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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沙发上坐下,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显得那么瘦。安安看见一个白玉镯子挂她在手腕上,好像即将掉出来一样。
“姐,你瘦了。”安安道。
“这个年代不就是以瘦为美吗?难道我不好看?”倩玲抬眼,疲倦的望着安安。“我现在可是名模,到处演出,忙得不得了。”
“不是,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安安说道,她发现倩玲左腕上面一道疤痕,红红的,触目惊心。倩玲拿起高脚杯喝酒,那红色的液体随着她的喉咙下沉,有咕咕的声音。
“你觉得我过得不好吗?我虽然和岑乔生离了婚,但是他每月给我十万块生活费,估计比你三年赚的还要多吧。我现在不要太开心喔!”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一个烟圈飘散开来,将她的脸氤氲在朦胧中。
很小的时候,她记得倩玲老是和疯狂的母亲对打,每次都是以倩玲的遍体鳞伤告终。她不大说话,经常扮鬼吓唬安安。时至今日安安对于倩玲还是心存害怕,这种感觉应该来源于童年。
安安看见倩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冷冷的带着轻微的蔑视,“外婆是怎么死的,我去年走的时候她还是很健康啊。”
安安咬住嘴唇,外婆吞了整整一百颗安眠药,她死的时候没有任何挣扎,死意坚决。对于尘世没有半分留恋。
“她是自杀的,是吗?”倩玲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
安安鼻子一酸,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我知道为什么她会去死。”倩玲笑道,仿佛说的不是她的亲人。“她一辈子都在等一个男人,他叫莫叔宜。我在外婆的箱子里看见一张1945年的结婚照片,就是她和那个男人。想想,那年外婆才十六岁。”
安安坐直了身体,她从未听外婆说过这段往事。她凝神细听,“后来那个男人打仗去了,就一直没有回来。外婆大约是辗转去了北方,她一直在等待,可惜……”倩玲笑起来右边的脸颊有个深深的酒窝,“那个早在解放前就死了。”
“他们既然失去了联系,外婆怎么会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安安问,胸口闷闷的,仿佛有重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隐约想起每年的春天,外婆总喜欢去村口向东南面张望,仿佛在等待什么人。难道就是莫叔宜?
倩玲将头发挽起,用一个蝴蝶形的发夹将头发夹了起来,她的脸原就是瓜子脸,现在下巴犹如一个三角,小小的嘴唇轻声叙述,让人心生怜惜。“我告诉她的。”倩玲直视安安,“我把报纸上介绍一级上将莫叔宜的生平剪下来寄给她。”
安安一下子站起来,胸口止不住一阵反胃,随之而来的是愤怒:“你为什么?你明知道她等了几十年,你怎么忍心?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浑身都在颤抖,牙齿开始打战,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太可怕了!
“为什么不?她不是一向自认为坚强吗?妈妈死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就因为我不是妈妈亲生的?她就赶我走,让我一个人在外面饱受饥寒!”倩玲慢吞吞的说。“那个时候我才十六岁,她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
安安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妈妈生的?”
“对啊!我是爸爸和前妻的孩子。你以为你很好吗?你是那个疯女人和外面男人生的野种!藏不住了才来嫁给我爸爸!”倩玲的眼神有某种癫狂的快乐,安安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沙发上。
突然想到母亲去世的第二年,有一个男人要来带他走。
隔着狭小的门缝,她看见他的侧脸,她已经记不得他的样貌,只看见他的左侧太阳穴有一颗黑痣,正好连着他浓而长的眉毛。
“你已经有了妻子和孩子,这个孩子对于你来讲已经不重要了。”外婆平静的拒绝。
“孩子跟我去大城市总比呆在这里好,我会给她一切最好的,让她念最好的学校。然后送她出国,培养她成才。”那个男人恳切的说。
“那你准备让她住在你自己家里,还是另外找个房子找个人来照顾她?”外婆问。那男人沉默不语。
外婆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一开始你已经做了选择。孩子姓陈,她并不姓易。你懂了吗?”外婆道。
“那么你可以给她一个好的环境让她成长吗?难道你准备让她呆在这个穷山村里,一辈子庸庸碌碌吗?”男人情绪有点激动。
“我并不觉得平静的生活叫做庸碌,你现在是得到了锦衣玉食。那么,午夜梦回,当你想到红梅的时候会不会有所愧疚呢?”外婆的声音仍然是波澜不惊。而那个男人却霍然站起。
“红梅已经疯狂了8年,死的时候仍然唱着你教他的歌……”
“别说了!”那个男人咆哮起来。安安看见他肩膀不可控制的颤抖。
“8年前,你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吗?现在再去反悔,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但是,你从来没有后悔过。是吗?”外婆也站起来,“所以,请你回去,从此不要在来这里。孩子有我就足够了。”
那个姓易的,自称是安安父亲的人,从此一去不复返。
“我在外面的十六年里,外婆对我不闻不问。”倩玲站起来去吧台旁边倒酒,“有一次我打电话给她,让她给我寄钱,她却连一个子都没有给我。”倩玲冷冷的注视安安:“为什么?所以我回来了,我偷了她的钱,还看到了她的结婚照片,我看见她像珍宝一样的抚摸那张照片。怎么?冷血动物也会有感情吗?”
“住口!”安安叫,“我不许你这样侮辱外婆!”她的泪水纷纷落下。想起外婆,心脏如纠起来般疼痛。
倩玲走到安安面前,一把抓住安安的下巴:“收起你的眼泪!”倩玲的眼神有种狠劲,直让安安心里发凉。“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你试过走投无路在街上饿肚子吗?你有试过冬天在漏雨的房子里冻得无法呼吸吗?”安安感觉下巴辣辣的疼痛,眼泪却如雨而下。
“都没有是不是?所以我倒要看看那么冷血的人知道自己丈夫死后会怎么样?当我在加拿大看到空军上校莫叔宜早在一九五零年就死在了香港的消息时,我多么兴奋……”
“别说了。”安安想挣脱她枯骨般的手指时却感到脸颊一阵刺痛,脸上已经被倩玲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泪水流到伤口处时一阵刺痛。
“于是我把剪报寄给她,哈哈。没有想到她一收到就自杀了。哈哈哈……这个死老太婆。哈哈,我以为有多么刚强,也不是一样?为了一个男人。可笑!”
安安用力挣开倩玲的掌握,自己也跌倒在地上。耳边还是倩玲神经质的笑声,在宽大的客厅里来回荡漾。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的改动也很大:)
迷乱
窗外依稀有了曙光,安安从地上坐起,头沉重地犹如灌了铅。她就在倩玲家的地板上坐了一宿。断断续续睡着了,梦见外婆梦见罗振锋还有姐姐……混乱而迷离,睡梦中也都是泪水。此刻的她疲累无比。
“你睡够了吗?今天外婆入葬,准备准备走吧。岑乔生待会要来接我们。”倩玲已经从楼梯上走下来。她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一袭黑衣,脖子里带了一条白色的丝质围巾,围巾的角上绣着一朵桃红色的睡莲。她将头发盘在头上,不得不承认倩玲有种勾魂摄魄的美丽。
安安站起来,走到厨房的水池旁用水冲了把脸,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她走到沙发旁想拿外衣,那紫色的羽绒服却被倩玲抢先扔到一边,“你穿这个。”她递过来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安安依言穿上,她感觉自己喉咙灼热不已,也无力再和倩玲说话。
走出大门,看见岑乔生的黑色越野已经停在小区门口。安安远远见到他坐在驾驶座上抽烟,侧脸冷峻而木然。倩玲走得到车边直接上了副驾的位置,安安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到了后座。
乔生把用黑色丝绸包裹的骨灰盒递给安安,安安在接过的一瞬间百感交集,外婆原来是这样死的。她用手轻轻摩挲那黑色丝绸上的金色菊花,那是她亲手绣上去的,泪水顿时如雨而下。
“怎么了?”乔生回过头来问。
安安立刻用手背擦去泪水直摇头道:“没事。”强装一个笑脸。乔生点点头,将手中的烟掐熄,发动了车子。
倩玲递了一个瓶子给乔生,道:“我在加拿大帮你带的,对你的胃病有好处,那里现在很流行吃这个。”她的语气缓和,且有淡淡的暖意。
乔生看了她一眼,“不要玩了,我想要回我要的东西。”他语气冷然,眉头微蹙,头也不回的开他的车。
倩玲摇下窗将手中的药瓶扔出窗外,安安看见倩玲的侧脸满是愤怒,而且眼里闪着泪光,她那消瘦的肩膀微微抖动。过了一会她缓和过来,已经是脸上堆着笑意,“岑乔生,你要的东西今天晚上上我家来拿,我还给你。”
“可以,你不要再耍花样了。”乔生冷冷的道,“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你吃了我吗?”倩玲道,“你如果有种,浅浅死的时候就该吃了我啊,哈哈。”倩玲虽然在笑,但是声音禁不住轻颤。
一个急刹车,让安安的身体急剧向前倾去,她抱紧外婆的骨灰,自己的头却撞上了前面的座位。只见乔生右手抓住倩玲的前襟,似乎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抓起来,“你不要再跟我提浅浅,你还有什么资格提她!”他暴怒了,额前全是青筋,脸色和纸一样白。他的嗓子暗哑却有十足的威慑力,这让安安心咚咚直跳。看样子他好像要杀了倩玲一样。但是安安分明看见他眼里一丝悲苦,但是那悲苦即刻便被怒火盖过。“你有资格吗?我告诉你,你如果再耍花样,我就杀了你。”他将倩玲重重的甩在座位上,重新发动了车子。
安安的心还是砰砰直跳,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浅浅是谁?她看见倩玲靠在位子上没了声响。车外有闷雷响起,乌云盖顶而过,那仿佛是马上要来的暴雨。冬天的雨总让人感觉特别阴冷。她感觉自己的头很重,一下子经历了很多事情,让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外婆的葬礼很简单,细心的朱伯准备了几束雏菊和鸢尾。墓碑上是一张外婆年轻时的烤瓷照片,巧笑倩兮,明眸善睐。
安安在外婆的遗物里发现了这张照片,不想外婆年轻是竟是这样美,所以选了出来做遗像。她要将外婆最美的一面留在世上。
大家一起在坟前鞠躬,外婆的一生就是一个悲剧,无望的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男人。那么坚韧,那么执着,实际上是那么痛苦的过着每一天,全是等待的希望支撑着她生活了那么久。如倩玲所说,外婆并不是那么淡定的一个人,她才是最最可以为感情牺牲一切的人。这些天发生的事,让安安突然间长大,终于清醒的知道,从前依赖外婆的日子彻底告终。从今以后要靠自己,也只有自己了。
下午乔生跟倩玲去拿东西。安安不知道乔生急于要回的是什么,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不然不会让冷静沉着的他屡次失控。
明天就是礼拜一,她第一天上班。所以今天一定要去买几件比较正式的套装穿。她来到本城最繁华的步行街。人们接踵摩肩,虽然春寒料峭,安安竟觉得有些热。真没有想到有那么多的人,每家商店都挤得水泄不通。安安这才想起,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商家搞活动。她不免有些气馁,因为还是不习惯往人多的地方挤。她在街上走了一圈没有找到适合的衣服。要么就太贵,要么就太挤。
“小姐!”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臂。安安回头,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波浪卷发,圆圆的脸,眉目有几分熟悉。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记得我了?”她笑容满面。“你在我店里买过帕子的。”
原来是“玥帛坊”的老板娘。安安恍然,对着她笑。
“今天真热,我还想出来买点什么便宜货。谁知挤得累死了!”老板娘额头湛着汗珠。“我店就在前面左拐的马路上,去坐坐?”
“不了,我还是回去。”安安笑着拒绝,她实在是怕和陌生人敷衍。
“怕什么?”老板娘笑道,“我可不是男人,还怕我吃了你。看你口干的,去喝杯水吧。”说着就拉着安安往前走。没有料到她这样热情,安安只能跟着她走。
点里有几个客人在买东西,老板娘直接把安安请到后面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小,只有一个桌子和一个电脑。角落里有一架缝纫机。
“这是今年的新茶,苏州的碧螺春。我觉着是淡了点,你尝尝!”老板娘帮安安泡茶。从前面店堂里依稀传来古琴的声音,很清雅。
安安喝了一口茶,入口味苦,回味甘甜。“味道不错!”她记得外婆喜欢龙井,每年春天都托人捎上一些。
“据说要千儿八百的一斤呢。”老板娘今天穿了件桃红色的毛衣。她皮肤白皙,虽然脸上的皱纹掩盖不了她的年纪,但她总是精神奕奕的让人觉得爽利舒畅。“你叫什么?难不成我还一直叫你小姐!”她给自己也泡了杯茶,在安安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