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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会被人取笑欺负,甚至借题各生心机。
太医去了,慕侯夫妇也去了。子夜了,慕广韵始终没有出现。伊祁心下冷笑,不出现也好,他不配在媚媚最脆弱的时候陪在身边。
薄媚躺在床上,眼睛裹着厚厚的白纱,脸上残存着半干的血痕……或是泪痕?看起来异常安静。伊祁只当她睡着了,近近看了一阵,手里的记忆簿掂量许久,终究没有翻开。既已睡了,便不念了。十四岁前的簿子她已看过了,十四岁后的,忘了也罢。日后她若好奇,再告诉她那三年过得轻松无恙。
于是转身欲走。薄媚却突然牵住他的手,虚弱地说:“念。我醒着呢。”
伊祁苦笑,无奈转身。她从小都是这般执拗,不遂了她的心意,她怕是要将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这副身子,再不休息,怕是要撑不住了。
伊祁没有办法,翻开本子,避重就轻地念了起来。只字不提“云和山”“慕广韵”和“夙白”。只说三年里,她随父皇去了哪里游历,又去了哪里狩猎,某一年某国进贡了奇怪的乐器,她爱不释手把玩三月,又是某一年拜到太傅门下求学,学来学去嫌太傅太过严肃不苟言笑,罢了课找伊祁带她去郊外躲避父皇责罚……
薄媚听着听着,蹙起眉头:“是这样的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伊祁知道她脑海中的记忆已经在淡去了,便不动声色继续“编造”下去。把时至今日的记忆簿都读完了,薄媚竟还未睡去。但头痛病耗心竭虑,她已然有些语无伦次,轻声地喃喃:“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啊……伶、伶伦呢?伶伦是谁?为什么你没有提起……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熟悉……”
“因为太傅常给我们讲一个故事,是上古轩辕帝的乐师伶伦造十二乐律的故事……”
“只是……这样么……”
第二日天朗气清,雨下到半夜就停了。薄媚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好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不知年岁。
翻个身,定了定神。试图睁开眼,未曾睁开,却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刺痛。
“嗯……”闷哼一声,已有人伸手过来。“伊祁?”她唤了声。却是个女声回她:“伊祁大人出门去了。公主要什么?奴婢帮您去做……”
薄媚摆了摆手,摸去眼上,是厚厚的纱布。轻微的触碰也感到痛。这才隐约想起,眼睛受伤了。
……怎么回事来着?记不起来了,好像是昨晚……起初……然后……再然后……眼睛就毁了。
忘了忘了都忘了。
薄媚略微懊恼,起身摸索着下床。“公主你……去哪里?”婢女赶忙上来扶她。
“扶我去窗边。太憋闷了,去透透气。”
“哦……”婢女似乎舒一口气,随即又坚决反对,“不行不行,太医令丞嘱咐了,说公主的眼睛痊愈之前是不能见阳光的,会刺伤的。”
“……”薄媚边走边道,“没事没事,我闭着眼呢。”
“哦……不行不行闭着也不行!说是裹着纱布也不能见光。”
“我不见光,我就吹吹风。”薄媚想一想,说,“这样,你去开窗,我背对窗子站会儿。”
“哦……”
每次头痛病发作醒来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吹着小风理顺回忆。因为那些回忆前一夜被搅得天翻地覆支离破碎,虽说借助银针上“心头血”的药性将记忆簿里的文字顺次锁进了脑海,但无非也是加深每一件事的印象而已,乱还是很乱的,要隔日认真梳理。
所以她养成了一个面对失忆不紧不慢的性子。着什么急呢,反正这么多年也没真的遗失过什么重要的记忆。只要是记在记忆簿里的,都丢不了。就算这一回发病时漏掉了也不怕,下一回趁发病多看两眼,牢牢记住,再醒来就又记得了。因为到底都是刻在她心底的。
要说这“心头血”还真是一味奇药,只要每次靠它加深记忆,醒来后就跟平常人一样,并不会对某些回忆片段感到陌生。到底还是因为那些事情是她亲身经历过的,纵使发病时消散殆尽,一经重新勾勒刻画,就又被点醒了,
闭着眼,脑中慢慢浮现出儿时的点滴。五岁……八岁……十二岁……然后,到了十四岁。十四岁父皇指婚,她拒绝。而后又在宫中逍遥快活了三年。偶尔也到宫外耍上一耍。一如前十四年的顽劣。
然后今年年初,她远嫁苍慕。而后新婚之夜,慕广韵去了南方,一走十天。再然后回了趟乐邑,两人又一同回来。再然后……好像总有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慕广韵身旁。那女子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叫“梓卿”,林钟国人。不不不不是梓卿,是夙白。她想起来了。因为这段事情过去得还不算久,她多少有点残存的印象。
……为什么想到这里,胸口有些发闷?却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再然后,慕广韵要立左右夫人。自己是怎么回应的来着?不大记得了。
又怎么会从白歌回到轩丘?好像是身不由己来着。这以后的事情因为发生的紧凑匆忙,没来得及往记忆簿上记,所以昨天伊祁也没读到。所以算是遗失了。
薄媚觉得奇怪。十四岁前的记忆倒是没什么疑问,历历在目。嫁来苍慕之后的事情也很清晰,近在眼前。她甚至记得慕广韵说过的每一句话,譬如“我爱她在你出现之前”,譬如“我眼下虽不能承诺你什么,但会学着好好待你”,还有“我爱她,该不该给她一个名分”。只是死活记不起来,这一幕幕当中,自己心里的感受。一丝也不记得。
还有,中间那三年的画面,让她感到陌生。总觉得似是而非,好像缺了点什么。但是缺什么呢?
“对了,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那个女人下的手,从宫中新建的瓷窑里抓了一把石灰……”
“哪个女人?”
“就……就杉木林那个,那个死囚嘛。”
杉木林?那不是梓卿?不不不是阿白。等等,“死囚?”薄媚不解,何来死囚之说?问完却突然想起来了,想起夙白对她说的话——你的母亲杀了我的母亲,现在还要来杀我——只想起了她说这话时的恐惧,却想不起当时的情形。所以是娘让夙白变成了阶下囚?
夙白用石灰扬她的眼睛?薄媚沉默。中间发生了什么?两人有过争执?总感觉这一次发病漏掉的事情有点多有点乱。
薄媚抚了抚眼睛,道:“我瞎了么?”
“太医令丞说……说……”
“说什么?”
“说不好。”
“没事你说,说不好我也不怪你。”
“太医令丞就说‘说不好’。”
“……”薄媚顿了顿,又回味了许久,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于是自言自语出口,“奇怪了,我三年前退过苍慕的婚,而且慕广韵还深爱着夙白,那我为什么还会嫁来?”
“可说呢,好端端的一段两情相悦的姻缘也给人家毁了!”这婢女竟敢嗔怪她?岂有此理?薄媚愣了愣,觉得不可思议。又听她说:“不过……也还好毁了,那女人要是嫁给世子就糟糕了!谁能想到,她平日对下人温柔和煦,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逃犯!哎呀哎呀,这都是什么事情嘛,我也搞不清楚了,好头痛啊……”
“小筠?”
“在。”婢女应了声,立即抽气,“……公、公主你……听出来是小筠了?小筠、小筠该死,不该替那坏女人说话……”
“无妨无妨。”薄媚摆手。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她小筠,只是听见她叽叽喳喳讲话,就觉得她该叫小筠。“我的记忆簿呢?”
“哦,伊祈大人走得匆忙,都丢在床头了。奴婢怕公主睡觉硌得慌,就帮公主整理在桌上了。”
“去找到十四岁的本子,念给我听。”
婢女半天无声。
“怎么了?去啊。”
小筠却吓得带了哭腔:“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道伊祈大人吩咐了不可以偷看,可是……奴婢该死,就看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公主饶命……”
“……”薄媚,“没事没事,你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看了就看了。而且现在是我允许你看的,我眼睛不能视物,还劳烦你念给我听。”没听到动静,又叹口气,“你要不念我可就真治你的罪了。”
小筠赶忙战战兢兢翻出来,照着本子里的文字,原封不动地念给她听。
三年间的事情,基本上与模糊的记忆一一对应,唯独有一件,她毫无印象——今年岁初,她在伊祈协助下前往云和山看望避难的夙白,偶然间邂逅了身在山中的慕广韵,一见倾心。回到乐邑后,便苦求父皇赐婚,口口声声非他不嫁。
这才促成了此桩情不投意不合的姻缘。
薄媚蹙眉扶额,怎么忘得一干二净?按理说以她的性子应该是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才能做出这等不厚道不理智的事情来。没错她自认是一个还算有原则的人。可是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没薄媚又想,能能忘得一干二净,估计也没多喜欢。
……夙白的男人都抢……她有这么不讲理么?扶额。
门外的寂静突然被打破,有重甲挺进宫门的声音。薄媚凝神听了会儿,问说:“城中可是起了战事?”
“这……”小筠为难道,“慕侯不让告诉公主殿下……”
看来真是了?下一句还未问出口,便听到房门被兵刃破开。小筠吓得躲到她身后,薄媚自己也有些警惕。因为眼睛看不见,不知道来人的样貌身份,更处于被动的地位,不能不紧张。
“公主殿下,”那男子几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您的眼睛……”
“你是何人?”为何声音有些熟悉?
“属下延俊,”原来是母亲殿前的最高中郎将,“奉夫人之命,来接公主回家。”
“为何突然?”
“公主请随属下去一趟,夫人现就在乐邑城外。”
☆、望穿秋水
(第三十二章)
母亲突然造访苍慕,不知所为何事?因为心里也怀着许多疑问,薄媚便跟延俊去了。
路上听到城内各方都在调集军队,延俊身后似乎也带着一队人马,心下的疑惑便越来越重。而自始至终没有见到慕侯夫妇。不对,是没有听到。而他们平常很是惶恐,一有风吹草动,必定会来请公主示下。
“延俊,这是怎么了?苍慕与哪国起了战事?”
“这……”延俊犹豫了一下,“公主还是先去见过夫人吧,夫人会同您说的。”
难道是周边大国来犯?这么突然且紧急,不仅慕侯无暇□□,连乐邑也惊动了。嗯,没错,母亲八成是担心她的安危,才千里迢迢赶来接她。哎,母亲也真是的。
“对了,你来时见到伊祈了么?”
“没有。”
“慕广韵呢?是不是出城迎敌了?”
“或许。”
这个延俊,越长大越没劲了。薄媚不再问了,只感觉眼睛一阵一阵地发痛,按了按头上帽檐挡住烈日光线。不知怎的小腹也跟着隐隐作痛。大约是天癸要到了?上一回是什么日子来着她有点记不大清了,想着等眼睛好了看看记忆簿小副本里的琐事纪日。
出城门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空气里都是死气沉沉。没有人出声,却分明能感觉到是严防死守。城里乱哄哄一片,城外却有些寂静。
向东行了几里,耳畔传来厮杀声……不像是两军对阵,而是单枪匹马迎战千军万马——一人的嘶喊淹没在金戈铁马中,显得单薄无力却视死如归。
很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可是眼球稍一转动就痛彻心扉,更别提睁开。只能揣度——大概是敌军不自量力,现已被苍慕和乐邑联手围剿殆尽,只剩了这战场中负隅顽抗的个别人。
啧啧啧,真是惨烈。叹了一声,已有人颤巍巍抚上她的眼睛。她吃痛躲开,却听到娘亲带着意外和狠厉的声音:“我的孩子,是谁伤了你的眼睛?”
原来她所乘的车子已经穿过战场来到了乐邑一方的观战台,许久没有听到娘亲的声音了,乍一听还是很想哭的。薄媚唤了声“娘亲”,顿一顿,道,“没谁伤我,是孩儿自己不小心,风刮起新瓷窑里的烟灰,迷了眼。没有大碍的,过些日子便好。”
“真是自己不小心吗?”母亲叹一口气,摩挲她脸颊,满是不忍,“也罢,这里千般不好,媚媚,你这就随娘回去,我们乐邑有全天下最好的医人,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睛,不能留下一丁一点的病根。”
薄媚知道她是又想起自己头上的伤了,转开话题,问说:“这是与谁作战呢?怎的还要娘亲亲自带人来坐镇?”
母亲沉默一阵,淡淡道:“媚媚,是娘看人不准,让你误嫁了歹人。今次回去,就让父皇宣布你与慕广韵的婚事作罢,改日再择一门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