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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薄幸-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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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就记性不大好,不能完全把孩子和编号对上号。经过跟慕心的一番热烈讨论,她才终于缕清楚情况。情况就是,原本属于赵忆秋的“一九”牌子莫名其妙到了原本应该是“一五”号的孩子的身上而“一五”的牌子莫名其妙不见了而赵忆秋现在身上居然没有任何一个牌子。
  ……然后她花了一年时间都没有搞清楚这桩离奇事件是怎么发生的。因为她早就忘记了曾在慕广韵的手腕上看见过‘一五’的牌子。今天要不是这小乞丐提起,她大概永远也想不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踏山踏水,鞋子磨破了几双,终于在今日,找到了他。突然有些紧张,仿佛近乡情怯。
  不知稍后见到他,第一句话该怎样问候……
  身后“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薄媚背对茅屋站了许久。
  直到脚步声走近,停下,她方才假装从容地转身,笑说:“好久不……哎?你是?”
  ……这人谁啊?怎么不认识啊?说好的慕广韵呢?!
  “是你在寻人?”面前的陌生男子一身素布衣服,相貌平平,二十岁左右,一身的草药香气。
  他手里拿着一只桃木牌子,上面写着“九三”。
  薄媚:“你是……”
  “我是住在这山里的一名郎中。”说完扬了扬手里的牌子,“我也是‘九三’。”
  “……”这!什!么!情!况!
  “三个月前随师父去丘云山采药,偶遇一位隐居的山人,是他给了我这个牌子,说如果有人寻来,就告诉来人去丘云山找他。这里是他的地址,丘云山不算远,在下还有事,就不送诸位去了……”
  “……”
  于是薄媚一行人来到了距离上阳城几百里地的云丘山,找到了那位“隐居山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也有一块桃木牌子,上面刻着“八四”。
  然后他们又在“八四”的指引下在山脚下小城里找到了一名以养猪为业的妇人,也就是“七五”。
  然后在“七五”的带领下在隔壁村里找到了“六一”。
  然后跋涉五百里找到“五五”。
  然后“四三”。
  ……于是他们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辗转奔波,一路顺着线索北上,进入了古墨颐境。
  薄媚内心:这!他!娘!什!么!情!况!
  难道是有人在耍她?慕广韵故意暗中耍她?这一路编号顺下去,从“九九”到“一五”,中间还采取无规律跳跃,这得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他?!
  当她找到‘三零’时,来到了北方一座名叫“石桥”的小城。一进城,薄媚便隐约觉得似曾相识。是不是何时……来过这里?
  这座城因为地理位置太过靠北,暂时还不是陈统和孟寒非争夺扩张的目标,所以得以幸存。并且城中一派和平气象。
  “三零”带领薄媚等人去一家包子铺找“二五”,结果却被邻居告知那家人早在半个月前就搬走了,原因是那家的媳妇儿跟人跑了,男主人一气之下瘫了,包子铺开不下去了,所以儿子带着爹搬走了。
  ……于是线索就这么断了。
  断了!功亏一篑!
  “二五”到“一五”之间,起码还得有一到两个中间人吧,就这么找不到了。
  这到底是不是慕广韵埋下的线索,或者设下的圈套,竟已无从得知。她终于还是,找不到他了……
  夜半钟声,华灯绰绰。湖心有画舫,明月照楼头。
  “怎么……这么热闹?”薄媚茫然地问。
  “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今日是神农古历的孟夏花节啊!”喽罗头目说。
  “咦?怎么墨颐故地过的是神农古历呢?乐邑以北不都是夏历吗?何况现在已经何年何月了,神农古历早就被废弃了……”
  “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你不记得了?当年咱们骁勇善战的二门主驸马爷慕广韵大人可是做过一年合乐侯的,合乐国正是在这墨颐故址上建立起来的国家。自从那以后啊,北国也就养成了过‘孟夏花节’的习俗。”
  “是吗……”
  “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现在线索断了,人找不到了,我们怎么办呢?”
  薄媚想了一想,叹口气说:“罢了,这次出来时间也够长了,明日启辰回家吧,免得哪天战火又阻断了回去的路。歇一歇再去南方找找看。”
  “那今夜呢?”
  “今夜……便在这烟火人间走走看看吧。”
  凉风拂面,流水空欢。她自繁华里走过,闭目聆听红尘悲欢。

  ☆、大结局下

  (第一二一章)
  “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正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走着,喽罗之一突然激动大喊,“你快看你快看,刚才跟咱们擦肩而过的那人手腕上戴着个桃木牌子!”
  “哪里?”薄媚急急回身寻找。
  “就那个……戴一个鬼面面具的那个……哎?哪儿去了……”
  这孟夏花节好比夏历的七夕、上元,熙熙攘攘,游人如织,满眼皆是红红绿绿戴面具的人。
  薄媚放眼看遍来时路,一无所获。有些气馁地回身,又走了几步,却听身后玉笛飞声,清澈婉转,吹的竟是一曲改编自琴曲的《秋水》。
  忙又回身寻找,人影参差里,却难觅声音的源头。
  笛声中断了,有人浅吟低唱——花满市,月侵衣,少年□□老来悲,沙河塘上春寒浅,看了游人缓缓归……
  在哪里?讲话的人到底在哪里?薄媚漫无目的地寻找,被人群挤得跌跌撞撞。
  突然一只手从人群里伸出来,握住她的手,坚定地扶她站稳。然后很自然地牵着她一起走。她一眼便看到那只手腕上,戴着一块“一五”的桃木牌子。
  “姑娘在寻人?”
  薄媚有些迟钝地抬头去看,奇怪那狰狞的红鬼面面具下,为何可以发出如此温润好听的声音,一扬一顿,一音一韵,都是让人沉醉的。
  “可是在寻一个唤作‘十五’的孩子?”
  薄媚喉间莫名哽咽,说不出话来。半晌点了点头。
  “他也寻你良久,天南海北,哪里都寻不到,险些疯掉。”
  薄媚突然扑在了他的身上,微笑着流下两行泪来:“他笨。”
  慕广韵胸口吃痛“嘶”了一声,慢慢笑开:“还好他有笨办法,让全世界都来帮他。”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薄媚察觉出他身体的僵硬。
  “肋骨被马蹄踩断一根,而已。”
  “啊?!”薄媚急忙退开。
  “已经好了。”慕广韵笑着又拥她入怀。
  “谁准你偷我们家的木牌?害我一整年都在为数不清人数伤脑筋。”
  “我的心流离失所,你把它收养了去吧。从此我是你的‘十五’。”
  “不行,你太老了。”
  慕广韵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自顾自继续:“说起来,我不该是‘十五’,回去以后要跟阿心换一下牌子才对。我是你收养的第一个孩子。”
  “嗯?”
  “那年我六岁。”
  “六岁……”薄媚扳着指头数了数,“不对啊,你应该比我大吧?你六岁,我几岁?”
  “你四岁。”
  “啊?”
  “喏,这个送你。”慕广韵把手中玉笛递给她。
  “做什么?”
  “其实我六岁见你第一眼时,就觉得这小姑娘挺好看的,可以勾搭勾搭。这玉笛本该是我六岁时候送你的定情信物。结果当时我太吝啬,没舍得送。”然后薄媚就亲自来夺,夺着夺着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打着打着两个人就一起掉水里了,捞起来以后玉笛就不见了。
  去年冬天慕广韵去乐邑寻逍遥无天时,逍遥无天已经搬走了,他却意外地在薄野皇宫遗址干涸的池塘里找到了这支玉笛。一切孽缘由它而起。
  其实想想,不过一个小物件,当年若是送了她,说不定两人早就两心相许,然后定下姻缘,然后相濡以沫,然后恩爱白头……江山不会倾覆,恩怨全部泯灭……
  当然,也说不定。
  “反正,我不后悔遇见你。”慕广韵牵紧薄媚的手,“走吧,带我回家。”
  “好。”
  ……
  这里我来解释一下慕广韵精心布置的寻人机制——
  首先要从去年薄媚被送出上阳城说起。之后孤薇把上阳城的军事部署和敌军的规模画成图纸拿来给慕广韵看,慕广韵提笔为他仔细规划了一番,排兵布阵。
  孤薇满怀希望。谁知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慕广韵却说了句话——此战胜利无望,如果想要减轻死伤,我劝你还是开城投降的好。
  慕广韵虽然善战,但也并非神仙。无米之炊难为。这一次来攻城的不止是陈统一支,还有孟寒非的兵马,看来两人早已暗中联手。这样一来,上阳城与攻城军比起来就是实力悬殊,况且孤薇没有统帅之材,他也决计不会让慕广韵上阵指挥,死守城门不是不可以,但毫无意义,徒增无谓的死伤,不出十日必定会被攻破。
  到了如今慕广韵早已看淡了成败,反正薄媚已经送走了,他只是尽力想减低百姓死伤。
  所以他劝孤薇投降,又劝他逃亡。
  孤薇却道:“你竟敢骗我!”然后怒气冲冲地亲自去城墙上督战。
  但好歹孤薇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也看得到黎民的疾苦。守城十日后,他下令开城投降。
  在敌军大举进入上阳城的同时,孤薇自刎于他与齐瑧的寝殿中。
  自杀之前,孤薇给了被束缚在马厩里的慕广韵一把剑。他说:“我不会放你走,但我也答应过一个人不会杀你。只给你一把剑,稍后马群会受惊,敌军铁蹄也会冲进宫来,你自生自灭,我们生生世世,再无恩无怨!”
  所幸慕广韵躲在马槽后,没有被陈统和孟寒非的人发现。后来马群惊恐地乱踩乱踏,他在混乱中被踩断了三根肋骨。好在没有刺破肺腑。他挥剑杀死了所有的马,然后一点一点锯断了铁链,终于逃脱出来。
  他还想再见她,他还舍不得死去。
  可是当他跨越烽火赶到乐邑时,逍遥无天已经为了躲避战争搬走了。
  接下来的一年里,他在北方寻她时,她在南方寻他;她在东方寻他时,他回了上阳城等她。就这样一次次地错过,天大地大,没有线索。
  然后慕广韵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决定守在没有战事的石桥城等她,用桃木刻了十只牌子,从“一六”到“二五”,交给他在石桥城遇见的十个人。其中有九个是过客,一个是石桥城本地的居民。
  然后那十个手持牌子的人又分别刻十个牌子交给自己遇见的十个过客,编号由“二六”开始往后顺延,依次排列,然后过客们带着牌子回到家乡再分别传十个新的牌子给各自遇见的过客……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开枝散叶,渐渐,天下各地都有了手持桃木牌子的人,并形成了一套复杂的排列组合体系,差不多几百个分支。
  这么说可能不大好懂,简单举个例子——慕广韵把“二五”的牌子给了石桥城某包子铺的掌柜,然后该掌柜刻了从“二六”到“三五”十个牌子,交给来他包子铺吃包子的十个陌生人,其中拿到“三零”的是个附近村落里的农夫,他又刻了从“三六”到“四五”十个牌子交给十个人,而与此同时“二六”“二七”“二八”……“三四”“三五”等九个人其实也分别在各自生活的地区发展了自己的下线,编号也是从“三六”到“四五”……以此类推,当“二五”分支的编号排序到九十几的时候,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上阳城。
  其实到这个时候,有的分支已经排序到一百以上了,而世上已经有无数个编号“九九”的人了,遍布全天下。这样,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很大很大的几率遇见成千上万持有桃木牌子的人其中之一。无论她遇见的是哪个数字,只要顺藤摸瓜找上线,一路找下去,必定能找到他。
  他发动全天下的力量给她布置线索,用的是只有她和他懂得的暗号。这样也不怕被陈统或孟寒非或其他不必要的人盯上。
  薄媚在上阳城偶然遇见的就是“二五”至“三零”至……至“九三”至“九九”分支的“九九”。于是找到了他。
  (叫我逻辑帝!)
  ……
  薄媚和慕广韵回到逍遥无天现在所在的深山老林时,已是十月金秋。
  满山枫叶红遍,远离尘世喧嚣。
  “回来晚了呢。”薄媚笑说,“大哥说,桐花开时,有礼物要送给我。”
  “是吗?”慕广韵也笑,“这个人,又要搞什么古灵精怪……”
  小喽罗们先一步推开门扉,满院子欢声笑语逸出。小秋早已混成了孩子王,披着红被单扮演叱咤风云的女将军,拿枝小木棍“嘿嘿哈哈”。
  有个青年人一袭白衫,背对着门口,手里也拿着树枝,与小秋假模假样比剑。
  他动作行云流水,爽朗帅气,每一动作,就牵动腰间一只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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