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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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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到底是哪家教出了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子!
  夏天仿佛没有察觉她的不自在,继续道:“小姐,我劝你还是早日和姑爷圆房。一旦你们的关系确定下来,你的心自会安定,再也不会想着怎么把姑爷让出去了。”
  “夏天!”苏毓秀的忍耐终于越过了最后的极限,她受不了地大叫夏天的名字,粉脸羞红得几乎快要燃烧起来了。糟了,她觉得她的脸烫得快能煎荷包蛋了。
  “好了,好了。小姐,夏天,你们就别说这个了。”悦己实在看不惯“恶仆欺主善”,赶紧替苏毓秀声援,“我们不是说好来弹琴的吗?说这个干吗?”
  既然悦己适时奉上了阶梯,苏毓秀自然也识时务地踩着这个台阶下来了。她应和道:“对、对,我们弹琴、弹琴。”短短的一句话,她就重复结巴了两次,可见她的慌乱。
  “好吧,弹就弹吧。”夏天大发仁慈地放过她,其实是觉得今天的刺激够了,才姑且放手。
  得到夏天的松口,苏毓秀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她赶紧将双手置于琴上,在深吸一口气后,俯身,手指灵活地拨动起来。
  只闻那清澈明净、悠扬婉转的琴音自她指下流出,悠悠响彻,如云若水。她的琴技精妙绝伦,一串串柔和的音符悠然飘散在空气间,缠绵婉转,匀朗芳静。
  她的琴音干净朴实澄净,仿佛那山涧中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泉,是这世间最干净的音调。
  如此悠扬婉约,赏心悦耳的乐曲不禁令在场的另外两人,无不屏息,为她那仿佛能净化神魂般的琴韵所折服。
  而这天籁之音的操纵者却在半曲过后走神了。
  听着熟悉的调子在耳边响起,苏毓秀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过去的情景:先是少时,她,大哥,姐姐和景臣一同嬉戏,由她操琴,大哥吹箫,姐姐跳舞,而景臣则为姐姐画下舞姿;再后来,四人变成了三人,少了吹箫人后,就只剩她一人默默地看着……
  忽地,一只小麦色的纤手有力地按在了琴弦上。
  “嗡——”的一声重响,让苏毓秀顿时清醒过来,她沿着这只手慢慢看上去,看向它的主人,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小姐,你的琴音乱了。”会胆大包天地按住她琴弦的人,除了夏天,不会有别人。
  “对、对不起。”苏毓秀直觉地道歉。
  “你道什么歉啊?”夏天觉得啼笑皆非,小姐这样子活像她是个后妈欺负继女似的。于是忍不住叹息道,“小姐,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怎么你们都这么说?”苏毓秀讷讷地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她又何曾愿意这样?她只是希望自己多忙点,少想点。
  耳尖的夏天自然听到了苏毓秀的低语,好奇地问:“怎么,姑爷也跟你说这个了?”若是如此,她对他们的将来越发有信心了。
  苏毓秀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静默了一会,她蓦地抬头对上夏天的眼,有些悲哀地发问:“夏天,如何我才能忘却呢?”
  “毓秀,别担心。你迟早会做到的。不要对人的记性太有自信,事实上,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再深刻的记忆都会淡去。”夏天深深地抿了抿嘴,给她一个笃定的笑。
  “真的吗?”苏毓秀仍是怀疑。
  “当然是真的。”夏天嘴角一扬,露出单边的梨涡,狭长的眼睛微微地眯起,笑得很诱人,“还记得你成亲以前吗?那时你痛不欲生,时时想起他,刻刻念着他,痛苦得甚至故意虐待自己;可是现在,你不觉得你想他的时间已经大大减少了吗?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忘记他是迟早的事,不是吗?”
  夏天这么一说,苏毓秀仔细想了想过去和今天,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记得之前在家时,她时时刻刻都想着景臣,时时刻刻觉得心痛;而现在,只有偶尔触及记忆时,她才会想到他。比较之下,确实进步多了。
  想通后的一瞬间,苏毓秀觉得有了力量,她用力地朝夏天点了下头。
  总算没有白费口舌,夏天的笑容更深,道:“所以,你呀,大可不必过于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就好。”
  “好。”苏毓秀更用力地点头应道。
  站在一边旁观许久的悦己此时也终于可以露出微笑了。小姐能想通真是再好不过了。方才,夏天对小姐无礼,她没有阻止,正是希望能有这个结果。夏天虽然不逊,但却很有学识,读过很多书的样子,只有她可以陪小姐念诗,只有她劝得了小姐。因此,偶尔她悦己也可以忍受她的没上没下。瞧,现在这样多好啊。
  “对了,”夏天想到什么似的用右拳响亮地击了一下左手的掌心,大叫道,“其实,除了这个,还有一招更快、更有效率的办法。小姐,你想不想知道?”她黑亮的瞳孔中带着点神秘的色彩,而那神秘中依稀又藏着等待好戏的窃喜。
  苏毓秀一时也没想太多,呆呆地上当了,问:“什么?”这一刻,她纯然地希望自己能更快地忘记过去的情感,能更快地拥有新的生活。许是如此,她才会没有发现夏天的语气中带有阴谋意味吧。
  “一段新的感情。”夏天坚定地说,“一旦你有了新的爱慕对象,那么以人类喜新厌旧的本性来看,你一定很快就可以得到解脱。”
  “新的感情?”苏毓秀有些傻傻地重复,但马上使劲地甩头,“我都成亲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新的感情?”
  “这么说,小姐,姑爷不在你考虑的范畴内吗?”夏天忽地把脸凑到她面前,吟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的这句词教令毓秀一时心情混乱,她很想理清思绪,但越想越不敢去想,她到底在怕些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夏天。”
  “怎么?”看苏毓秀的表情中隐约带着狡黠,夏天小心翼翼地应付,察言观色。
  “我会好好努力的。”
  这话好像没什么不对劲。但越是如此,夏天越是觉得其中必有阴谋。
  果然——
  “看在刚才那番话的分上,我觉得我实在应该好好奖励你一下。”阴谋的味道开始重了。
  “不用,不用。”夏天慌张地摆手,就怕得到的不是奖励,而是惩罚。
  “你确定不要?”苏毓秀惋惜地说,“我以为你至少先听了奖品为何,再决定是否拒绝吧?”
  “既然如此,您说罢。”哎,就算她不许,她大小姐会那么好顺她的心,如她的意?她怀疑。
  “我决定放你几天假,”苏毓秀慢条斯理地说,在敌人开始松懈时,放下一颗炸药,“你的他应该等不及了吧。”
  啊!啊?啊——夏天刷红的表情在无言地倾诉她的惊叹,或者说惊吓。
  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局面,加害者和被害者的身份很稀有地调换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夏天力持镇定地问,止不住面颊上的红云。
  另一边的悦己也随着夏天的提问不停地点头,她也很好奇小姐是怎么知道的。不过,真没想到,原来脸皮比猪还厚的夏天也会脸红,原来她隔几天消失一回是会情郎去了。呵呵……
  “很简单。”苏毓秀伸手点向夏天的颈项,无奈地说,“每次,你回来后,脖子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一片,让我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她说着,抚上夏天颈后的一个紫红斑痕,调侃,“皮肤上起红点是皮下出血的表现,一般是因吸吮或碰撞而形成淤血。初起时鲜红,两三天后渐渐变成紫色,进而变成黄褐色,最终消失不留痕迹。而你这个呢,绝对不会是伤痕。照色泽来看,昨天你一定见过他吧。”
  苏毓秀和悦己用一种暧昧无比的眼神瞧着夏天,甚至小狗小小都用一种类似的眼光看着她。这种奇异的气氛弄得夏天越发不自在,她绞尽脑汁地想要力挽狂澜:“这,这其实是……”
  “你可不要跟我说,这是中暑后掐出的痕迹,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虽然冬天也有可能中寒,但是我相信应该不至于发生在身体如此健康的你身上。”苏毓秀越说越起劲,一次把之前被调侃的仇回报个干净,“这方面,我是专家,你瞒不了我的。”
  看看窃笑不已的悦己,又看看志得意满的苏毓秀,夏天颓然地垮下肩膀,认输:“话都让你说去了,我还能怎么着?”哎,权当她彩衣娱亲好了。
  掩嘴轻笑了一小会后,苏毓秀突然又俯身抚起琴来,一连串缠绵悱恻的音符便从指下滑出……弹完前奏后,她微动唇,吟唱起一首《凤求凰》——
  凤兮凤兮九天翔,翱游四海求其凰。
  参风云兮暗日月,顾影自怜在高堂。
  忽耀目以神动,有玉人兮出潇湘。
  才堪咏絮情堪握,嫣然一笑兮明珠失光。
  凤兮清歌引碧霄,振翅奋近绮罗香,瑶池绿波荡鸳鸯。
  音未绝,轻逐芳,欲行不行归故乡!
  虽然她的琴弹得很好,诗吟得也不赖,可对这种明显是意有所指的弹唱,夏天实在无法坦然地给予鼓掌。不过,她虽然没给,另一人却毫不吝啬地给了。
  “啪啪啪——”一阵并不响亮的掌声自竹园的入口方向传来。
  然后——
  琴音止,掌声落,狼犬吠。
  “汪汪,汪汪汪……”
  “小小!”悦己略带威胁地叫小狗的名字,示意它不准再没规矩。可怜的小狼犬缩缩脖子,无辜地看着主人们,觉得万分委屈。它尽的是义务,不是?
  苏毓秀看向来人,那是两个年轻女子,一前一后。
  前面的是手持绣花绢帕的主子。那是一个似水般柔和的女子,头上挽着鹅胆心髻,斜插一根白玉梅花簪。身上穿着青地灵芝萱草杂宝花缎的窄袄,下着同样花纹颜色的绉裙。系一条青金门绿双环四合如意绦于纤纤细腰上,长长的带穗垂于腰侧,整个人显得端庄大方。
  她身后的则是一名梳着双髻的青衣丫鬟。
  若不是那看似主子的年轻女子挽着少妇的发型,若不是她如水般的气质,苏毓秀定会以为她便是杜若霖。事实上,这个念头确实在看到少妇的第一眼在苏毓秀心中一闪而逝,只是很快她便从种种疑点认识到,那绝不可能。
  苏毓秀微微一笑,向来人致意:“这位夫人,不好意思,我的狗没有吓到你吧?”
  “没关系,弟妹,是我冒失了。”少妇羞涩地笑笑,声音又低又柔。
  弟妹?偌大的一个风驰堡里会这么称呼她的应该说只有一个——司徒胤。这么说,“您是大嫂?”苏毓秀诧异地呼出口。怎么会?她真是没想到啊。
  首先,她原以为这司徒胤根本没有娶亲,毕竟谁也没有跟她提过,这府里还有个堡主夫人。关于这点,晚上她要好好拷问某人。
  其次,她也曾想象过冰样的司徒胤会娶怎样的女子呢。在她的预想中,不是相同的冰样,就是窘异的火般。谁知,两者皆非,竟是如此一个似水的女子。
  哎,到后来,是冰亦将水凝结成冰,还是冰在水中渐渐融化呢?
  她非常,非常好奇……
  第5章(1)
  当晚,云苑卧房内——
  苏毓秀紧握夜光杯的杯脚,摇转酒杯让葡萄酒打转,以释放出它具有的各种香气。接着探鼻入杯中,短短地轻闻几下。再深啜一口酒,同时吸入酒上方的空气。然后让酒液在口中打转,使它到达口腔的各个部位,仔细品味。
  这葡萄酒的口感丰腴醇厚,幽雅芬芳,名贵典雅,回味无穷,是酒中极品啊。
  “好酒。”苏毓秀禁不住赞道,并饶有趣味地把玩起那莹晶玉润的夜光杯。
  只见那杯子翠绿、高脚、敞口、镶银丝边,选用上等鸳鸯玉料精雕而成,其质地细腻,纹样奇妙。再细看,可见它壁薄如蝉翼,晶莹剔透;雕工精细,隽巧别致;杯型古拙,风格独特;绿赛翡翠,光亮鉴人。
  苏毓秀将斟满红葡萄酒的杯子拿到窗口处,月光射进来,杯中宝石红的酒液波光粼粼,煞是好看。而正是那粼粼水纹不禁令她联想到下午那名似水的女子,于是她放下手里玲珑剔透的夜光杯,置于桌上,问:“大哥,你猜我下午在竹园碰上了谁?”
  “谁?”连云亦放下手里的杯子,他敏锐地在毓秀些微的表情变化中发现有异。
  “司徒夫人,温水柔。”虽然苏毓秀力图装出若无其事的平静,但她在词句间重音的微妙变化已隐隐透露她的不悦。
  “那又如何?”连云淡淡问道。
  “那又如何!”苏毓秀重重地重复,他平平的语气让她微微噘起嘴,不满,“你可知道,今天下午害我糗大了。所谓,长嫂如母,可我呢,不但之前没有亲自去拜会,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那不是太失礼了吗?”
  “这事我确是疏忽了。你知道,这些天我太忙了,本想过几天再带你好好逛逛,也认识一下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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