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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薄幸-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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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一起身,就感觉有风掠过。窗子猛地大开,有人一跃而入,举剑刺向慕广韵。慕广韵单脚后退半步,侧身躲过,而后一个转身,紧贴着那人的背翻转,三指扼住他执剑的手腕,便把那比自己还高两寸的高大男子制得服服帖帖动弹不得。
  “猴王作何杀我?”他看清来人,也不惊愕。
  “慕广韵!你这个小人!骗子!朋友妻不可欺,你不知道吗?你他娘连我的女人也敢碰,枉我还对你死心塌地,替你鞍前马后效劳。”
  “猴王看清楚了,我可还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那你站起来做什么?别告我只是看看而已,怎么,坐着看不清楚,站起来好好看看?没做不代表不想做!我知道你色心满满!看我不剜了你的双眼!啊——”手还没抬起来,就被慕广韵锁死。毕竟是个耍嘴皮子的,手脚功夫见不得人。
  转眼看到了榻上风栾,半裸肩背,腰间拥了件轻薄纱衣。微侧着头,面无表情。
  “阿栾你别怕,天气怪冷的你快把衣服穿上,我这就救你出去!别怕,我不会让这大魔头对你动手动脚的!”
  慕广韵好笑:“可真是冤枉我了。”说着便放手,道,“猴王若执意想带她走,尽管去试好了。我反正是尽力了。”
  其实风栾是为公玉侯王赎的。
  当年公玉侯王投奔慕广韵时,提出的条件,不是金银财富,不是身份地位,而是要慕广韵倾国之力帮他寻一个人。一个画上的女子。他说那是他钟爱之人。
  但由于公玉侯王的画功实在太烂,画上除了看得出那是个女人外,其他可辨认的特征一概没有。并且公玉侯王对那女子的身世背景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知道她是个杀手,不知为何人卖命。反正遇见她时她正在给落霜国君当妃子。
  他说她叫“风栾”,名字不知真假。
  彼时公玉侯王还在落霜朝中谋职,对风栾一见倾心。而后夜夜辗转,不能忘怀。终于凭借出众的“才华”当上了太傅,时常可以进出宫禁。经过一番不屑努力,终于如愿接近了风栾,并靠着自己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虏获芳心,终于成功淫乱后宫。
  睡了风栾后,他即认定风栾是自己的女人了,一辈子都是,谁都不许再碰。也不管什么先来后到,反正就觉得猥琐的老国君是亵渎自己女人的第三者,一刻也不能容忍,常常提出要带她远走高飞。风栾不走。他痛心疾首,坚信风栾生性淡漠,绝非贪图虚荣的人。
  后来偶然的机会,得知风栾是个杀手,潜入落霜是为杀死八岁的小世子和世子的母亲,也就是落霜君后。
  又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给小世子上课时,不小心把小世子给上死了……不不不教死了。其实也不是他的错,谁知道那陈年书简里会藏着一只沉睡的毒虫,惊了人家的觉,当然要咬人一口。
  公玉侯王还暗自庆幸,还好翻开那卷书的不是自己,要不然早死翘翘了。
  然后就被下了大狱,择日腰斩。公玉侯王心想,还不如让毒虫咬死得了,等待腰斩的日子,简直煎熬。
  然后又一个偶然的机会,好运加持,让他发现了这间牢房墙角的地道,不费吹灰之力逃出生天。地道只剩出口未被凿通,壁上刻着一行字,写着——吾命呜呼,回牢中等死,此生只好挖至此处。距离外界,不知还有几多遥远。望来者再接再厉。
  旁边还贴心地放着把锤头。
  原来是同一间牢房的前辈凿的。
  结果公玉侯王只凿了一锤,地道通了。
  当即替前辈感到深深惋惜,并且感激。他那最后一下要是不曾放弃,逃出监牢,估计这地道早被堵死了,他公玉侯王今日也不能幸运逃脱。
  从此以后踏上了逃亡之路。将离国界时,听闻君后在从世子陵回宫途中离奇惨死。突然恍然大悟,心想此事或许与风栾有关。而风栾人还在宫中,若是被人察觉,处境实在危险。
  于是折回去,半夜潜进宫中,救了风栾出来。
  其实说是他去救她,刚一翻过宫墙就惊动了侍卫。本来风栾隐藏得很好,没有引起任何怀疑。这下却完全暴露,待不下去了,只好施展功夫,护着公玉侯王逃出宫去。于是双双被通缉追杀。
  两人并肩,一路奔逃,一路躲藏,雨雪风霜,携手经过了许多地方。
  虽然事实是风栾被迫救了公玉侯王,但在公玉侯王心里始终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两人相携相伴同进同退出生入死不离不弃的甜蜜时光。既然都能出生入死了,那必然就是两情相悦了。
  公玉侯王此生认定了风栾,将祖传的玉璧一摔为二,赠她一半,作为信物。豪言壮志说要带她走遍万里河山,永远护她无风无雨。某日山中露宿,清晨醒来时,却不见了风栾的踪影。
  顿时方寸大乱,从此苦寻她多年,未果。于是想到重新出山,借助权贵的协助。于是择定了几个理想人选,慕广韵、司徒凉心、雍门襄均在其列。最终选择了慕广韵,因为他看起来最为沉稳可靠。并且,在他的身边,邂逅了两个与自己拥有同样玉璧的女子——夙白和薄媚。虽不知其中渊源,但想必不会简单。
  从慕广韵而言,当然乐意帮他。因为天下皆知,公玉侯王辩才一流。也确实,这将近五年里,无论身在白歌还是南渊,多亏有他,替自己出些边策,或者游说各国国君,或者拉拢敌国权贵,或者策动别国战争,或者暗中替白歌谋取最大利益,或制订长期短期盟约计划……说到底慕广韵再有雄才大略,细枝末节上也不能面面俱到。而公玉侯王,虽在私人事情上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甚至有些愚钝痴傻,但在天下局势计谋策略上,是谁都不能及的。且看落霜,曾经也是一称雄称霸的大国,自从公玉侯王出走,国力就一再衰弱,战和盟约,国君一概拿不定主意,往往错失良机,铸成大错,一错再错。加之苍慕、流火的撅起,落霜国家地位已一落千丈,今非昔比。
  为招揽这样的人才,莫说一个女人,再难的要求,也可以答应。
  还有一个不算重要的原因,从身材气质言谈举止来看,慕广韵怀疑公玉侯王就是当年云和山上时来时去最不守规矩的同窗“有穷氏大王”,虽然他自己矢口否认。
  慕广韵不知自己为何十分念及云和山那三年结交的友情。他本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有真正的友情。或许是带着假面,太过纯粹的原因,所以让他觉得值得珍惜。
  起初寻风栾,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天下遍撒网,盲目地寻。公玉侯王提及玉璧之事,并拿给他看自己那半枚玉璧时,慕广韵心里一惊,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薄媚,新婚之时她也曾拿着同样的玉璧给自己看过。瞬间又想起薄媚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那孩子的父亲该不会是……
  当即有些愕然,问说:“你寻的风栾,莫不是薄媚?”
  公玉侯王笑说,当然不是,既不是薄媚,也不是夙白。她俩拥有这玉璧,虽然很让人奇怪,但风栾的那一半,与他的才是真正的一对。
  慕广韵不自知地沉一口气。却又产生新的疑问,夙白也有一枚同样的玉璧?
  公玉侯王笑她,说你自己的女人,你都不知道?不是一枚,是半枚,并且似乎与薄媚的是一对两半。
  怎会?慕广韵深感奇怪。渐渐回想起那年薄媚拿着玉璧问他的话……怎么问的来着?“慕广韵,你认得这个东西吗?”
  还是“慕广韵,你记得这个东西吗?”
  还是别的什么?这玉璧,代表了什么呢?是她们姐妹儿时分享的玩物吗?为什么自己竟然粗心到丝毫没有察觉,夙白也有同样的一半?
  公玉侯王说,他当年也是不经意看到的,夙白很快便将遗落在外的玉璧收回怀里,似乎不愿人看到。
  ……直到前年,公玉侯王偶然提及,说风栾好用金饰,足上也常系一串金铃。金?慕广韵瞬间想到,这世上有一个人,好黄金,好美人。若非巧合,那必定与他有关。公子桀。
  前去悬花国拜会公子桀,问及风栾其人,公子桀点头道,确是我的人,若想要,万金来赎。
  于是用一年多时间,从各方筹集万金,包括向轩丘索要,也包括开设一些边境贸易挣得的钱。终于赎回风栾。
  风栾是替公玉侯王赎的,谁料带回白歌后,她却说自己不认得公玉侯王。公玉侯王如遭晴天霹雳,几乎一蹶不振。强行要带她离开,身手却不及她十分之一。万般无奈,求慕广韵劝说,慕广韵却难得有些犹豫。只因亲眼所见后,方觉风栾长得很像一个人……
  她身上透出一种气息,说不出的熟悉。
  风栾说,她仰慕广韵公子风华,自愿侍奉左右。
  ……
  慕广韵放开公玉侯王,袖手站在一旁。公玉侯王愤愤瞪他一眼,跑去榻间,想替风栾穿衣。手未触及她的身体,却被金镖刺穿。他惊叫着抱手,抬眼难以置信地看风栾,见她一边收手,一边蹙眉厌恶地道:“先生好自为之。”
  “阿栾你……当真不想认我了么?”公玉侯王有些颤抖,看着掌心的血窟窿,堂堂九尺男儿,眼中竟起了泪意,“我寻了你这样久……”
  “风栾是公子的人,先生休得无礼。”风栾垂眸道,无喜无悲。
  “不管,我不会让别人碰你!我带你走!”公玉侯王不管不顾上前去拉她,风栾却猛地回身,一手抓着纱衣挡在胸前,一手持了金镖抵在他喉头。眼中迸射无尽寒意,冷得公玉侯王心如死灰,“阿栾……”
  慕广韵拾起酒樽,远远掷来,击掉了风栾手中金镖。
  风栾吃痛,蹙一蹙眉,仍看着公玉侯王,冷声道:“我最恨别人纠缠不休。”
  “纠缠……不休?”公玉侯王喃喃几遍,哭笑不得,点头又点头,方才一步步退开,“好,你不喜欢的,我便不做。你希望如何,我便如何!”一转身开门离去。
  门也没有关,一阵冷风穿堂。慕广韵摇摇头,合上门,转回屋中。看到风栾仍是一副冷若冰霜,脸上无悲无喜,衣不蔽体,等在那里。他走去榻间,目光有意避开她的身体,榻前稍站一站,捡起衣服为她披上:“姑娘往后莫再这样做,伤我君臣情分。”
  风栾抬眼看他,有些不解:“公子赎我,当真无有私心?”
  “有的。”慕广韵点头,“我的私心是公玉先生,不是姑娘你。”
  “……”风栾弯了弯唇角,表示了然与自嘲,却并没有半点真的笑意,“那我也绝不会跟他走。公子桀派我来,是助公子成就大事……”
  “先别说这些——”慕广韵抬手打断,道,“我先问你,你背上的纹饰,是天生的么?”
  “不是。”
  “那是……用药?”
  “是。”
  “何药?”
  “‘芳华劫’。”
  “‘芳华劫’?”慕广韵蹙眉,“何效?”
  “愈合伤痕,美丽容颜。”
  “仅此?”
  “当然不止。”风栾笑得有些晦涩,“这药,是让人对公子桀死心塌地,不生二心。”
  

  ☆、一路见闻

  (第五十九章)
  “怎么说?”慕广韵隐隐感觉,所谓“死心塌地,不生二心”,并非字面那么简单。
  风栾正要解释,却捧着心口哽了一哽,仿佛心痛不已,额上也渗出涔涔冷汗。过了片刻,方才舒展眉头,道:“譬如此刻,我虽心痛,却不是我的缘故。是公子桀的心疾犯了。”
  看一看慕广韵,又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芳华劫’如何,本不关你事。”
  “好奇罢了。”
  “是你在意的人用了‘芳华劫’么?”
  慕广韵不语。她笑:“是不是?若是,我便告诉你。”
  慕广韵还是不语。垂了垂眸,转开话题:“你本来即是‘风’姓?还是假的名姓?”
  风栾摇头道:“我并不知道。儿时遭过一场大劫,险些丧命。醒来后,桀便告诉我,我叫‘风栾’。因他是在风中一株栾树下捡到的我。而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那时几岁?”
  “不记得。约莫这么高……或是这么高?不记得了。”她用手比了几个高度,而后又淡淡摇头否定,“不重要了,便是不知年岁,时间也一样的过。”
  “背上的图案,俱是伤痕所化?”
  “说了不记得。”风栾拢一拢衣襟,淡漠地道,“想必是的。”而后见慕广韵不语,便说了公子桀对她的吩咐,桀说梦寐已死,往后若有用得到,可让她替慕广韵去做事。所有干净的不干净的事情。
  慕广韵道:“我只要你好好跟随公玉侯王。”
  “除此一件。”
  沉默良久,慕广韵问:“公子桀到底想要什么?”桀是这世上他唯一看不透的人。分明一派淡漠离尘,看似无欲无求无喜无悲,却近乎偏执地喜爱黄金与美人,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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