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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回头到了学堂,设法向二哥和你五弟打听打听,看看五妹妹回来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得巧妙些,只让人觉得你是打抱不平就行了。”
陈衍人小鬼大,早瞧出了不对劲来,因而满口答应了。等到他也出门上学,陈澜方才在几个管事妈妈和媳妇的簇拥下往水镜厅那边走去。尽管一路上她们阿谀奉承不断,可她只管听着,心里却明白得很。有些事情可以指望从她们口中套出来,但诸如陈汐变成如今这模样的缘由,却是别指望这些老油子透露半点。
尽管府中的内务从马夫人换成陈澜姊妹三个,又换成了徐夫人,如今又是陈澜代管,但大约是因为瞧不出这风向最后究竟会变成怎个光景的缘故,往日最会拣软柿子捏的媳妇妈妈们都不敢在风口浪尖上跳出来蹦跶。不过个把时辰,陈澜就在绿萼的帮衬下,把该处置的事情料理完了。就在她坐着喝茶吃点心的时候,早上没跟着她出来的红螺却匆匆进了屋子。
“小姐。”
陈澜见红螺的脸色有些微妙,情知她是趁着今早陈衍去上学,楚平那四个伴当并非书童,不能带去学堂的机会,从他们那儿问出了什么,便冲屋子里的瑞雪使了个眼色。瑞雪自然心领神会,连忙一闪身到了门外守着。这时候,红螺方才上前低声说道:“小姐,之前在安园的时候,四少爷出去过几天,其中头一次正好遇着了威国公世子。”
威国公世子罗旭?
如果是别的缘故就算了,可听到那个名字,陈澜实在是没法不留心。算起来总共和威国公世子罗旭见过两次,头一次他在护国寺送了陈衍一把圣手刘的扇子,又折回来见了他们姐弟,说是这扇子是自己的仿作;第二次在晋王府,他主动上来搭讪,结果被陈汐缠住的时候,还向她下了邀约。不得不说,她虽觉得此人举止唐突性子不羁,却更觉得看不透。
红螺起了个头,接着就详详细细地说:“遇着四少爷之后,那位威国公世子就领着四少爷在潮白河附近的各家田庄上转了一圈。他大约是常来常往的,各处的人情地理都熟,四少爷觉得他合脾胃,所以第二次第三次出去的时候就有意寻他一块。据楚平说,威国公世子常常对四少爷说些朝堂中的人事,四少爷听得很仔细。只他毕竟不懂这些,所以不大明白。”
思量了许久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陈澜便决定等陈衍从学堂回来,再好好盘问一下小弟——不管威国公世子罗旭是好意还是恶意,她总不能放任别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形下对陈衍灌输些有的没的。可转念一想陈衍昨日的说辞,足可见罗旭甚至对罗贵妃和鲁王也有评头论足,甚至没说多大好话,她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除了已经有了王妃的晋王和天生痴呆的周王,其他皇子全都有这样那样的不可容忍处,罗旭难道是不想让她嫁入皇家?可这关他一个外人什么事?她可不记得自己和这位威国公世子有什么交集……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皇后千秋节是给皇子选妃,只怕是铁板钉钉了。
“也罢,你出去对楚平他们四个说。我也不用他们时时刻刻把四少爷的行踪报给我,只是他们随侍左右的时候,一定要多长个心眼,该记下的记下,以备日后问的时候,他们不会成了哑巴。还有,该规劝的时候就规劝,不要一味什么事情都由着他。”
侯府中很少有男女主人全都外出,只留着小姐们在家的情形;也很少有下人们在能够偷懒摸鱼的时候兢兢业业,不敢擅离岗位的时候。然而,如今看着那一乘青幔小轿在大大小小的地方巡视了一个遍,哪怕是最刁滑的下人,也只敢在肚子里暗自骂上一句,却是不敢有别的什么举动。而明知道这般做作也只能是稍加震慑,反而会让不少人认为自己严苛,陈澜也丝毫没有作罢的打算。
与其让朱氏觉得自己笼络人心,不若让其觉得自己只是一味仔细谨慎的人。横竖她那些叔叔婶婶们都是心眼多多,她犯不着在这种勾当上做得太留痕迹。
又一个时辰的时间须臾就过去了。就当她回到水镜厅用了两块点心,预备再坐上一会儿就回房去的时候,赖妈妈突然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还不及站稳就张口嚷嚷道:“三小姐,刘管家差小的来禀报,外头宫里来人了!是坤宁宫的一位公公,还有十几个锦衣卫,说是奉皇后懿旨宣您和五小姐入宫。”
此时此刻,饶是陈澜一贯能够保持镇定,也忍不住倏地站起身来。见赖妈妈满脸的惶恐惊惧,其余妈妈媳妇也俱是不知如何是好,她只能使劲捏紧拳头又迅速松开,如是重复了好几回,这才恢复了过来,当即开口说道:“既如此,还请赖妈妈立刻派人去知会五妹。还有,那位公公可曾吩咐其他的话?或者说,皇后娘娘除了咱们家两位,还召见了其他人?”
赖妈妈本想着郑妈妈陪着老太太进宫,总能显出自己的能干来,谁知道这还没显摆就又碰见了和先头在安园那回一个性质的事,一想起在老太太面前满口应承帮衬三小姐,她差点没把肠子给悔青了。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外头管家刘青让她转达的消息,她就摇了摇头,又讷讷说道:“要不,小的再去打听?”
“不用了。”
自从上回在安园之内见识了赖妈**应变能力,陈澜对她已经没有多大指望,因而此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赖妈妈出去知会刘管家,就说我等换了大衣裳立时就出来,请他陪着那位公公在前厅奉茶。”
突然到来的坤宁宫来使让阳宁侯府上下一片忙乱,自然,有高兴的就有恼怒的,陈澜出了锦绣阁,和陈汐会合之后一同往外走,结果却在角门处被满脸怒火的陈冰拦住了。在她后头,陈滟正在拼命劝说阻拦,可那柔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无能为力。
“是不是皇后也召见了我,你却让她们有意不提!”
看着依旧盛气凌人的陈冰,陈澜实在不明白,马夫人有没有对其解释过二房如今的境况。因而,见陈冰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冲上来理论的样子,她便冷淡地说道:“二姐以为懿旨也是寻常人想阻拦就阻拦,想篡改就篡改的?你如果不信,大可跟着咱们出去见那位公公,只到时候别怪别人得知了此事,当成笑话到处传扬!那时候,被笑话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你……”
陈冰气得额头青筋毕露,可旁边的陈滟被陈澜刀子一般的目光一看,终究是心中一悸,想起了事情闹大的后果,慌忙上前苦苦相劝。趁着那些心下惊惧的丫头们上前阻拦的光景,陈澜拉着陈汐便快速过去了,等走过这一段时,她方才对身边的沁芳吩咐道:“我和五妹走了之后,家里没人主持不行,你速去学堂把三位少爷都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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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九十五章 帝,后,妃,主
第九十五章 帝,后,妃,主
宝殿光辉晴天映。
悬玉钩、珍珠帘栊。
瑶觞举时箫韶动。
庆大筵、来仪凤。
昭阳玉帛齐朝贡。
赞孝慈贤助仁风。
歌谣正在升平中、谨献上齐天颂。
一曲《天香凤韶》由教坊司的一百零五位乐工用箫笙笛鼓等徐徐奏来,自是尽显肃穆高华。而此时此刻,下首俯伏朝拜的一众命妇穿着全副的诰命行头,放眼望去一片珠翠锦绣,好不辉煌。座上的皇后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穿深青绘翟的祎衣和同色蔽膝,玉色纱中单,红领褾襈裾,再加上佩绶玉珠等等,几乎难以看清那华贵礼服后头藏着的人。
由于皇后一直身体不好,多年来无论是正旦冬至还是千秋令节,命妇前往坤宁宫的朝贺次数素来极少。早先还有人觉得皇后不受朝贺,兼且膝下没有儿女,必定是宠衰爱弛,因而也上书提到过别选名门淑媛为后。结果,奏疏一上便激起龙颜大怒,那位御史也被打发到了琼州府数星星看大海。于是,尽管皇后鲜少在人前露面,再也没人敢小觑了她。
说是朝谒,其实不过是皇后在丹墀香案后升座,众命妇在女官导引下下拜磕头而已,最是繁复不过的礼仪。而除了班首的超品命妇之外,其余人甚至连皇后的玉颜都未必能看得清。这一日也是如此,表笺上过,一番繁复的礼制,又唱了宣笺之后,班首的韩国公夫人陈氏便带头称贺。
“兹遇千秋令节,韩国夫人妾张氏等敬诣皇后殿下称贺。”
等到一应礼仪行完,尚仪跪奏礼毕,众人方才被导引着一一出宫,明面上的礼仪就算是完了。而相比那些领到一顿赐宴就得回家去的低品诰命来说,昨日得了信的贵妇们却早已有太监和女官接着去各宫院叙话。而皇后从正殿出来,回到东暖阁后立时在宫女伺候下脱了那一身厚厚的礼服,又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直到两个宫女替自己揉捏着僵硬的脖子和肩膀,她自个喝了一盏沏得滚滚的热茶,这才缓过气来。
“亏得好几年都免了朝贺,要是年年这么折腾,还真是消受不起!”
由于身体向来不好,皇后很少离开坤宁宫,脸色自然而然便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此刻在烧着地龙暖炕的屋子里,她的脸上也不过露出微微的红润。在屋子里两盏双凤翊龙垂翠玉流苏宫灯的明亮灯光下,她发间的那些银丝清晰可辨,眼角额上也有难以掩饰的皱纹。此时此刻她这么一开口,旁边便有女官端着蜜饯捧盒上前。
“皇后娘娘那是体恤诸位夫人,您这千秋节恰逢大冷天,今日若不是您请礼部减了一半的礼仪,只怕这寒风中便有年纪大的吃不消了。”
皇后微微一笑,正要说话时,外间便传来了一声大嗓门的通传:“皇后娘娘,武贤妃偕周王殿下求见!宜兴郡主和惠心姑娘求见!”
原本只是流露出微微笑容的皇后一下子笑开了,连忙出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出去把人都请进来。又不是别人,哪用得着求见来求见去的那一套!”
屋子里顿时有人答应着去了。须臾,一群太监宫女便簇拥着几个人进了屋子来。武贤妃和宜兴郡主都已经换下了之前内外命妇朝见时所穿的礼服。一个是蜜合色的大袖圆领衫,配着玉色褙子和同色绫裙,一个是元青色右衽小袄,蜜合色褙子,松花色百褶裙,全都是朴素颜色。只有张惠心一身大红,一进屋子就放下了周王的手,笑吟吟地先跑上前来向皇后行礼。
“皇后娘娘!”
“贤妃和宝宝是早就说了要来,可没想到连阿蘅和你也一块来了!”
皇后笑着把张惠心一把拉了起来,又把人按在右边坐了,见武贤妃拉着周王要上前行礼,她就摆了摆手说:“罢了吧,这又不是起头朝贺的时候,连免礼都不成,二拜六叩拜了又拜,你们行礼辛苦,我这受礼的也辛苦?来,宝宝上前给我瞧瞧,是瘦了还是胖了?”
周王这才放开武贤妃的手,上前之后却先跪下磕了个头,笑嘻嘻地说:“母后千秋!”
“好,好!”皇后喜出望外,把周王也拉到左边坐了,见他穿戴得整整齐齐,脸上头上干干净净,看上去比前几天见到时更添了几分喜气,便冲着上前行礼的那个身穿浅红大袖衫的**点点头道,“季氏,你伺候得周王很好,贤妃果然是没挑错人。”
“不敢当皇后娘娘夸奖,是殿下如今渐渐聪慧了,奴婢不过尽本分。”
此时早有内侍请武贤妃和宜兴郡主坐了,武贤妃就笑道:“泰堪这孩子就是贪玩,有人陪着,反而渐渐收了些性子。再说宜兴郡主和惠心又都回来了,臣妾那儿也热闹了些,他便不像从前那样胡闹了,臣妾也松了一口大气。”
“可惜我这身体时好时坏的,否则你也能多带泰堪过来走动走动,不用每月只能守着日子过来三回……不过这也没法子,你要是常来,别人那儿闲话也就多了。”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转头看着周王,又轻轻地摩挲着他的鬓角和头发,黯然说道,“要不是当年……他也未必……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转眼咱们也已经是一把年纪,倒是惠心她们长大了,也该到了披着红盖头嫁人的年纪。”
张惠心没料到这话题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顿时脸色一红。可还没等到她张口要辩解什么,外间就有宫女匆匆打起帘子进来,屈膝一礼说:“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尽管这一日是皇后千秋节,但皇帝素来勤政,因而内外命妇朝贺归朝贺,朝会诸事仍然是一如往常。因而此刻听见皇帝竟是来了,东暖阁中的一众人不禁都有些吃惊,还是皇后摆手止住了要告退的武贤妃等人,因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避来避去的,皇上来了看到我这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