的只有谭忠慎的这具躯壳,对于我来说,也只有这个了。”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样无悔的感情吗?
玫姐露出一个绝望的笑,“因为那是我仅有的。三十岁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和谭忠慎联系在一起,突然没有了,我只能牢牢的抓住。你瞧,要走的终究还是走了。我终于一无所有……”她抱住自己的双肩,眼角有泪水溢出。
“你还有玥帛坊还有我,所以振作一点。”安安哽咽,深秋时节,河对岸的山峦是墨绿色的,一片淡淡的凄凉。
玫姐摇摇头,站了起来:“玥帛坊我送给你了。你知不知道从前我白赚了你多少钱?你这个傻丫头。”她伸手抚去安安发梢的一片落叶:“善良是你最大的弱点。我的病我不想治了,白白浪费了我最后的时间。”
“玫姐!”
“明天我就出院,去一些一直想去的地方看看。称我还能走能吃……整整8年,我没有为自己活过。”
“等治好了病,你有大把的时间出去。我陪你!”安安急急的抓住玫姐的手。
“医生跟我说过,换肝手术的成功率大多在三成。我已经够累了,不想继续累下去。”她淡淡的说。
玫姐慢慢的向前走,安安望着那略带佝偻的背影。突然坐倒在椅子上泣不成声。
萧瑟
秋雨淅沥,工作日的下午,街上的行人很少。安安停下手中的活,望着漫天的雨帘。这个城市真是多雨,而且下起来就好几天不停歇。
雨色渐浓,下午的街道好像进了暮色一般,淡淡的灰。玫姐上周去了南非,寄回来很多照片。旅游仿佛对身体是好的,照片上玫姐笑得很灿烂,精神状态也不错。
转眼已经是一个月了,一个月前,安安搬到了玥帛坊后面的小房间来住。每天看店制衣,日子仿佛流水一般平静无波。
但是有些事却不能去想,一想到心脏就开始被无情的啃噬,痛得浑身都会瑟瑟的发抖。所以宁愿这样,什么也不想的麻木的过下去。
前两天,倩玲倒是来找过安安,订做了两件旗袍。她越发瘦了,好像风都可以吹跑的样子。
“几个礼拜不见,你瘦成这个样子。”倩玲看着安安说,“被岑乔生赶出来的味道怎么样?”
安安默默的做事也不说话,“岑乔生”三个字听来那么的刺耳和让人痛心。
“你破坏了他‘裴园’的计划,他不杀了你已经是万幸了。”倩玲边笑边抽烟。
外面的人大概都是这么认为的吧?易安安偷了岑乔生的商业机密,直接导致ML的股票大跌,进而“裴生”的收购计划落空。乔生不也是希望大家这么认为吗?|Qī+shū+ωǎng|一开始她就是一颗棋子,棋子就应该沉默。但是眼睛还是红了。
莫靖书也来找过安安,但是她没有理睬。
“安安,你就不能原谅我吗?”莫靖书看来很烦躁,“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带给你什么损失。”
“你走吧,我只想静静的生活。”安安面无表情。“我也不怪你,都过去了。我只是不想再提。”
“如果岑乔生来找你,你也是这样吗?”莫靖书问。
安安的手一抖,针扎入了食指。
莫靖书叹了口气:“可惜他不会来,你等也白等了。”
她有等过吗?等什么呢?等他来给她一个解释?安安苦笑,心陷在最深的角落。连自己都不敢去看上一眼,因为那将会把自己最卑微的秘密抖落出来。
安安见今天的雨不会停,索性想把店门关了,清清静静的把手边的两条裙子完工。
才走到店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停了下来。驾驶室走出一个黑衣男子,撑了伞将后座的车门打开。下来的人,银发苍苍,身体微微的佝偻。
“易小姐,你好。”老人抬起头对安安慈和的笑笑。
“莫老先生。”安安急忙上前搀扶,她错愕之余不免有些惊慌。莫锦御身体不好,冒雨前来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请我进去参观参观?”老人朝锦帛坊里迈去。
他好像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加虚弱了,安安扶住莫锦御的右手,“店太小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呢。”
安安急急的跑到后堂,将靠背椅搬出来,还特意拿了个垫子垫在上面,“您请坐。”
莫锦御一手撑着拐杖,慢慢的坐下来环顾店堂:“很精致,生意一定不错吧?”
安安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老人手中:“外面有些冷,您先暖暖身子。”她站在莫锦御身边,浅浅的笑:“勉强可以维持。”
老人的目光定在墙上的一副刺绣上,深秋的肃杀中,灰色的池塘几枝残荷孤零零的漂荡……“你绣的?”
安安脸微微一红,这幅是才绣好的。绣的时候也没有多想,此刻看来仿佛是应了这一段日子的心境。“是的。”
“真是苍凉啊。”莫锦御慈和的笑,“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绣这么凄凉的东西出来。你这种年纪应当绣一些玫瑰牡丹之类的嘛。”他喝了口手中的水,微微皱眉:“怎么没有茶,就拿点白开水来招待我这个老头子?”
安安的脸微微一红,“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喝茶不利于睡眠。所以帮你倒了水。”
莫锦御看着安安,赞赏与慈爱的说:“孙女都没有你这么贴心!”
安安的脸更加红了。
“一起吃晚饭吧?”莫锦御说。
“今天?”安安感到意外,“我只能出去一会儿,晚上还有衣服要赶工呢。”
莫锦御摇头,“外面的东西真吃得腻味了。我想吃你煮的东西。不麻烦吧?”
安安微微耸肩,他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推辞?还好冰箱里有昨天才买的菜。“粗茶淡饭,你不嫌弃就行了。”
随便弄了几个菜,红烧肉、虾米炒蛋、冬瓜紫菜汤。她帮老人盛饭,递上筷子。
“一起吃啊!”莫锦御招手。“我又不是上餐馆吃饭,来!坐下!”
安安点点头,坐下来一起吃。
莫锦御吃了一块红烧肉,眉头展开:“很好吃!比我家的厨师手艺好多了。”
“哪有?”安安不好意思的帮莫锦御夹菜。
“先生!你不宜吃多油腻的东西。”司机站在一边突然说话。
“难得吃到有家味的菜,你也要多说吗?还不知道能吃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