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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仙君二话没说,钻进山洞里躲了起来。
眼看整座山都要被冰雪封埋,山上山下避难的流民死伤无数,云和仙君终是于心不忍,表示再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决定自己舍身去跟神女聊一聊,派学生们拿着他亲绘的破阵图,分成几队前去八方破解神女布下的风雪阵。
薄媚义不容辞加入到慕广韵领导的队伍里。他们一行八人,要去的是云和山最高最远的峰顶。
不出意外地,去的途中,就走散了三人。破阵之时,阵法反噬力又放倒了两人。最后一个多余的人被薄媚遣回去禀告任务完成情况,顺便找人来抬昏迷那两人。
薄媚和慕广韵则应国威烟花弹信号的请求,从山阴小路赶往另一座山峰支援。结果半路被雪崩掩埋,双双失去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薄媚先转醒过来。见两人手脚相缠,竟然未被冲散。而举目所见,尽是白茫茫雪色,连天连地,都看不到地平线在哪里。大约是被冲到了远处的山谷里。
薄媚又看眼前沉睡之人,面具已经被削去了一半,剑眉长睫上都凝着白雪,仿佛有意撒了银屑,美得让人心惊。
薄媚身体并无大碍,就是四肢僵冷,血行不通。躺在原地看了一阵慕广韵,待到身体回暖一些,才摸了摸脸上,面具已经被冲走了。不过没关系,还好她有随身带备用面具的好习惯。从怀里取出备用面具,端端正正带好了,才爬过去推慕广韵。“喂,醒醒……”
推了半天都没反应。薄媚正纳罕,却看见他头部枕着的血块里透出殷殷血色,已经被冻住了,仿佛烟晕琉璃,并不流动。心里凛然一惊。小心翼翼抬起他的头颈来看时,才发现他脑袋正撞在一块尖利的冰凌上,头发里隐着一个血窟窿,看着无比慎人。
不过也多亏了这冰天雪地,那血窟窿仿佛也被冻住了,早已不再流血。哆嗦着手探去他鼻下,还有微薄的呼吸。
薄媚简直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种心情,仿佛心智也被冻住了般,什么都不能思考。只是本能地撕碎了自己中衣的衣襟,涂上师父让他们随身带着的止血草药,一层一层为他包裹伤口。又怕伤口暖化后流血不止,徒手凿了几块冰块,绑在伤口纱布外面。
然后她背起他,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一步一步,艰难地寻找回山的道路。他身材比她高大许多,背起来万分吃力。可是只怕他双脚拖在地上会磨破,她的身体几乎弯成了直角。
每走几里,便停下来为他换一块冰块冷却伤口。
双脚冻住了,双手也冻住了,知觉也冻住了,尽管呵气成冰,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就连额上渗出的汗,流到脸颊时,也冻住了,晶莹剔透的凝在那里,好像眼泪。但其实那不是眼泪,因为薄媚的眼泪是红色的。
也不知走了有多远,怕是有千里万里,天幕都由纯白变成了漆黑。终于看到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可薄媚脚下一个不慎,却滑进了一处垂直山洞中。
山壁湿滑,就是单独一人也很难攀爬,莫说她还背着一个比自己大两号的伤患。于是只好把慕广韵放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上,盖上自己的外衣。转身刚要走去洞口下喊人救命,手却被慕广韵拉住。
“阿苦。”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一日夫妻
(第六章)
“阿苦。”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薄媚听到这话,心里一时间飘过无数思绪。他是何时醒的?他是回光返照还是真醒?他现在是不是在主动拉她手?他……他刚刚说啥?要看脸?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薄媚一边回身打量他脸色,一边坚决拒绝,“师父不是说了么,我们要是私自摘下面具,是要被罚出山门的。”
“那我岂不是已经犯戒?”慕广韵笑笑,声音里有些有气无力。天色虽然漆黑,但多少有点月光照进来,能看到他的动作。他一边笑着,一边已经伸手来夺薄媚脸上的面具。
还好薄媚眼疾手快躲过,死命按住他的手说:“不行不行!说了不行!我从小到大难得能守一项规矩守这么久,我可不想临了晚节不保!”
其实……是怕他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吧?她还没做好准备,一定要有周全的准备,十足的把握他看到不会嫌弃,到那时再给他看脸。嗯,就这样办。
这边正在思绪乱飞,那边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洞里顿时陷入彻底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各自静了几瞬,反应过来是巨石滚落堵住了洞口。薄媚转身摸索到洞口下方,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呐——救命呐——”
喊着喊着,却被人从身后一扯,扯得跌进他怀里。慕广韵伸手来摘她面具,一边在她耳边吐气:“这下什么都看不到了,你总可以摘掉面具了吧?”
“……”薄媚脸色通红,心中暗叹还好看不见。手脚犹豫着要不要动作,要怎样动作……浑身不自在。
刚狠下心来挣脱他的手臂,却又被他扯回去。他说:“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我想,我们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不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慕广韵说着,顿了顿,“我神识有些恍惚,怕是熬不到有人来救了。”
“不许胡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呵……”慕广韵笑了笑,不知为何,听起来让人觉得温暖,“那好,假如,假如我们要困死在这里了,不知阿苦如何,反正我心中是有许多憾事的。”
“我……多少也有的……”
“江南烟雨、大漠黄沙、功名荣辱、美人天下,我现在都来不及领略了。可有一件事,你若同意,我们还是可以不留遗憾的。”
“什么?”
“阿苦可有成亲?”
“没有……”
“那你我做一日夫妻如何?”
“……”
“我总想,即便要死,也要死得逍遥快活。你觉得呢?”
“好啊。生有人同寝,死有人同眠,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于是他吻了她,于是一枕良宵。后来他们谁都没再说话,仿佛说什么都觉得多余。尤其不必说海誓山盟,因为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唯刻骨缱绻才是真真切切的。两人都心知肚明,今次八成是逃不过这场生死劫了。不用说他二人本就不是虔诚禁欲之人,便是虔诚禁欲之人,到了垂死之时,也多少会放纵性情。
便葬身在这雪海冰洞之中,也了无遗憾。起码薄媚是这样觉得的。
入睡时,慕广韵轻轻从背后拥着薄媚,唤了声:“夫人……”
“……嗯……”薄媚本想唤他一声“夫君”,可不知怎的心底倒忸怩起来,嘴巴死活不肯发声,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天明时不必唤我了,夫君有些累了,想要睡个懒觉。”
薄媚笑了,说:“好,不唤你,不唤你……我也陪你一起,睡个懒觉。”
慕广韵没再说话,仿佛已经睡去。手臂却本能地紧了紧,将薄媚牢牢锁在怀里。
彼时薄媚是没敢多想的,譬如认真掂量掂量,慕广韵心底是否真的有她,还是只是垂死时的肆无忌惮。其实她一直也没有想过,假如两人不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共处一室,还会不会有亲密的机会。
因为她觉得,无论如何,事实是,两人确是做了夫妻。而那一日夫妻,彼此都是真心怜惜,赤诚相待,半分掺假都没有的。
反正他那时流露出的真心,对她来说,够用一辈子了。无论一辈子是很长很长,还是短暂到只有一天。
所以后来当她发觉两人都没有死时,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
时间回到那时,他们两人不知昏睡了几个日夜,久到自己在梦中都以为已经死去多时。薄媚突然听到洞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人的脚步,不知怎的一下子便惊醒了。身后慕广韵还在昏睡,连气息都微弱到无法察觉。薄媚一阵心慌,一阵无措。
不可以这样,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不可以活一个死一个,这样……留下的那个,岂不是要守寡了?于是想要大喊“救命”,却发觉嗓子因为多日脱水,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得撑起身子,跳下大石,捡了地上碎石,一枚一枚朝洞口砸去,制造响动吸引外面的行人。
外面声音起了又落,行人仿佛已经走远。薄媚急得快要哭出来,再顾不得喉咙的干涩疼痛,拼命呼喊起来……
她喊到声嘶力竭,喊到喉头翻起腥甜的味道,有滚烫液体一口一口涌出,呕掉,疯狂地咳一阵,又继续喊……
终于,洞口的石块动了动,缝隙里透进刺眼的白光,薄媚觉得炫目异常,脑袋发胀快要晕过去似的。晃了晃却仍是站稳,蒙住眼睛,哑声说:“救救我们……”
“媚媚?”
竟是熟悉的声音。薄媚愣了一阵,才试探唤了一声:“阿白?”
原来是夙白,从乐邑来云和山寻她。夙白是薄媚的表姐,她的母亲与薄媚的母亲姬夫人是姐妹,听闻早逝,所以姬夫人将襁褓中的夙白送给了伊侍郎抚养。长大一些后,时常接进宫中小住,可谓是与薄媚两小无猜一同长大的同伴。
原来薄媚与慕广韵被困的这个地方,已经是距离云和山十里开外的一处山谷,地处隐蔽,加之大雪封山,近日鲜有人经过。夙白找来了附近的牧民,搬开石块,救出两人。外面日头高照,原来风雪已经停了。也不知师父跟他旧情人聊得如何。无论如何,谈开了就好,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有什么想不开……
想到这里,薄媚又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医馆里。夙白坐在床边若有所思。不见慕广韵。
薄媚几乎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话,问的小心翼翼:“慕广韵呢?”
“他便是慕广韵?”夙白却先反问一句,而后指一指隔壁,“在那边救治,说是情况不大好,也不知能不能挺过今晚。”
薄媚二话没说从床上跳下去,赤脚奔去隔壁。慕广韵果真奄奄一息,静静躺在那里。他脸色愈是苍白,轮廓愈是深刻,看得人心惊又心痛。
大夫说已经尽力,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今晚。是夜,屋子里灯火通明,薄媚虔诚地守在他床边,一边紧紧攥着他的手,一边止不住地流泪。红色的眼泪。
因为从小使用那种名唤“心头血”的药物,薄媚的眼泪,从来都是红色的,好像鲜血一般。给不知情的人看了,是会觉得可怖的。从小到大,她是不常哭的,一是因为她天生皮实,不像一般绣阁小姐,不爱哭哭啼啼;二是因为她不想吓着旁人,更不想被视为异类。
今夜无人在旁,她可以尽情地哭。
癸时三刻,慕广韵转醒过来,眼睛颤巍巍睁开一条缝,眸子却仿佛有些浑浊。他盯着床前的女子静静地看,看了许久,吃力地抬起手来,像是想要抚她面颊。到此刻薄媚才意识到他醒了,一边慌张地抹去脸上红色的泪痕,一边却因惊喜激动而更加涕泪横肆。
然而慕广韵神识只恢复了一瞬,很快又陷入昏迷。
半夜里夙白进来送宵夜,薄媚吃不下。却突然想起问她,千里迢迢来找自己,是为何事?夙白犹豫了一阵,才说,姬夫人难产了,诞下小皇子后,身体十分不好,想叫女儿快些回京去陪她。
薄媚听了心脏不由得一阵抓紧。怎么会这样,娘亲与爱人,竟同时性命攸关。今夜对慕广韵这样关键,可母亲也在千里之外等着她……该如何抉择……
像是看出她的为难,夙白宽解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风雨兼程赶来这里,也用了半月时间。出发时姬夫人已经度过生死难关,现在也没听到什么不利的传言流出,想必已经没有大碍了,正在调理身体罢了。”
薄媚当时十二分感谢夙白这番话,算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也为自己的不孝找了个借口。那天夜里,她死守着慕广韵,直到天明。
好在天明时分,慕广韵恢复了神智。大夫来看过,说烧也退了,伤口也有愈合之势,体内寒气也尽数散去了,一切体征都在慢慢恢复中,没有危险了。活蹦乱跳完好如初,只是时间问题。
如此便好。他无碍了,薄媚就要赶回乐邑去了。
当下却不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