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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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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他点了本科监试?”
    见陈夫人点了点头,对后头的事情浑然不上心的样子,韩国公张铭也懒得对妻子多说,直接伸手把大氅接了过来就往门外走。见他这副架势,陈夫人方才有些惊觉了过来,忙追了上去问道:“听说人是去外城浙江会馆了,可这会儿指不定在回来的路上,老爷你去了也说得扑个空。二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出了名的爱四处溜达!”
    “我才懒得去找他,这是去见母亲!”
    撂下这句话之后,张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着陈夫人在那儿看着放下来的帘子眉头大皱。婆婆韩国公太夫人从前就是长年信佛,一年有大半年都是在佛堂里过的,也不理会家务,因而她对婆婆恭恭敬敬,可亲近却说不上来。仔细想想刚刚对丈夫说的话,她隐隐约约便有些念头,待到重新品味那监试两个字的意义,她一下子想起了下人们报说午时三刻西四牌楼开刀问斩时的情形,忍不住也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
    二房得蒙圣宠是好事……可要是自己的丈夫再长进一些的话,何至于她这般操心?
    而张铭在出了院门之后,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若当初按着他的安排,将女儿嫁给了文官清贵,哪里要如同现在这般如履薄冰?
    东城干面胡同,一辆清油轿车缓缓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跟车的婆子上前叩了叩门,随即里头便传来了不耐烦的问话声,好一阵子,方才有人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听说是小姐回来了,那中年妇人方才开大了门,又一溜烟回去报信。那大嗓门简直是嚷嚷得满条胡同都能听见。
    “老太太,阳宁侯府把小姐送回来了!”
    听着那声音,从车上下来的苏婉儿脸色一变,又看了随车的丫头一眼。那丫头连忙拿出钱来打赏了车夫和跟车的婆子,这才跟着主人进了门。既然是把人送到了,阳宁侯府的那拨人也没有停留,匆匆忙忙就回去了。
    小院不大,除了设有屏门,就只有一进,因而苏婉儿没几步就到了正房,却咬了咬牙,好半晌才打起帘子跨过门槛进去。还没等她站稳,上首就传来了一个讥诮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呆在那侯府里乐不思蜀了,没想着还是给人送回来了。过了这许多天富贵日子,如今看着咱们家里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寒酸了?”
    陈氏说着便站起身来,走近前几步,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婉儿几眼,这才冷笑道:“陈家打的主意我知道,你打的主意我也知道,不就是想用你顶替你哥哥完了那桩婚约吗?我告诉你,侯门不是那么好嫁的,没娘家撑腰你在那儿连头都抬不起来!要没有你哥哥娶个有钱有家世的进来,你拿什么做嫁妆?你攒的那点体己,连压箱子的底都不够!”
    面对这极其刻薄的言语,苏婉儿低着头一句话没说,牙齿却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来,直到陈氏说够了,这才告退出去。临到门边上,她又听见后头又飘来了一句话。
    “闺女就是赔钱的!”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六十九章 放权背后,危机隐伏
    第六十九章 放权背后,危机隐伏
    阳宁侯陈家新得的这座田庄名曰天安庄。正合着皇庄起名的规矩,取得是天下永安之意。而这座庄院则根据庄名起名为安园,虽是显得普通了些,可前任夏庄头只是翻过两本书不至于睁眼瞎,取这名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外头看着安园占地极大,内中重重院落,可马车真正行了进去,陈澜方才觉得,原本在庄子外头见识到的,还仅仅是冰山一角。除了气派的大门之外,这安园四面都砌有高墙,而且大约引了潮白河活水入内,从正门进去,过了一段平坦宽阔的大路之后,前边竟然出现了一座小桥。看着那条铺着卵石已经冻住了,不知道蜿蜒到哪儿去的小溪,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来时,就只见红螺也露出了惊疑之色。主仆俩对视一眼,谁都没做声。
    陈衍则是还沉浸在刚刚陈澜的那番话里。他对姐姐原本就敬服,此时越想越觉得这次出来是一举数得。便轻轻捏紧了小拳头,直到芸儿连唤了他几声,他方才回过神。
    “四少爷!”芸儿笑吟吟地看着陈衍,又开口问道,“四少爷这回出来,怎么只带了檀香和露珠,会不会人不够使?早知道这儿这般宽敞,就该把春雨一块带来的。”
    “带这么多人干嘛,人一多话就多,听着头疼闹心,留着看屋子正好。”
    陈衍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突然发觉车稳稳停住了,他便上前把车帘掀开了来,见前头果然是一道垂花门,连忙就探出身子去,又二话不说跳下了车。见此情景,红螺连忙拉了拉满脸不得劲的芸儿,和檀香露珠先后下了车去。陈澜最后一个踩着车蹬子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就看到后方又是一座石桥,右手边不远处的小路尽头,是一座临水的亭子,而前方的垂花门内,赫然又是一处高墙。
    就连见惯了京城那些勋贵园子的朱氏,瞧着这光景也有些纳闷,但这已经算是庄园最深处了,张庄头一个男人自然不便跟进来。周围的几张熟面孔她隐约记得是府里那几户老家将家里的,因而也懒得再问,扶着绿萼的手就当先进了门。跟在后头的陈澜拉着陈衍一同进去,顺着那高墙往南走了一箭之地,这才看见了尽头。
    原来,坐北朝南的是一座穿堂,只那穿堂竟赫然是两层,两角还别出心裁地造出了两座小阁来。过了穿堂,方才是正堂,匾额却还空着,虽是三间五架,瞧着却比寻常民宅的屋子更轩敞高大,两个尚在总角的小丫头便在门前打着厚厚的帘子。一进门,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将众人刚刚下车后走路这一程的寒气驱赶得干干净净,再见四周摆设家具俱是异常雅致,饶是朱氏素来最挑剔的人,此行已做好了将就的准备,也忍不住道了一声好字。
    满意归满意,但陈澜看着朱氏点头之后微微沉思的模样,心里也思量着这一座安园是否别有来历。奉着朱氏上前安坐了。见刚刚打帘子的小丫头不曾进来,而随着她们前来的大小丫头已经在屋子里整整齐齐站好了,她就瞟了木樨和芙蓉一眼。果然,下一刻,朱氏便淡淡地吩咐道:“澜儿住东厢房,衍儿住西厢房,跟来的丫头先去收拾,衍儿也别偷打呵欠了,先收拾出床来好好补一觉,澜儿在这陪我说话。”
    几句话分派了之后,檀香和露珠自是跟着陈衍先去了西厢房收拾,而红螺芸儿苏木胡椒也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原本蓼香院的那几个丫头。朱氏只淡淡一点头,玉芍就给二三等的丫头都分派了洒扫收拾之类的差事,又亲自去管着,而绿萼则是依旧侍立在左侧。朱氏瞟了一眼满脸惧色的木樨和芙蓉,拉着陈澜坐下,这才冷哼了一声。
    “还不说实话?”
    举重若轻的五个字一落下,木樨和芙蓉便再也忍不住了,双双跪在了地上,连头也不敢抬。昨天晚上被关在蓼香院外,任凭怎么哀求也没人放她们进去,今天早上又在那冰冷的青石地上跪了一个多时辰,甚至差点就挨了一顿板子赶出去,她们原就已经是惊弓之鸟。所以,因三小姐求情而得以跟着出来,却被撂在了后头马车上,还得经受其他丫头的冷嘲热讽,一路上都不曾放下心合过眼。比起那最糟的结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却是身材娇小的芙蓉先开口。她使劲碰了两下头,这才低声说:“老太太,昨晚上奴婢和木樨确实是去了翠柳居,可却不是为了别的……奴婢和木樨是姨表姊妹,咱们的舅舅早年因为侯府放家人,已经脱了籍,他又是心气大的,很少回侯府问安,所以和咱们府里关系淡了。他年前不合招惹了一桩案子,被下在了顺天府大牢里,对头使了计,他三天两头就被拖出来一顿板子,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方才求了奴婢家里头。因老太太最讨厌家人忘本,奴婢和木樨不敢求老太太,所以……”
    “所以就去求了翠柳居?”朱氏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跟了我这么多年,便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为了个不在府里不相干的舅舅,竟敢背主!”
    见朱氏怒火上来,两个丫头在地上只管磕头。陈澜看着不好,忙在旁边劝解几句,待朱氏好些了,这才喝道:“说话别只说半截,之后呢?”
    这次则是木樨接的口,却是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奴婢们哪敢对别人分说这事,是罗姨娘回来之后,不知道怎得竟知道了,许诺说能帮咱们把舅舅弄出来,只要帮她打探事情。奴婢和芙蓉知道老太太素来不喜她,不敢应承。就回绝了,谁知道昨天鹦鹉竟是带信来说,舅舅给放出来了,让咱们到翠柳居去一趟,还说不去就有大不是。奴婢们一时糊涂,所以就……”
    “巧言令色,这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朱氏只是冷笑,又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再瞧见这两个,既是带到了庄子上,就地打发了配人吧,也不用回府里去了。”
    “老太太!瞧在奴婢伺候了您六年的份上,您相信奴婢一回,奴婢真的什么都没说!”
    “老太太,奴婢真的冤枉!”
    听到这求饶,又看到绿萼虽满脸不忍,仍是咬咬牙到门边唤了粗使婆子进来,陈澜略一思忖,等两个人被架下去了,绿萼也跟着出去之后,她伺候朱氏吃了一盏茶,方才低声说道:“老太太,木樨和芙蓉都是伺候您多年的人,若是真的为了那么一位已经疏远的舅舅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打发配人也没什么可惜,怕只怕她们被人利用,只是为了乱您的心。既然人都跟来了,直接关柴房也罢,撂在哪里也罢,先放着不管就好,咱们休养咱们的,只让人去暗自打听消息,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别让人暗地里笑话了咱们。”
    朱氏早在陈澜前一次求情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可刚刚听见芙蓉木樨的辩解,她便按捺不住火气。不管怎么说。此次避到通州都是她前所未有的屈辱,又哪里能容忍身边大丫头的背叛?更何况,陈瑛的杀手锏还仿佛时时刻刻在耳边回荡,若不是刘太医告诫说不能动气,她恨不得直接打杀了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丫头。
    “也罢,既是来休养的,这事情我就不管了,你处置吧!”
    说完这话,朱氏想起此前陈澜几次遇事都是不慌不忙,此次又是出了这样的主意,不禁又端详了她几眼,略一思忖就说:“我是来休养的,除非郑家的派人过来,其余庄上有什么事情,都由你料理,那两个管事妈妈也分派给你,有什么事情不妨支使她们。若有疑难,你自己斟酌不了的再对我说,也让我清净几日。”
    陈澜哪里不知道如朱氏这般常用心机的人,断然不会轻易说出清净几日之类的话,怕也是想看看她单独办事的能耐,想看看她的本心究竟如何,但这也是她如今最想要的,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又陪着说了一会话,绿萼玉芍便进了屋子来,她又见朱氏倦了,就和两人一块服侍人到东屋炕上躺下,等出来之后,她就对她们将老太太刚刚吩咐的话说了。
    “谢天谢地!”
    绿萼双掌合十念了一声,玉芍也舒了一口气,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又把陈澜送了出去。外头如今还冷,陈澜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刚到东厢房门口,就看到穿堂那边一个婆子探头探脑的,便站住喝问了一声。听到动静,东厢房的帘子一下子挑开了,却是苏木,而那婆子也一溜小跑奔了过来,又屈膝行了个礼。
    “三小姐,有二三十个佃户跑到大门口,全都跪在那儿求恳!”
    闻听此言,陈澜立时眉头紧皱。这安园极大,四周又有高墙,等闲不虞外间动静传进来,可若是就这么放任,难免小事变成大事。况且,那个夏庄头连如此大的一个园子都舍了,对庄户们逼欠租却逼得这么急,实在是蹊跷。还有,刚住进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么多佃户就紧跟着跑来求恳,这是不是太巧了?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七十一章 应变(上)
    第七十一章 应变(上)
    安园的大门仿着京城那些豪宅名园的样子。三间五架的挑檐门楼,双面砖雕着牡丹花西番莲的门楣,斗框边尽是新鲜花样的各种雕刻,丝毫不落民间寻常富贵人家的俗套,显得颇为大气。匾额上的安园两个字不知道寻了哪里的书法名家,乍一看去倒有几分气派,细看之下也不过减两分风骨。若只是初来乍到的人,兴许还以为这是皇家的别院。
    这会儿,二三十个佃户齐刷刷地跪在那绿漆大门前头,有的身上还穿着件大棉袄,有的却只是破旧的夹衣,个个衣服上都有这样那样的补丁。张庄头自己带过来的十几个庄丁倒是曾经遇到过佃户抗佃闹减租,可那会儿毕竟是侯府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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