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着的群臣,有侍女提着五彩灯排成两行,全都装点着统一的盛装,恭候在阶下。
有太监尖着嗓子喊了句:“吉时到,祭天献礼——”
然后便见身着深青褘衣的姬夫人,怀抱着明黄暗纹锦缎质地的襁褓包裹的小皇子,从两行侍女中间缓缓走来,有四人两左两右前后拖着她过于长的衣摆,看起来端庄典雅,却多少有点奢侈得不近人情。
慕广韵暗叹一声失误失误时间没踩准,便跟着群臣一起起身恭候。
天子起身迎她母子,姬夫人将一只手交到天子手里,两人并肩,走到了对面祭坛下。然后是一连串繁复的礼仪。
站在那里百无聊赖,慕广韵才想起来,好像有一会儿没看见薄媚了。下意识转头去寻,才发现她还在那歌台上未下来。倒不是不想下来,是被困住了。仿佛是衣袖太大,卷进栏杆里了。因那栏杆连着一座人力升降台,中间隐着一些复杂的机括转轮。衣料卷进转轮里不知怎的越卷越多,绞成一团乱麻。她半蹲在台上,正手脚并用着与太监侍女们一同拉扯衣袖,忙的焦头烂额。
穿的那样翩然若仙……行事却毛手毛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真是可以。慕广韵觉得这画面煞是有趣,不由得起了促狭之意,一直玩味地看着那边。
这边祭天礼还未结束,那边忙得热火朝天。简直两种画风。也不知道天子和姬夫人若是现在看到宝贝女儿这样表现,会不会当场气死。
薄媚还在那边焦急地扯啊扯,扯到一半抬头瞄了眼下面,却刚巧对上慕广韵饶有兴趣的目光。不由得一愣,大概觉得羞赧,起身就要跑,却忘记了衣服还缠着,当即绊倒在地,眼看就要翻过栏杆掉下高台。
慕广韵看得也是惊心动魄,下意识就抬了下手。下一刻却见薄媚半挂在了半空中,歌台上的侍从们纷纷拉扯解救,却又不敢太过声张,因为下面的祭礼正到了最神圣关键的时刻,打断了可不是他们但得起的责任。
薄媚着实是“半挂”在那里,一条手臂一条腿搭在空中,被缠住袖子的那只手和同侧的腿则死命扒着高台边缘,样子难看得要死。
估计她也顾不得难看,晃晃当当在那里挣扎。眼看衣袖就要脱落,再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底下群臣一个个还是低着脑袋毕恭毕敬,无人发现。慕广韵想了一下,转身朝歌台下大步走去。
正值祭典,鸦雀无声。前后之人都拿诧异的目光看他,雍门轩也阻拦他,生怕他做什么事情触怒君威,他却没去理会,逆着所有人的方向,径直走去。走到歌台高阶下时,听到祭台传来天子高亢的声音:“即日起,册封小皇子珏为太子……”
哦?原来今日的重头戏在这里?保密工作做的可真不错,一点风声都没走漏。这样一来,立了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做太子,这天子后宫中怕是又要迎来一场精彩的血雨腥风了。随他热闹,正是好戏。
慕广韵一闪念想了这么多,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踏着歌台下回环的台阶,三两步飞身跃上最高处,足尖落在薄媚被困的栏杆内,一手拉过她手臂,一手已从一旁侍卫腰间拔出长剑,挥手斩断了她被困的衣袖,动作迅疾果断,潇洒得仿佛带风。
这一举动终于声势浩大到惊扰了祭坛下的天子群臣,台上台下,全部看向这边,楞在当场。
慕广韵解救薄媚成功,却没就此停留,揽着她腰身,脚下轻点重重飞檐,一起一落,直接将她抱下歌台,稳稳落地。
落地后又看似无心地将紧紧相拥的姿势保持了许久,方才放手。“无妨吗?”他问,垂头看着她的眼睛。
薄媚始终痴痴望着他,仿佛失语般,说不出话来。只好摇头来表示“无妨”。摇罢又觉得回答得不妥,改做点头。脸上两朵绯云,烧的人头脑发昏,怕他看到,可他就在眼前,咫尺的距离,无处可躲。
天上飘飘荡荡落下几块白衣碎片,蒙在她眼上。她抬手摘下,看着碎片,又看手上狗啃过般的半拉袖子,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可惜了了,多好的衣服,才穿第一次……”说完偷偷瞄他一眼,又慌忙收回目光,口里还在若无其事地喃喃,“真是可惜……”的确可惜,这衣服是她过去十分喜欢的,从做好就没舍得穿过,后来长大了终于穿不上了,娘亲干脆就拿去压箱底……不不不拿去珍藏了。这次特为在他面前弹琴,特命人赶工在一个时辰内将衣服改大了些。谁成想第一次穿,就扯了个稀烂。这下好了,本想给他留个美美的印象,日后哪怕不能在一起,也要让他想起来时有那么一点点遗憾惋惜。算作小小的报复吧。结果最后却给他看到了最狼狈的一面。
“媚媚过来!”那边天子唤道。薄媚挠挠头,盯着自己碎布一样的衣袖掂量半晌,就这么过去吧肯定是有失礼仪的,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替换衣服。有些不知所措。正踟蹰间,却听天子又道,“贤婿也过来。”
哦,不用自己死啊那简直太好了。像是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薄媚扭头看慕广韵。慕广韵冲她微笑,牵了她的手,与她一同经过人群,接受着万众的注目礼,走到祭坛阶下。
“陛下。”他意欲单膝跪地。
天子竟双手接住他,笑得满脸真诚,说“好孩子,不必多礼。”然后又叫女儿女婿站到自己旁边来,一挥袖,向全天下昭告说:“朕今年真是双喜临门,好事不断。一是小皇子珏诞生,上天昭示,他是我薄氏江山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二是将朕的掌上明珠许配给苍慕世子慕广韵,朕正是看中了他过人的品行,想必今日之事,诸位也能从中看出广韵的勇敢聪慧、体贴关怀。夫人,我们的宝贝女儿交到广韵手里,也就可以放心了!”
姬夫人也是笑意盈盈,满目赞许地看着慕广韵,像是在用目光将女儿再三托付。她是很少这样信赖一个人的,总觉得外人不是心怀叵测,就是恶劣龌龊,总之是万般配不上自家女儿的。现在露出这样的目光,倒叫薄媚有些意外。
看来方才英雄救美那一幕,不知感动当事人多少,反正先已经征服了在场的观众。
也或许当事人也早已被暖得不知天南地北。
薄媚听着慕广韵礼数周全却又不卑不亢的声音,说的是:“广韵愧不敢当,成亲多日待公主多有不周,还望陛下与夫人惩治。”又听到天子笑说:“哪里的话,只怕是媚媚这捣蛋鬼给苍慕国添了不少麻烦吧,朕这女儿从小任性娇蛮,但心性是再单纯不过的,还要叫慕侯多担待些了。”
他们一来一往,客气的都有点虚情假意了。但这是面子上的事儿,也实在无可厚非。可不知为何,薄媚总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究竟哪里不对呢?她恍恍惚惚,看着阶下满朝公卿文武,阳光下一张张相似的面孔,同样的毕恭毕敬,同样的死气沉沉,同样的不知真假。
是了,不知真假。她又回头看慕广韵与父亲,两个人的话语态度,都让她感到不知真假。印象里父亲不是这样的,伶伦也不是。起码从前,他们在她面前,总是真性情的。
现在的一幕,让她感到陌生。
慕广韵,他明明不爱她,为什么又要做这些模棱两可的事情?温柔得让人无所适从。害她差点都要误会了,误会他爱她。
现在,除了她,大家好像都是一副很融洽很和睦的样子,仿佛她被软禁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仿佛一切的不愉快都只是她的过度紧张,仿佛每一个人真的都很友好。
薄媚很想喊一句“不是这样的”,想把自己这一个月来的遭遇都一一讲述出来,想控诉说,我过的一点都不好,你们现在谈话里的融洽和睦,都是假象。
可是看着眼前人,突然发现找不到控诉的理由。眼前的人,无论是慕广韵还是父母亲,都不是她的仇人,也不是敌人。更何况,即便说出来,又能怎样呢?又期待怎样呢?
说出来打破了眼下的平和,然后呢?或许父亲会震怒?又或许他们都觉得是她言过其实,把夫妻之间的分歧放得太大?因为父亲说了她任性的地方要别人担待,这便是交付的意思了吧,便是不能再事事过问的意思。她长大了,嫁人了,不再是父亲臂弯里的娃娃。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谁能解决的。她不能,曾经亲密无间的家人也不能。
这仿佛是个困境,千丝万缕织成的牢笼,困住了她。薄媚感到茫然。
☆、唇亡齿寒
(第十七章)
这场英雄救美,于慕广韵而已,实际上是一个意外的助力。不仅博得了天子的信赖,迷惑了薄媚的心事,还有就是,接下来献礼的环节,马屁拍得双方都更加舒心愉快。
尤其当苍慕国的独占资源铜铁器被一车一车拉到殿前展示时,天子几乎全程笑得合不拢嘴。
慕广韵心知肚明,这些铸成礼器的铜铁很快就会被回炉重铸,铸成大批大批精良兵器。
其实自古就是这个道理,手握重兵者,得天下。谁不觊觎铜铁矿山的坐拥者?幸而现如今苍慕国境内的八成铁矿山都是近世才被发掘出来的,要不然苍慕国怎么可能在华夏大地上存在七百年之久?恐怕早就不知被瓜分过几回了。
这也是慕侯倍感危机的原因之一。无论眼下苍慕与邻国间多么友好和谐,都只是尔虞我诈的假象而已。苍慕的天时地利,注定使它成为众矢之的。即便现在不是,那也只是还不是而已,因为大家还有共同利益互相牵制。可是日后,苍慕一定会被群起而攻。所以要想存活,必须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是先发制人,却还必须悄无声息。
如今苍慕敢于一而再向乐邑进贡大量铜铁,无非是因为自己拥有更多,并不怕他在数量上反超。再者,进贡是必不可免的,所以进贡铜铁总比进贡铜铁矿要好。前日公主下嫁时,天子就曾明示暗示苍慕献出境内最大的铁矿山。慕侯掂量再三,特意挑选出两座看似资源丰厚实则质地不纯的铁山送给了天子,算作彩礼。天子高兴得大摆了几天歌舞筵招待慕侯及使臣。
自打那次回来,慕侯就下定决心,往后宁可勤快点主动点忍痛向乐邑贡献铜铁材料,也绝不能坐等天子开口问他们要矿山。
好在当今天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便是直接给他十万精良,料想也成不了气候。
于是慕广韵趁热打铁,刚献完远超别国数量与质量的隆重贡礼,便趁着天子的兴头,提起了堪订国界的事情。
此时女眷们已经跟着姬夫人去内殿里谈话,天子群臣也转去另一处宽敞宫院。急着赶路的几个侯国国君或世子大夫逐一告辞,其中包括南渊国国君。于是当慕广韵提出堪订国界时,虽不出意外地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没遭到预想中南渊国的誓死反对。谁让他们走的早。
堪订国界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费力不讨好。天子听了不由得沉默半晌。
因为眼下的一众诸侯公国,大大小小少说有几十个。其中只有一半,是开国后分封的□□。其余的,都是旧时割据天下的古国残存,一一降服很费了一番辛苦,宗主国地位来之不易。薄氏历代天子,都不敢贸然动作,生怕再度造成动乱反叛。国界之事,自古以来,就是最难划定的,因为各自都有野心抱负,在领地纷争上,从没有一个国家肯息事宁人退让一分。
国界好比尊严。
每每谈及国界,必然会引出一场干戈恶战。如今慕广韵好大的口气,竟敢直接请求堪订天下国界,这……这小子确定不是来整岳父的?天子为难了好一阵,眼神试探地扫过脚下一干公卿的脸色,又去看慕广韵,想问他这样的难题提出来你想让朕如何解决?要得罪人的呀。
实则慕广韵才不在乎他得不得罪人,得罪了最好,多得罪些,引起民愤也不错。于是仍是一脸诚恳,仿佛忧国忧民、很是为天下着想一般,又好言相劝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内乱不平则国事不定。您想必也知道,从八十六年前开国至今,诸侯公国间纷争不断,近年来因为争夺未名领域,更是连年战乱。这样下去,只会愈演愈烈,甚至民心激愤。广韵认为,长此以往,绝非良策。也是时候彻底整治了。一鼓作气总好过日后反反复复。”
“可是……”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天子竟无言反驳。
“是啊,陛下,”因为同样与邻国陷于国界僵持状态多年,并且近来屡屡处于下风,东戈国世子司徒凉心也站出来认同道,“我们穷兵黩武,不如陛下一句话顶用。这天下都是您的,您最有权利做出仲裁。再者,您一定也不想看到战事四起民不聊生,这件事只有您强制下令,才可以彻底独绝。”
慕广韵与司徒凉心相视一看,心下默契不必言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