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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知道这个案子的业主原来竟是企业界有名的曲氏集团。
这曲氏集团是以农起家,早几代祖先几乎将台湾大部分的农地全包了,后来进入工业革命时期,农地的需求减低,许多农地释出变成住宅区,这曲氏的农耕事业走下坡,干脆就跨行盖房子,正巧搭上台湾创造经济奇迹的时期,曲氏集团从房地产中可大大捞了一笔。据说,他们家族拥有的土地若全开发完成,足可以供给全台湾十分之一的人口住。这个数目比他们的家产数字更惊人。
光想想十分之一的人口,就可以推算他们手上土地的规模。也难怪彭祥恨我至此,若是拉到曲氏集团的生意,那就有可能会一生衣食无缺。不知有多少人梦想着要与他们合作呢。
放下圆圆的案子,我将目标转向自己手上的几个案子。有一个在东区市中心还住着一层楼房的老先生正等着我循循善诱他加入四周邻房的整建计划呢!光看台北东区建物的密集度,再想想一个老人家苦守着一间祖传几代的老旧危楼,说有多危险就有多危险。虽然说这间一层楼高的小房子是他当初迎娶他已过世老婆的新房,但是算算这房子起码有个上百年的年纪,加上房子大多以砖头和木头盖成,只要一起火,第一个遭殃的是它。
老人的儿子在国外,一心要父亲把房子卖掉和他到国外安享天年。但是,老人不知是否看到太多电视剧里演的不肖子孙戏,竟打死不从,偏就甘愿守着这间老房子。那间老房子,就跟那老人一样,已近风烛残年,下雨天漏水不说,四周全被高楼围得水泄不通,在高楼的阴影下显得又黑又旧,大白天的还非得开灯不可。
我来到这栋老房子,都已算不清是几顾茅庐了,从第一次被老人拿扫把轰出门到现在,他每看见我来就搬出他那套据说是传家宝的全套茶具准备和我喝上几泡。我们之间的感情是越喝越好,但是生意始终没有谈成。我呢,最后也懒得和他谈生意了,索性就当自己交了个好朋友吧。几天不见他,我其实还挺想念他的上好金萱茶呢!
上回他还喜滋滋地要给我看儿子从国外寄来的孙子照片,也不管人家爱不爱看只一个劲地说:“可爱吧!可爱是不?”两个眼睛睁得老大,像有两道万丈光芒。
我当时自然役有忘记我的天职,马上打蛇随棍上,“是啊!孙子多可爱,不如把这烂房子卖了,去国 外享福啰!”
霎时,他眼里的万丈光芒陡然熄灭,只剩一点灰烬。
“谁说这是间烂房子?我告你毁谤。”他小小声地嘟嚷。
“是,是间大别墅。你到底要不要卖?”我说。
“才不要去国外和他们住呢,国外有什么好?要吃个饭连洋文都不会说。”他说。
于是,这件事又不了了之。
今天,老人一见我到,露出两只缺了门牙的嘴笑着,他可是早几分钟就把茶具摆好,水烧滚了,还是从山上运下来的清冽甘泉呢。
“就知道星期二你会来。”老人说着,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
看准了他摆在一旁的茶食,我一把抓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我看你是太想我了,每天都摆好架子等我上门。”我说。
“小姑娘还是一样的呛,难怪找不到婆家。”老人被我一损反倒乐了,笑呵呵地一点也不见生气。
像他这种孤独老人,才不怕被人烦呢,就怕没人理,自从认识了他,我三天两头总要来跑跑,生怕哪一天他两腿一伸咽了最后一口气,却没人发现。
老人姓燕,我总称他燕老。
“燕老,你听过曲氏集团吗?”一口香冽的金萱入喉,我问他。
他一愣,“自然听过。台湾人哪个不知道曲氏集团。”
“那天曲氏集团有个案子跟我们合作,我对案子所持的意见和我们经理不同,他因此对我很不谅解。”我简单地将当天的情形说了一遍,自然,我没有漏掉我对当地地质承载能力相当质疑的观点。
“小妞,你做得对。相信你不会规划一个将来会让住户遭殃业主倒闭的案子。”燕老颇嘉许我。
“唉!但有什么用呢?彭祥根本不让我参与这个案子,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业主忘了我当天的胡说八道。”我苦笑。若是看不见当地未来的潜力,有谁会在个荒郊野外盖购物中心呢?
“别气馁,你可不要轻言放弃,别忘了有多少住户的未来掌握在你手上。”燕老给我打气。
“是啊!不要轻言放弃。偏偏我总是遇到最难缠的业主,像你。”我朝他开炮,“任我说破了嘴你也不要合建。你难道不知你住的这栋房子根本就是危楼,我每次可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你的。”
“我们俩的关系跟别人怎么一样,我们是朋友。”燕老跟我嬉皮笑脸。
才要开口教训他一顿呢,这时我的行动电话响了。
“喂,白蔷薇。”我接起电话。
“蔷薇宝贝,”电话那头传来圆圆甜得死人的声音,“我们这里有些人很想你呢,可不可劳驾您过来一趟呢?”
圆圆讲得情真意切,我却是听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原来今天彭祥和圆圆一伙人到曲氏集团开会,原想将我摆到一边去的,没想到双方人马才在会议室里会合,上回主持会议的曲氏集团张协理第一句话就问:“上回那个白小姐呢?”
彭祥在惊愕与不平之余,委婉地回答,“白小姐去见业主了。”
这小胡子张协理倒也固执,他坚持要我到场才开始这次的会议。于是,彭祥和圆圆虽不乐意也得十万火急地找我。
听完圆圆的解释,我抛下一句:“马上到。”就挂了电话。
“看你一副得意的模样,显然是事情有了转机?”燕老真懂得察言观色,我一点点小得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没什么,只不过是正义和真理总应该得胜的。嘿嘿!”我奸笑两声,起身将杯子里残留的半杯金萱喝下,对他挥挥手告辞。
等会儿到了曲氏集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第三章
初见曲氏集团位于敦化路上的办公大楼,一定会被它夺人的气势吓得坏心眼跑了一大半。
这栋出于名建筑家之手的建筑以石材为主,建筑物外墙是坚固的花岗岩,整栋建筑像极了一颗以上等石料雕刻出来的大印章,在充满轻浮的帷幕墙、高楼林立的敦化路上显得颇有分量。
踏上曲氏大楼前的阶梯,入口是一大片玻璃墙,两扇比银行入口还宽的电动门应声而开。我走进玄关已经有点昏眩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这栋大楼,大楼的内部一反外墙若磐石般的稳重,一楼挑空到大楼顶,我仰头看见的竟然是蓝天白云。原来曲氏大楼顶也是采用玻璃盖,天然采光的效果极好。
敦化路上的办公大楼是什么价钱?曲氏不盖高楼也就算了,居然还挑高几十米去采天然光。这种气魄由此可见。
电梯上了三楼,找到彭祥和圆圆所在的会议室。门一推开,就发觉场面大得出乎我意料之外。
会议室里一张长桌,坐了十多人,各人像着制服似的一律都是深蓝色西装,而且除了圆圆和我之外清一色是男士。
我一进门,为首的张协理起身迎接。
哟!这等多礼呢,真是折煞我也!我连忙迎向他,与他握手。
张协理安排我在会议桌的另一头坐下,圆圆和彭祥坐在我的左手边。我一抬头,发现对面的墙上竟有一个小型的摄影机对准了整个会议桌。
我一到,张协理示意彭祥可以进行简报了。彭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起身将早已架在一边等候多时的幻灯机打开,开始进行他的洗脑工程。
这个情况的确很令人尴尬,彭祥明明是我的上司,但是在曲氏集团的对待方式上,他好像变成了我的下属。彭祥像是只来负责简报的,我呢则是来被咨询意见的。
彭祥这次的简报资料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他把附近的住宅状况全照了下来,还请人画了精美的透视图,企图给业主一个美好的远景。以一个开发案来说,彭祥这次的简报资料足以让大部分的业主满意。他所提出来的整地及开发计划也极为合理,工程费的预估惠而不费。
但是,明显地,他并没有将我上回在会议中提出的土地承载力问题进行评估,甚至好像忘了上回张协理要他好好考虑开发成大型购物中心的可能性。彭祥惟有在简报末了时简略地提了一句,“依据本公司的评估,该地进行大型购物中心开发并不适宜。”
好一句“依据本公司的评估”,我可不相信他真的有进行任何评估,我可是连一个当地消费潜力的分析都没瞧见,不仅如此,连当地附近有什么百货公司或是超级市场的调查也没有。
不过,我是最好三缄其口以免惹祸上身。
但张协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自然不会忘了他所提出的要求,他第一个问题自然是绕在购物中心上面打转,“彭经理可不可以稍微说明一下贵公司的评估结果呢?”
彭祥自是有备而来,他从用地变更的困难度说起,再讲到大型购物中心的未来经营问题等等,曲氏集团若无购物中心的经营经验,贸然投入市场的话风险太高。
这话说得似乎挺有理,张协理频频点头,与两边的智囊团交头接耳一番。
这时,张协理手边的专线响起,室内交头接耳的声音突然静穆下来。
“是是,我知道。”张协理答应着。
此时最紧张的自是彭祥了。
等张协理好不容易放下电话,他对彭祥说:“彭先生的简报资料做得非常好,看得出一定花了不少心血。”
彭祥大乐,还以为自己胜利了。但是紧接着,张协理将目光转向我,“不知白小姐有什么看法?”
我不防他有这一问,当场给愣住了。
事实上,全室的人都没想到他还记得角落里坐了一个我。我被找来开会已经是令人惊讶,张协理问这话的口气之尊重更是出人意料。
只见全会议室数十双眼睛全盯着我看,我只想找个洞往下钻。但是,哪来的洞钻啊!硬着头皮也得装出一派安然的样子。
“关于购物中心的开发,我个人有点浅见。”我清清喉咙,尽量不要去看圆圆和彭祥隔着大半个会议桌射过来的威胁眼光。我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该说的还是要说,这是我的职业道德。
“我个人认为彭经理的分析相当有道理,”先给彭祥灌点迷汤,也算对得起他了,“开发购物中心对毫无经验的曲氏集团来说的确是风险很大。”彭祥脸上绷紧的线条柔和了,但是,高兴得还太早。
“可是,”我故意顿了一下,只见彭祥全身又像刺猬一样拱了起来。
“凡事都有专家可以咨询。据我所知,有一些专门协助各大企业规划购物中心的机构,他们可以将国外一些成功的经验整套搬过来,根本不劳我们在这儿跟无头苍蝇一样摸不着方向。”
我抬起头将脸正对着墙角那个摄影机,不知怎地,我总觉得在那个小小的镜头之后藏着一个可以控制整个大局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天生的敏锐感觉告诉我,此时那个人正看着我。
于是,对着那个摄影机,我一字一字地说,“况且,住宅区在土地使用分区上虽然不能盖购物中心,但是当百货仓储业足够了。这对曲氏企业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迈向企业多元化的好开始。”
室内顿时沉默了,就连张协理身边那支专线都安安静静。
不如就由我来提议吧,“如果贵公司一时还不能下结论,我们也许可以再另择日讨论细节。看看是做住宅好还是做百货仓储中心好。”
这时,专线响了。张协理执起话筒,说了两个是是,然后起身宣布散会。
我才起身要走呢,张协理拦住我,“白小姐且慢走,本公司负责本案的开发部经理是白小姐的旧识,他等着要见您呢。”
旧识?是谁?我爸妈可从来没提过我们家和曲氏有啥瓜葛,否则我又何必在彭祥脸色下讨生活?
此时,会议室的门一开,进来一个着灰色双排扣西装、身材高挑的男子,此人发线旁分,头发整整齐齐地全梳到脑后。真是个人才!圆圆的眼睛一亮,不自主地双脚发软,随时准备倒到那人怀里。但是,但是,此人却紧盯着我不放。
你猜是谁?竟是我的旧日男友巩加法!
我早几年听说他出国念书去了,不料时光飞逝,此时他不但念完书回来,人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等着当我业主呢!
巩加法,巩加法,这个让我有幸变成“减乘除”的男子,他对着我摊开双臂,“巩加法!”我尖叫一声,纵身一跳,投进他的怀抱。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记得我们在一起时总是吵架的时间居多,但是他一直是一个不计仇的人,这也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