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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伍莎莎觉得真是败给他对船只的热忱了。
姜浙东要着两只大大的防热手套,回头对她笑。“阿金姐知道你在我这里吗?”
她摇头。
“我这么见不得人唷。”虽然他猜得到她的“供词”会有所保留,但是心底就是不痛快。
“怎么可能。”她站在厨房门口,局促的手开始绞着麻花。
“你没有把我的话当真对不对?”他在大雨中那些肺腑之言可不是嘴巴说说而已,他会身体力行的,而且贯彻始终。
她恐怕对他认识得还不够透彻……
“我不想谈那个。”尤其在肚子饿没办法思考的时候,想那些恼人的问题根本是跟自己还有五脏庙过不去。
“好,我们不谈。”他要用做的。
叮地,烤箱设定的时间到了。
姜浙东打开烤箱门,拿出两盆让人食指大动的午饭出来。
“谢谢你没有请我吃泡面。”伍莎莎自动坐进餐桌。
在台北那些年吃泡面吃到倒胃口了,现在只要闻到泡面味,她的胃就会造反。
“我不介意偶尔下厨取悦你的。”
伍莎莎闻言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部肃立,她是怪胎吗?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没办法像其他的女人觉得……幸福?
她扳着还热烫的盘子,让热气模糊她的眼睛。“你没有做过这种事对不对?你没有做过任何一顿饭给谁吃过吧,所以,你觉得你很伟大,你甚至觉得你这样说我应该感动得马上扑进你的怀抱,说我爱你。”
“我没这么说。”天地良心。
可是不讳言,他不习惯这样的激情演出,刚才的确没有心理准备的就脱轨了。
她跳下椅子,“谢谢你的意大利面,它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可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说完,转身就走。
她离开厨房,进了起居室几分钟后穿着原来未干的衣服裤子出来。
“你做什么?!”姜浙东站在客厅中央,不解她的动作。
“我的心情不对,我还是回家去的好。”今天的她别扭够了,心底频频的无声呐喊。
为什么男人朝她招招手,她就该无条件的臣服?而她想爱的时候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她应该要芳心暗许,将恩怨情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才是正确的,她应该乖乖的把焗面吃掉,两人共效于飞,一切喜剧Ending?
她真的不明白。
不管姜浙东的拦阻,她离开公寓,当电梯缓缓往下降的时候,看着跳动的数字,她自嘲的吐出,“猪头!伍莎莎,你是白目的大猪头!”
有谁会像她这样把大好的机会推出门的?
她的猪头谴责直到外头瀑布般的雨势灌进她还没干又更湿的衣领时到达顶点。
猪头是怎么死的——笨死的!
她居然挑这种人神共愤的天气跑出来,兜头打下来的雨又湿又冷,招牌乒乓响,满天飞舞的垃圾,强烈的风,吹湿她眼睛根本睁不开。
“好!你喜欢淋雨是吗?我陪你!”
阴惊的声音在风中嘶吼,突地,伍莎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进另一具跟她不相上下湿答答的身躯。
两双睁也睁不开的眼近得能看见彼此瞳孔倒映的样子,聆听剧烈怦动的心跳声,尽管风雨千军万马般的打得两人不成人形,他们却一动也不动,仿佛世界一片静寂。
他在陪她淋雨。
伍莎莎勉强睁着酸到不行的眼看着姜浙东冷白的脸,他把她压制在墙旁,用自己的身体当作屏风,不让强烈的风雨侵袭她。
整束的雨水淌流过他为了追她随意披上的衬衫,裤子上的水是呈奔流状从裤管冲刷下来,他本来有款的发型如兵败山倒,滑落在鬓边两侧。
她的心涌起一种近乎疼痛的感觉。
缓慢的,她本来垂放在两侧的手有了动作。
先是攀上他的胳臂,然后蛇样的抚上他的肩膀,进而停在下巴处。
“我……”她齿冷牙颤地打着哆嗦,好不容易才把话讲得完整。“想念……厨房的意大利……焗面。”
“面冷了。”他也没好到哪去。
“我会一点厨艺。”
“我考虑。”他露出刁难的意味,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却安然放下了。
“不要……考虑太久,面放太久容易糊掉。”瞅着他的眼睛仍然紧紧缠着,有了不同以往的柔情。
“我的身价还算抢手,你这样,让我很没行情。”
“那……我牺牲一下。”她自动把柔荑——尽管已经冷得快要没有温度——交递到他手中。“小手借你握喽。”
“原来你也有色相。”他喜欢这样的互动。
吼,伍莎莎的铁沙掌马上翻脸,“谈不拢,拉倒!”
“谈得拢、谈得拢!”说慢了就怕小手没拉到,伊人又翻脸跑了,适可而止也是一门学问的。
然后,然后——
经过了一个多钟头。
历经数道干燥手续的两人终于可以摆脱二度落汤的惨状,一前一后的回到厨房的餐桌前。
好长的一餐饭……
姜浙东拿出两支叉子。
伍莎莎摸着额头笑,吹干的鬈发蓬得像洋娃娃。
他不敢造次,只能猛吞口水解馋。他好想对她上下其手喔,好想、好想……
“你笑起来真好看。”
“知道我笑什么?”
“不知道。”
“我一直在猜,你会不会拿出游艇模型还是船的叉子来。”
姜浙东慢半拍的顿了顿,“呃?”
“你的屋子里头到处是船的造型器具,我便想,你会不会连吃饭的餐具都跟游艇有关?”
“你笑我走火入魔?”好死不死他手里拿的叉子还真是独木舟。
“我现在能理解了。”她的笑里面掺着恍然了悟。
“怎么说?”
“我认为你是那种就算别人狠狠砍你十块八块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但一旦牵扯到游艇……就会像我不小心踩到你的地雷,轰一声,死得其惨无比。”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哩,她就是血淋淋的铁证。
姜浙东没有辩解,“我相信没人敢拿刀砍我十块八块的,基本上,要砍我的时候他早就没命了。”
“你的口气很兄弟喔。”伍莎莎轻描淡写。
“不会吧,我只是实际。”他仍然没有过多表情。
Wolf集团的势力在政商界取得很好的平衡,真要有不长眼来挑衅的人,他们也绝对有办法摆平。
天霁风偃。
不算低的云层有云光共舞,刚过去的台风留着少许的尾巴,逗留在空气跟不是很蓝的天空,让人记忆犹新。
伍莎莎跟姜浙东的第一次约会在傍晚,选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是为了配合伍莎莎的工作时间。
姜浙东不常约会,尤其这样慎重其事的。
不常约会不代表他在女人堆中不吃香,他绝少顶着Wolf集团的名号在外面应酬,他对那种衣冠楚楚的场合很不耐烦,宁可把精力发泄在大海上,他爱海洋的绝对值绝对大于女人。
可是,凡事还是有意外。
那个意外叫作伍莎莎。
她对姜浙东意义不同。
为了这次约会,伍莎莎刻意打扮了下,上了淡妆的模样多添了几分女性的娇柔妩媚,她还特地穿上很久不碰的裙子。
沿路她紧张得直摸裙子。
“你穿裙子很好看。”她的眼瞳闪亮,鬈鬈的发经过一番梳理却也还有几绺不听话的蹦翘了出来,蜜色的肌肤可口极了。
“呃,谢谢。”他也会不吝啬的赞美人啊?
“我是替你的裙子可怜,我怕你把它扯破了。”
“你……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不要太常赞美我,我会虚荣得全部接受的。”逗弄她真是人生至高无上的快乐啊!
虽然只是无关痛痒的几句话,却让紧张半天的伍莎莎有了放松的感觉,她放下了紧绷的肩,背脊开始知道可以贴着高级的车椅背。
花莲郊区的七星潭。
刚好是假日,游客很多,开着小货车的小贩也多,热闹的巴比Q、海滩球,花花绿绿的颜色错落在弧形海湾的各处,跟海水一同撞击出华丽的步调。
五颜六色的灯泡球挂满天空,冒烟的铁架上铺满从定置渔场收网捞上来的新鲜鱼货,碳烤小卷、鱿鱼,现烤九孔、又大又甜的蚵,负责碳烤的人忙得手忙脚乱,生鲜的曼波鱼又叫翻车鱼,各式各样的独家秘方,香味冲上了彩霞满天的天空。
广场上挂着艳红色的布条,写着曼波鱼品尝大赛,原来是附近的各家民宿餐厅为了招揽客人而举行的活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有口福了。”闻香而来的客人不少,停车场泊满了各式各样的车。
“你早知道这里今天有活动吧?”
“你越来越聪明了。”像这类的活动不胜枚举,饭店的公关部门一年到头有接不完的邀请函,绝大部分是进了碎纸机,略具规模的同业饭店山庄,公关部会致上感谢函,再不,若是经过评估觉得有取经的需要,便会派人前往。
要姜浙东亲自出马的机会几乎是没有,尤其像这样不起眼,连名目都没有的比赛场合了。
不过,他今天算是私人休闲时间,一点也不想扯上工作。
“想不到我在你以前的印象中居然是笨蛋,你跟一个智商不高的人出来约会,岂不是辱没了你这个位高权重的大老板?”这种饱含大男人主义的“夸奖”,她难以下咽。
“耶耶耶,我好像听到酸溜溜的话喔,你有反对情结喔?”为反对而反对是女人情绪性的言论。
他们说认识也算认识,却从来没有深入的了解对方过,听到不一样的言论,不管是什么都备觉新鲜。
“那是因为你不曾被老板炒鱿鱼,没有被人背叛过才敢大放厥词!”不管是感情或工作,她都尝过被放弃、被抛弃的滋味。
那不是只有不好受的感觉而已,还有更多、更多说也说不清,理也理不完,要努力平复情绪,才能说服自己不是最差、最烂,别人不要的货色。
姜浙东买了两支沙嗲、综合串烧,看着小贩把香味四溢的烧烤装进纸袋中,又另外挑了两只用盐巴轻轻裹住去烤的龙虾,然后完钞。
“螃蟹要吗?”他问伍莎莎。
“你当我是猪啊,吃这么多,晚餐怎么塞得下去?”那些鲜美的曼波鱼她还想吃呢。
“你的食量没这么小儿科啊。”又不是没同桌吃过饭,她的食量有多大他心里有数。
既然他都开门见山了,伍莎沙也不再跟他客气,伸出俏皮的五根指头,“我要这么多。”
敲死他这个凯子!
姜浙东没作声,单眼皮下的眼珠萌生出若有所思的笑意。
甜言蜜语不是他的专长,打死他都说不出那些叫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但是,他有他的方式来表达言语不及的那个部分。
“你的矜持呢?”
从裙子到食物……“破功了。”面对这样的男人,她所有的准备根本就是白费心机。
“诚实面对自己的缺点是美德。”
“你在坦承自己人性最差劲的那一面吗?”几经训练,她伍莎莎几乎快要青出于蓝了,至于……胜于蓝?算了,那需要时间,等她哪天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翻转过几周天,炉火纯青了再说。
“如此良辰美景,不要逼迫我去面对我的弱点嘛。”他的姿态之低简直到了低声下气的标准,幸好那群匪类朋友不在身边,要不然准个个掉了下巴捡不回来了。
人多气味杂,不想在碰碰撞撞的人潮中跟别人互看吃相,两人走了一小段路才找到可以歇脚的地方。
那是一块砾地,被海水长年冲刷过的砾石非常干净,没有一粒沙子,触手还能感觉到底部的湿润。
“你看起来完美无缺,哪有弱点?”天之骄子吧,像他们这样的男人。
“你是这样看我的?”
“不然?”
姜浙东沉默了好一下子,这期间,他把海鲜拿出来两人分食。
最后一抹彩霞终于消失在天际,红橙紫蓝只残留下灰灰的阴霾,几颗太早出现的星子宣告着夜将来到。
“Troy常说太过完美的人容易招嫉,他一身是病,所以才能祸害千年。”每个人对完美的定义不同,在他感觉,完美就跟木乃伊同样的乏味,她把他当作无趣的男人吗?那可就不妙了。
“Troy是谁?”第一次从他嘴巴听见旁人的名字。
“我有四个死党,从国小一路到大学都在一起,后来因为某些事故分开又相逢,大家一起创业,我上次离开台湾一段时间为的就是Troy。”他们的生命火花有大半是紧紧密合的,在不可测的人生中,他们的友谊是最美丽的一页诗篇。
“他怎么了?”
“Troy的身体不好,经常性的病危。”说来云淡风清,他的病情却是其他几个人心中永远牵挂的痛楚。
伍莎莎不自觉的去握他的手。“等我回家一定要用力的抱一抱我老妈,谢谢她给了我一个健康没病痛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