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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你的加入。”他张开双臂拥抱程星索。
程星索坦然接受了这个拥抱。
乌子光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向不喜言语的他干脆保持了沉默,但他线条坚毅的嘴角却分明舒展地上扬。
喜悦、幸福、焦灼、忧虑、不安。
种种情绪在他的心里无序翻滚。
星索。
他在心里轻轻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有一种奇妙的悸动荡开。
这是他第一次念这个名字。
而他们分明已经相识太久。
得到了J先生的认可,接下来的事情全部都顺理成章,一小时后,星索已经坐在单独的豪华办公间里,和乌子光相对饮茶。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调的声音非常轻柔,但程星索盘坐在雪白的布艺沙发里的姿势,却仿佛依然有些怕冷。
他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尽可能地把手也缩进了袖子里,袅袅的白气在他的面孔前飘散,乌子光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有些发怔,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谢谢你。”还是程星索打破了沉默。
“不用。”乌子光有些黯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我以为,你不会联系我。”
“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且,我们是朋友。”星索说。
乌子光没有接话,他知道,这是一种承诺,却也是一种警示。
“谢谢。”良久,他说。
不是期望中的相处情形,也许他们永远不可能有期望中的相处情形。
初见时的激动失控已经过去,冰凉的现实提醒着他,眼前如同青涩男孩儿一样的男子,有着比他更冷的心和更封闭的灵魂。
能够为他做些什么,甚至舍弃自己的原则,那已是一种幸福。
一种别人永远不可能理解的幸福。
“我短时间内不会再回美国,有两件事情,还要请你帮忙。”程星索微微向他低下头来。
“你说。”乌子光点头。
他是如此自然,甚至没有半分犹豫,星索虽然明白他是为什么,却仍轻叹了一声。
“直到刚才,我才告诉你我的中文名字。”他说,“可是我的父亲,你却早已熟识。”
他盯着乌子光的眼睛。
“父亲 程 程?”乌子光蓦地抬手,几乎把茶杯碰翻。
程锦艺术学院,程王,程月光。
程家有二子,月和星。
他常听程王不经意间提到他在美国求学的儿子,言语间满是骄傲,但一向淡情的他却不曾想到,那与他有何关联。
难怪开始听到“程星索”这三个字,他的脑海中依稀有过一丝模糊的疑惑,但很快又被相见的喜悦冲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在美国遇见的,犹如他命中的魔咒般,给予了他被拯救的新生又给予了他清醒的痛苦的那个人。
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是,我是程王的小儿子,程月光是我的哥哥。”星索放下手中的热茶,站起身来,突然深深地向着乌子光鞠下身去。
“我代我父亲和哥哥,向你道歉,请你继续与程锦合作《锦夜2》吧。”他用乌子光从未听过的低沉声音恳求,“另外,无论如何,请安排程月光当这部戏的男主角。”
乌子光没有说话,他的心里有一场风暴正在过境。
在当今的影视圈里,他年轻有为,难免四处树敌,表面看似风光,内里却走得艰辛。无私与铁面是他的标签,也是他自保的武器,他害怕自己失去最初的梦想,也害怕自己会随波逐流。
所以,程锦作假事件,他本已经暗暗决定,逼程王撤出投资,另寻良伴。
他甚至已经精明地察觉这对于自己是一个很好的炒作机会。
他不是莲花,他只是想相对光明地生存得更体面些。
但突然出现的程星索,却打乱他所有安排。
他甚至要求让程月光出演男主角。
他一定知道这是多么大的风暴,但他仍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乌子光看着程星索,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如同一个忍者,空气也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想起来了。
这个人,对别人够狠,对自己更狠。
他还能说什么?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呼出胸中的郁结。
“还有一件事?”他问。
星索微微扬了扬嘴角,他知道乌子光这样问,已经是作出了承诺。
再难的事情,他一旦承诺,也将全力办到。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忍,这在他,是很少有的情绪。
因为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并把它信奉为行事准则:要做的事情,只有必须做和不必做之分,其他的情绪,都是迷惑与陷阱。
所以即使胡蓝蓝跳下程锦学院的大楼,用生命将他苦心维持的那个家击得风雨飘摇,但他仍然没有为此流过一滴眼泪,或者面上有过一丝慌乱。
至少他永远都不会让程月光看到。
慢慢地直起身体,他看着乌子光的眼睛,后者那张经常出现在时尚杂志或偷拍新闻里的英俊面孔,正专注地看着他,面上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挣扎与痛楚。
他清楚那表情的真正含义,但是他不能退缩。
他有着他想坚持的事情,而黑夜里那些看不清的角落,总有无形的力量逼着他不得不快速前行。
他缓缓走近一步,轻轻拥抱住乌子光,把额头缓缓抵在他的肩头。
那是一种疲惫的姿势,它无关暧昧,它只是一个茫然的旅人疲惫至极时,想寻求的一点点依靠。
而这一点,他的父亲、母亲、哥哥都不能给他。
从哪一天起,他已经永久向他们关闭了内心?那些原本该是他最亲的人,却也是他最深的伤痛。
眼前的男人,或许是这世界上唯一了解他的某些感受的人。
他们之间,有着一根神秘的纽带。
乌子光显然也深知这点,他的身体在星索走近的瞬间,就蓦地放松了下来,最后,他终于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
如果这时候有人走进来,看到这两个平日里都是耀眼型的男人以这样的姿势安静地相拥,将会生出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吧。
但是,他们谈话的内容,却是冰冷而残酷的。
“我要你用你所有的资源,帮我调查程锦学院那个坠楼的女生,当天是被谁推下了天台。”
“她,不是自杀。”
薛小豆穿着可爱的维尼熊睡衣,窝在温香玉的床上,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不时发出嘻嘻的笑声。
宿舍里的其他三人表情各异,秦纯白看着喻颜欲言又止,爱琳娜坐在秦纯白的下铺上朝温香玉的上铺做出恶狠狠的开枪姿势,而正在书桌边努力想写作业的喻颜则终于无法再强作淡定,闷闷地低下了头。
自从薛小豆强势入住喻颜的宿舍,以腿伤为由霸占了温香玉的床铺后,宿舍里这两天都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安静的气氛,只有薛小豆那麻雀般唧唧喳喳的打电话声,不时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薛小豆的外表也和她的名字一样,看上去小巧可爱,一说起话来连笑带闹,嘴也特别的甜,让人很难拒绝。
虽说她所谓的脚伤只是穿高跟鞋时不小心扭到,但她仍然坚持不养会成大病,这两天除了上厕所,其他时间硬是赖在床上没有起来过。
谁让她是白雨的青梅竹马,甚至是他的“恩人”呢?
于是,虽然心里有着说不清的郁结,但喻颜依然以白雨好朋友的身份,承担起了照顾“受伤”的薛小豆的任务。
除了每天在课余帮她打饭买零食带漫画书回来,晚上甚至连洗脚的开水也要多提两瓶。
爱琳娜就曾经在出了门后对她怒吼:“你这算什么呀!白雨他是不是男人呀!难道这是上演小老婆伺候大老婆的戏码吗?”
她一向口无遮拦,喻颜赶紧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走。
然而不得不承认,心里那种说不出吐不掉的难受感,却正是来源于白雨的态度。
当薛小豆提出暂时在温香玉的床上睡几天时,白雨不但没有体谅喻颜的尴尬,反而亲自和宿管处讨了个人情,成全了薛小豆的任性,这样也就罢了,他甚至恳求喻颜给他几天时间,再找合适的机会向薛小豆挑明他和喻颜的关系,免得局面失控,在那之前,喻颜就以好朋友的身份来介绍自己。
他说:“颜颜你不知道,我妈是个很烈的性子,小豆又是从小没有吃过苦的,我不知道她突然发现我已经有了女友,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尤其如果我妈知道了,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以后对你也很难接受。所以从我们长远的幸福来考虑,颜颜,委屈你几天,我一定会尽快和她沟通好的。”
喻颜还能说什么呢?
刚刚开始恋爱,正沉浸在巨大甜蜜中的少女,面对着恋人那痛苦纠结的表情,也许下刀山也会毫不犹豫。
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次为爱情而卑微的时候吧。
喻颜沉默地接受了白雨的安排。
但是与薛小豆同住两天,却如同两个世纪般漫长,她的眼窝都明显出现了黑青色,那明显是因为躺在被窝里听着隔壁上铺的薛小豆和白雨煲电话粥而彻夜难眠所致。
“嘻嘻,白雨哥哥,你还没睡呀?是不是在等我的电话呀?嘻嘻,开玩笑的啦,知道你忙 ”
“白雨哥哥你决定留校了吗?我找的那家公司离学校不远耶,老板知道我脚扭伤,同意我晚一周去上班呢。嘻嘻,我可是不带薪的实习生,没办法嘛,为了和你在一个城市工作,只好牺牲一点我的前途啦 哎呀再陪我聊一会儿嘛,人家一天都没有出去好无聊啊,你明天陪我出去晒晒太阳嘛,你背我好了,小时候都是你背我 ”
“啊,你问喻颜?她早睡了吧,她们都睡了吧。我就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
喻颜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耳朵变得如同雷达般灵敏,她心惊于那一句一句细小的笑声和说话声,会如此尖锐地传进她的耳膜,仿佛无数次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她,把她射成了一只流着血却不敢叫疼的刺猬。
“白雨哥哥,给我买城东那家有名的 香香香 饺子店的饺子好不好?我想吃嘛,就要吃,你买了给我送来哦。”
薛小豆的笑声又响了起来,那撒娇的语气和对象令在场的其他知情者再也无法平静。
喻颜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偏在这时候,挂了电话的薛小豆又天真地从上铺探出头来叫道:“颜颜把你的热水袋给我灌一袋热水暖暖脚嘛,躺在这里冷死了。”
“冷死了怎么还能打肉麻电话?”爱琳娜冷不丁地接话。
薛小豆一愣,但她随即笑得更甜:“哎呀,爱琳娜姐姐今天不高兴呀,是不是生男朋友的气啦?回头我帮你教训他 ”
爱琳娜“噌”地站起身来,她本来个子就高,站起身就直接和薛小豆大脸对小脸了,吓得薛小豆往床里一缩。
“请你不要逮着谁都姐姐姐姐地叫,我可比你年轻几岁,个子不高脸小小,就真当自己是不老狐狸精啦?”看阵势爱琳娜正式爆发了,喻颜赶快拉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了手。
听到爱琳娜如此呛人的语言,薛小豆再也无法回避,她求助般地把目光投向喻颜,却发现喻颜正在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脸上一片狼狈。
“我做错什么了?”她仿佛天真的小女孩般瞪大了眼睛,小脸也开始涨红。
“薛小豆,虽然你我相识才几天,你也比我年纪大几岁,但是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做人。”爱琳娜一手撑住床栏,一手叉小蛮腰,冷冷地开口道。
“我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也看不得别人在眼皮下欺负我姐妹。我今天非要问问清楚,你和白雨是什么关系?如果你说句你们是兄妹,我立刻叫来白雨替你们买香结拜作见证,以后你叫喻颜一声嫂子,别说暖脚热水袋,你就是暖心暖肝暖肾暖屁股,我爱琳娜都二话不说给你去血拼开水房!
“如果你说你们不是兄妹,那我就要问了,人要脸树要皮,你也活了二十几年,大家都说女人不要装天真,大老远的跑到你白雨哥哥女朋友的宿舍里,一边指挥着他女朋友当老妈子一样伺候你,一边昏天黑地地和你白雨哥哥打情骂俏眉来眼去,你是当喻颜二百五呢还是当她是死的?”
喻颜早见识过爱琳娜当街开骂的彪悍功力,但第一次听到她字字句句说的都是自己心中隐痛,明知道要阻拦,却腿脚发软,眼泪更加成行。
爱琳娜声音掷地,却听得下铺传来一阵鼓掌声,却原来是一向胆小的秦纯白,也忍不住为她喝彩。
薛小豆听到“嫂子”这个词时已经猛然从上铺坐了起来,抓住了床栏,令爱琳娜后退了一步。此时她的脸从红变白,从白变青,她死死咬着嘴唇,盯着爱琳娜的脸,良久,又缓缓地把目光转向泣不成声的喻颜。
“白雨哥哥 是你男朋友?”她的声音里再也没有那些天真的小尾音,一个字一个字,仿佛都虚弱却带着压抑的寒冷。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都单独旅游了说不定都睡了你还想怎么证明?”爱琳娜不给喻颜退缩的机会插言回答。
这句话刚落,只看到薛小豆突然在上铺摇晃了几下,那小小的身体像一个木偶娃娃般,溃不成形地向一边倾倒。
爱琳娜暗叫一声不好,却见薛小豆已经从上铺摔了下来,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般,变故在一瞬间已然发生,一声沉闷的声响,击在现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宿舍里一片兵荒马乱。
秦纯白打急救电话,爱琳娜冲出去找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