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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加了这么多名贵药材,所以制成的丸子才叫‘长寿丸’,里再真正的芙蓉膏很少,因为这药本来就是用来吸的,不是用的吃的,必须经过多次加工才能入药,外面应该还没有人会炼。”
我也懒得听他们长篇大论的解释,疲倦地一挥手说:“不管怎样,你们把剩下的药丸和药膏都毁掉,以后不许再提起,更不许再炼制,如果市面上出现这种药,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报上朝廷,至于那奎罗商人,我会派人处理的,带这种能致人上瘾的邪药入境,他意欲何为?……好了,你们下去吧。”
遣走了所有的人,我恹恹地靠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即使曾有过一点点残存的幻想,也惭惭成灰,心里已然明镜似的:太后,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服用长寿丸,就没打算长寿,只想在人间的最后岁月留下健康美好的形象。可她自己也清楚,她已经对药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坐车出宫不到半个时辰,她就五官扭曲,手指颤抖,必垣靠服药才能恢复正常,这个样子,若是让宫里其他人看到,岂不出丑露乖?她本意为维持形象,可服药越久,越压制不住毒性,也越来越维持不住健康的表象,她心里一定非常着急,非常绝望吧。
所以淇水之畔的那一场劫杀,甚至她的落水,我都有理由相信其实是她故意安排的,因为她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不然,为什么要坚持带上宇文娟,却把我一个人打发得远远的?既然是临水招魂,作为父亲的女儿,应该陪着她一起缅杯一起祝祷才对。
以前她曾几次跟我保证,一定会为我解决宇文娟的问题,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拉着你一起死!
不管宋方的出现是不是宇文娟安排的,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都正好配合了太后的行动,宇文娟拉上的人越多,太后越高兴,因为,所有闯进她计划里的人,都会被她一起带走。
她不愿让我看见她的痛苦,更不愿让宫里其他女人看见她凄惨地死去,所以她选择在病情彻底恶化的时候自杀,并且抹去自杀的痕迹,给她最痛恨的敌人栽上一个“谋杀太后”的罪名。
宇文娟临时起意,想给太后设套,却钻进了太后早就设好的套里。
太后死意早萌,之所以愿意拖着残破的身躯粉饰太平在宫里周旋,只是在寻找机会拖人入彀,好在临死之前为我扫清道路。一次出游,宇文娟碰巧赶上,让她立刻有了主意,所以,邀请宇文娟同车时,她才会笑得那么得意;坐在车里等着宇立娟迟迟未归时,她才表现得那么有耐性,她就怕宇文娟不跟家里人密谋,就怕不能多拉上一些叛臣贼子,帮着皇上和我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最后,她如愿以偿了,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大洞,即使怀上了多年企盼的孩子,亦不能填满这巨大的遗憾与悲伤。
如果我们的幸福是别人月生命成全的,这幸福怎能圆满?
第二百五十章 摔断象牙梳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隐约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是皇上略带轻责的询问声:“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点灯?”又回头骂宫婢:“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娘娘现在这样的身子,出了什么事朕饶不了你们!”
我笑着起身道:“不怪她们,是我不让点的,好一个人安静地想些事情。”
皇上亲手提了一盏六角琉璃灯走进来,在我脸上照了又照,嘴里劝解道:“别太费神了,你现在主耍是养好身体,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想也改变不了.何菩析磨自己。”
“嗯”,我拉他在身边坐下,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他脸上的倦色一览无遣,若不是真的走不开,他不会拖到这么晚才回来。
两个人一起用过晚膳,在院子里稍微坐了一会儿,殿宇沉沉,星空浩瀚,太后最爱的紫藤花爬满了院墙,在桃李缤纷中,那神秘的紫色渲染得仿若一幅水墨画,格外清远幽深。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院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春喧如许,只是那笑盈盈拉着我去郊游赏春的人,巳乘着一川风雨不知去向何处,独留我在这高高的宫墙里,从此失去了依恃。
嗟叹良久,回到寝殿的大床上躺着,看着头顶云朵状的烟蓝色纱幔出神,皇上给我拉好轻如羽絮的薄丝被,用带点歉疚又有些无奈的口吻说:“本来是想让你换个地方住的,可太医说,你妊娠未满三个月,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搬家,免得动了胎气。”
我点头应和道:“老家的时候也听人说过这话,怀孕未满三月,胎还未稳,不宜挪动,连走亲戚都不让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怕我继续住在此地,每日一出门就看见太后住的屋子,难免触景伤情,不如索性搬去别处,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听我也这样说,皇上便道:“那暂时还是先在这儿住着吧,再等两个月,坤翊宫那里也修整得差不多了。”
这话可就涵义深了,连我也不敢随便接腔,就怕自己理解错了,闹个没意思。见我恍若未闻,皇上索性挑明道:“等坤翊宫弄好后,我就封你为皇后。”
我忙转身道:“别急,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琰亲王未获,始终是个祸根,朝廷里面的那些老臣也还没消停。”
皇上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如果百日之内不举行封后大典,难道再等三年?”
我黯然闭上眼睛,“百日之内”,也即热孝期间,虽然太后只是失踪,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皇上才有此一说。
一条绢帕轻轻捂上我的眼,人也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头抵住他的下颌,侧耳倾听他如鼓点般有力的心跳,我忍不住鼻酸地想:若身边没有这个人,此刻的我又当如何呢?若非他爱上了我,我和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一旦失去太后的庇护,也就失去了一切。
不像现在,我不只有夫,腹中还有了孩子,老天爷从我身边夺走了许多重要的东西,但也给了我更多,让我不至于陷入痛苦的深渊不能(……)
因为昨宵几乎无眠,这一晚倒是睡得很快,可惜才刚迷迷糊糊没多久,床前就传来了低低的呼唤声:“皇上,皇上……”
“什么事?”一个睡意浓重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宋大人醒了,说有要事禀报。”
皇上火了,既有被吵了瞌睡的不耐,也有对宋方本人的厌烦,故而吼着说:“醒了就醒了,要交代什么你们拿笔记录下来不就行了,怎么大半夜地跑这里来了?朕一再叮嘱,贵妃娘娘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们都没长耳朵吗?”
我适时开口道:“没事,我已经醒了,小安子是有分寸的人,你就听听他说什么吧。”
小安子赶紧向皇上回禀:“胡大人说,宋大人伤得太重,很难好转了,这次醒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宋大人又坚持只对皇上一个人说,奴才们也是没办法才来了,就怕这一耽搁,会误了皇上的事。”
皇上嘴里低咒了一声,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无奈地坐了起来,回头见我也跟着起身,一把按住道:“深更半夜的,你就别起来了,朕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又故弄玄虚,朕就索性结果了他。”
我拉着他的袖子劝:“他既然半夜求见,肯定是真有很重要的事要向您禀告,他现在就一口气吊着,虚弱得很,您去了态度可得放好点,要不然,他那口气上不来,您不结果他,他自己就隔了。”
他没吭声,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表示他心里有数。
我躺回枕上,看他站在床边,由弄珠领着几个宫女给他净面梳头,温润剔透的象牙梳子在他如锻的黑发间穿行,我示意举镜的弄蝶把镜子朝我这边转转,让我可以欣赏到玉人梳发的美景,还没如愿呢,啪!象牙梳子在地上断成了三截。
弄珠大惊失色,咚地磕下头去请罪,皇上只是皱了皱眉说:“再拿把梳子来就是了,动作快点,那边还等着呢。”
弄珠顺手从妆台上打开的金丝绒匣子里又拿出一把象牙梳,两个是一对的,据说是南越国的贡品,质材一样,只是形状不同,男用的是长方形,女用的是半圆形,镂空雕花,十分精美。许是刚摔了一把,心有余悸,弄珠的手有些微颤,此时皇上已有几分着急,因为宋方那边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遂叫过赵嬷嬷说:“还是你来吧。”
赵嬷嬷是弄珠的导引嬷嬷兼干娘,也是玉芙殿的管事之一,弄珠的梳头技巧还是她教的,只不过她到底是老人家了,皇上少年天子,贴身侍候的活儿都由年轻美貌的宫女承担。现在皇上亲自点名,她自然不能推辞,忙伸手欲接过弄珠手里的梳子。
……
这回是一分为四,比上一把还多了一裁。
赵嬷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伏地口称:“老奴该死!”
为了不影响皇上的心情,我打点起笑容说:“也好,要摔一起摔,省得拆了对,原来这梳子也是有情有义的,就像皇上和臣妾一样。”
皇上的脸色总算和缓了下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我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比喻何其不吉利!那两把象牙梳子有情归有情,可都已经“香消玉殒”、“死无全尸”了。
全身掠过一阵寒意,心也没来由地狂跳起来,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我来不及抓住,眼看皇上随意戴上一顶金冠就要出门,无法可想的我只得抱住肚子呼叫。
“怎么啦,怎么啦?”皇上果然惊慌地转进来。
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肚子痛。”
一堆人乱作一团,赵嬷嬷也顾不得羞愧了,扑到床前问:是痛还是坠涨感?”
我想了想说:“是坠涨感。”
“不得了,不得了,快传太医,快!”赵嬷嬷急得噪音都变了。
宫里有经验的老人尚如此,皇上更慌了,哪里还敢离开一步?小安子也不敢再催,自个儿出去派人打探消息了。
我紧紧拉着皇上的手,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是不是因为半夜吵嚷,惊了孩子,所以他才这么不安?臣妾也觉得,身边的人越多肚乎痛得越厉害。”
话音才落,皇上已经一挥手:“你们都出去,这里有朕陪着娘娘就行了,有什么事再喊你们进来。”
等人都走光了,我才从他怀里挣起身子道:“皇上,孩子没事,是我觉得有事,又怕打草惊蛇,这才扯个由头留下您。”
皇上正色问:“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女人的直觉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常常很准,却又不足为外人道,与男性的讲求证据严密推理迥异其趣,迟疑了片刻后,我还是说:“一连摔断两把象牙梳子,您就不觉得有点异常吗?”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对我的话很不以为然,但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他笑着用安抚的语气说:“没事的,半夜三更起来服侍,肯定不如白天灵活,失手摔了什么也是有的。”
好吧,在不信邪的人面前,纠缠这些凶兆吉兆什出的没有意义,我只好直接说出我的担忧:“宋方重伤昏迷,御医正努力救治,这事皇上并没有封锁消息对不对?如果宋方真掌握了什么绝密消息,在他临死前肯定会说出来,不然他带去坟墓有什么用。今夜宋方突然清醒,皇上同样没有封锁消息,他的同党也肯定知道了,他们难道会坐以待毙?我是怕他们铤而走险,令皇上防不胜防。”
皇上并没有多少吃惊的表现,反而朝我轻松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朕没防备?松萝苑附近起码埋伏了上十人。”
松萝苑是宋方养伤的地方,我也相信他不会全无布置,可我心里的这份慌乱不是假的。咬咬牙,我把他的手放在自已仍是平坦的腹部,用几近哀求的眼光看着他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埋伏再多,也抵不过亡命之徒拼死一搏。我有种预感,宋方今天要告诉您的,绝对是非同小可的秘密,一旦说出来,很多人都要完蛋,他们一定会竭力挽回败局,必要时,不惜玉石俱焚!我和孩子都承受不起这样的结局,我刚失去了娘亲,不能再失去你。”
“不会的,你别想太多了。”他试图安慰我。
我急得嚷了起来:“不是我想太多,而是气氛不对,两把象牙梳子无缘无故地摔成几截,用了两三年都好好的,怎么今晚摔了?还摔了一把又一把,就像一而再地给我们示警。”
皇上沉吟不语,我继续劝诫:“这不是迷信,而是小心谨慎,朝廷每做出重大决策前还去太庙卜卦问凶吉呢,皇上九五之尊,不容稍有闪失。”
“要是朕不去,宋方真不招怎么办?”皇上犹豫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也知道不该错过,可,望着妆台上盛着象牙残片的丝绒盒,心里的不安越加浓重,几乎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们再等等,小安子不是派人去那边打听了吗?看他们回来怎么说。”我死死拉住他的手,就怕一不小心他会消失不见。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静坐待晓天
夜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