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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润的两只手,分开了。
小新扶着悠然背对着自己站好,将宽大的浴巾裹住她的身子,随后,用亲昵的姿势环住她的腰,将她紧搂在自己怀中。
接着,他亲吻了悠然的脸颊,而眼睛,则看着屈云,以占有的意味。
当年轻的嘴唇离开悠然染水的脸颊时,屈云听见了一句话:“现在,能吻她的,只有我。”
然后,小新环抱着悠然离开。
换好衣服,悠然从更衣室中出来,走向等待自己的小新。
小新什么也没说,只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单手插入裤子口袋,便往前走。
悠然赶紧跟着。
一路上,沉默难耐。
悠然思考许久,终于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那里的,当时,我也想走的。”
没有回应,悠然的话像是跌入了无底洞中,一点生息也无。
那种郁闷,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
又走了大概十步的样子,小新回话了:“我知道。”
“嗯?”
“我知道他为什么在那里。”小新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他一直在跟着你……他对你,从来没有死心。”
闻言,悠然停在原地,而小新似乎也感受到这点,和她做了同样的事情。
看着地上金黄得略为浑浊的光晕,悠然道:“你想多了,而且,他要怎么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夏初,阳光暖暖的,时间的流逝,在微烫的空气中变得缓慢。
像是过了很久,悠然才听见小新的回话:“……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是吗?”
不着头脑的一句话,一直沉甸了悠然一夜的心。
恋爱这方面进行得磕磕绊绊的,而学校这方面也是惊险无比。
教育局的大爷们不止是下来逛逛学校视察下食堂寝室,据老师说,他们还会逮住看得顺眼或者是看不顺眼的学生,询问他们一些问题。
例如校训是什么,学校领导的名字,对学校的看法,对未来的畅想,还有考验专业知识以及英语对话。
所以,全校学生都决定,只要看见像领导的人,一定有多远,就跑多远。
悠然也是做了同样的打算,天天穿着运动鞋和运动服,走在校园中是左右观望,只要看见可疑人物,立马撒丫子狂奔。
所以那几天,校园中到处都是“呼”一声消失,又“咻”一声出现在树后的忍者。
可是人一倒霉吧,连做梦都能梦见和赵本山大叔嘿咻。
这天悠然在图书馆借了几本书,接着来到第二教学楼等待小新下课,正在过道中戴着耳机背政治,忽然有一双手拍了拍她的肩。
悠然转头,差点吓得从五楼跳下去。
因为,好像,似乎,可能,她遇上了教育局的检察员。
悠然回想了班主任的话。
“检查员一般是几个人同时出现。”
没错,眼前就是六个人。
“一般都穿着正式的西装。
没错,还挺绅士的。
“一般戴着眼镜。”
没错,十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呢。
“一般都看似和蔼,实则奸诈。”
没错,眼镜上的光和屈云的有一拼啊。
悠然悔得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系的?”为首的那个努力地做出和蔼的样子,但却力不从心,笑得颇像抗战时期的阴险特务。
悠然从来不是烈士的料,所以,她立马用围巾遮住自己的脸,“咻”地一声穿过他们,逃走。
正在为自己的机智而喝彩,身后却传来一个散发着包子味的声音:“李悠然同学,心理系的李悠然同学,请等一下。”
悠然顿时成为一只暴露在草原上的肥羊,无路可逃。
短腿肥羊转头,瞪向那张笑得山丹丹那个红艳艳的包子脸。
屈家的人,没一个是好的。
被逮住后,悠然被校长死拉着参加了对教育局视察团员的欢迎会。
在高档饭店的包房中,满大桌子的珍肴异馔,五十年茅台瓶瓶地开,那叫一个腐败,那叫一个和谐。
这一顿酒菜钱可以让多少失学儿童重返校园来着,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悠然边当着小愤青,边缩在校长身边大吃特嚼。
吃得正欢乐,包房门开了,服务员小妞甜得发腻的声音道:“先生,这边请。”
小妞的声音包含着惊艳的兴奋,悠然觉得很熟悉——学校中那些慕名来上屈云课的女生都是这个调调。
抬头一见,果然是屈云来着。
他今天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紧抿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校长的包子脸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招招手,将屈云安置到自己的右边。
而悠然,则在校长的左边。
两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教育局的人似乎都知道屈云是校长家儿子,毫不吝啬地说着赞扬的话。
中心意思就是——虎父无犬子。
悠然觉得这句话很有问题,屈云再怎么,也没长出给小包仔脸啊。
管他的,吃完就走人,悠然这么想。
这种场合,酒是一定要喝的,作为唯一女性,并且还做出掩面飞逃这种脱险事迹的悠然成为大家的共同打击目标。
这些人,都是在酒桌上混惯了的,几袭话便让悠然觉得自己如果不喝的话,就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子女每天不辞辛劳叫自己起床的公鸡对不起宿舍墙上供自己意淫的吴彦祖海报。
可悠然从来都是喝啤酒,哪里受得了这种高级货呢?
正在骑虎难下之时,屈云接过她面前的酒,仰脖一口干下。
理由是,学生酒量浅,还是让他这位老师代替。
头一开,便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人都结成统一战线来敬他的酒。
屈云挡在悠然面前,一杯杯地喝着。
按理说,几杯下肚,脸应该是红润的,但屈云的脸色,却似乎更加苍白了。
而且,悠然还看见,他趁着别人不注意的间隙,在偷偷地按着胃。
两个多小时后,酒宴终于结束,散场的时候,悠然却发现,屈云不见了。
校长用专车送悠然回校,一路上,悠然心中总是存着疑问,但却清楚没开口的立场。
最后是包子校长主动说道:“不用猜了,现在我那儿子,在医院里。”
面对悠然讶异的目光,校长继续道:“这些天他胃不舒服,今早去医院诊断出是胃溃疡,刚才又喝了这么多酒,胃出血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呢。”
“你知道他胃溃疡还眼看着他喝酒?”悠然难以理解。
“如果不是想让他喝酒,今天带你出来有什么意义呢?”校长道。
“什么意思?”悠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他本来是不可能出来的,但我告诉他,你在这,并且会被灌酒。他挂了电话,没几分钟就赶来了。”
此刻的悠然,非常想把校长那涨满纯洁和蔼笑容的包子脸给戳破了。
红灯亮起,车停下,在这一刻,校长第一次没有了笑容,正正经经地说道“悠然啊,我儿子真的挺喜欢你的,我可从没见过他对谁有这么在乎过。”
悠然轻掐着自己的手指,不发一言。
“不过呢,他一定是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所以,”校长再次绽开包子脸,用最无害的笑容道:“那么,加上我的份,趁着现在,狠狠地折磨他吧。”
悠然:“……”
下车之后,悠然漫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恍恍惚惚的。
掌中的手机,似乎是烫的。
像是,在提醒着她打电话给一个人。
正在犹豫之间,手机响起,细看,却是小新——约她在商场外面见。
帮着选了一双运动鞋后,小新便带着她在女装部中四处试衣。
基本上悠然每试一件,小新便会叫售货员开票。
商场中的衣服对学生来讲,价格偏高,悠然阻止了几次,但小新硬是要抢着付账,并且还一直拉着她继续逛。
悠然只得借着上厕所的机会休息下。
在洗手间里,悠然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眼中有些沉淀。
心里,像是有什么事情。
是关于屈云。
再怎么说,他是为了帮自己挡酒才会住院的,那么,是否该打个电话确定下他的安危呢?
手随心动,悠然拿出口袋中的纸条,拨打了上面的号码。
那是刚才临下车前校长递给她的,他似乎知道悠然是铁定不会存储前男友的号码。
所以,包子校长也是个危险人物。
按下呼叫键,还没有等待一秒钟,悠然就像被猫抓了似地,猛地挂断了电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用清水洗了洗脸,悠然深深呼吸一口,走出了洗手间。
“三楼有很多新装上市,走,上去逛逛吧。”小新的兴致似乎很高。
“不了,我累了。”悠然找了个借口。
“平时你和朋友出去时,穿高跟鞋逛一天也是不会叫嚷的。”小新不太相信她的话。
悠然不说话了。
小新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终于道:“你是不是很怕花我钱?”
这句话恰好地说中了悠然的心事,但她还是掩饰着:“不是怕,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买这么多。”
“你不也曾经干过将一月的生活费拿来买一条牛仔裤的事情吗?”曾做过悠然兄弟的小新对她的过去可谓是了若指掌。
悠然被问得哑口无言。
“你认为花我钱,不舒服是吗?”
小新的声音更大了些。
周围人来人往,悠然不喜欢被围观的感觉,便将小新拉到商场角落中,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学生用不着买这种价位的,毕竟我们还是米虫……”
小新冷静地截断了她的话:“所以你拒绝的最终原因是,我为你花的,并不是靠我自己挣来的钱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悠然急急否认。
“屈云的钱,是他自己挣的,所以你用得心安理得是吗?”小新问。
悠然忽然有些烦躁:“我们之间的事和他有半毛关系为什么每次吵架都要扯出他来?”
“你真的相信,他不在我们之间吗?”小新问入悠然心中。
“你不觉得这样很累吗?”悠然问:“什么事情,都要扯上他,而且,你还有意无意地,想要和他比,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有意思吗?”
“因为哦我想让你喜欢上我。”小新的眸子,黑得清澈,清澈得充满了沉淀:“因为你那么喜欢他,所以我想,如果我像他一点,你是不是也会爱上我一点。”
悠然摇摇头:“以前我爱他,是因为我蠢。”
“那么,你一直没有聪明回来。”小新静静地道,声音像是庙宇的檀香,一丝白线,渺渺上升。
悠然顿了许久,终于道:“我不想和你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对嘴……我们回去吧。”
说完,悠然转身要走,可小心拉住了她的手臂,也不说话。
两人僵持着,在此期间,悠然的手机响起。
宇多田光的《prisonen of love》在口袋中一遍遍地回响着,断了,又再次响起。
悠然开始没有察觉,但当意识到自己在洗手间中拨打的那个电话时,身体忽然紧绷里起来。
小新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将手伸入悠然的衣襟,一把将手机抢过,翻开盖子,什么也不说,只是倾听。
那边只说了两句话功夫,小新便挂断了手机。
小新的表情,尽量地做到不致异样,但细微的肌肉牵动,还是将波动的情绪展露无疑。
“屈云问……你五分钟前打电话给他,是有什么事?”
悠然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顿时,愣在当场。
“也就是说,当我在洗手间等你时,而你,却在里面给他打电话……你认为,这样的行为,还可以让人相信他不在我们之间吗?”小新的声音比平时要低哑许多,就像是暴风雨前,那能压碎人脊梁的厚云。
“我找他是为了别的事情。”悠然快速地在寻找着最不容易引起小新猜测与怒火的词句。
小新沉默着,他从没有这样沉默过,彷佛连呼吸,也没有了气息。
“能静下心来听听我的解释吗?”悠然问。
小新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就在悠然心中稍松一些之时,小新裹着浓阴冰霜的下句话随着手机砸地的声响一起进入他的耳中:“但不是今天。”
悠然浑身像是被冰冻过一遍,呆愣地看阵地上手机的碎片,以及……小新远去的背影。
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不是后天。
整整五天,小新都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
他不想见她——悠然好几次去找他,都是无功而返。
感情触礁,悠然做什么都没心思,五天下来,才背了不到十个英语单词。
整日整日地,悠然坐在床上,双手抱住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有向雕塑发展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