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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海仿佛有种震慑人心的魔力,诱惑着人投入到它的怀抱中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毕业了啊。”涛声中有个男生说。因为声音太低,我一下子也没听出来是谁。
“时间当然过得很快啊。”我摆出长者的姿态感慨道,“不要说三年,就是十年三十年也快得很。所以,你们一定要珍惜时光,不要给将来留遗憾!”
说前半句的时候他们都沉默不语,说完的时候他们都笑喷了。
“老师你知道我这几年最遗憾的是什么吗?”吴圆忽然转头问我。
我试探地问:“上个学期挂了一门经济数学?”
她摇摇手指:“非也,非也,是没好好谈一场恋爱——小敏你赚到了!李宏斌啊你们干脆在这里把喜事办了吧,正好有老师作证呢!”
“你滚!”柳静又羞又怒,两个女生嬉笑着打成一团。梁海文看着她们两个,讪讪地起身:“我先回去睡了。老师,还有你们几个,早点儿休息。”
我点头。营地就在身后不远处,我看到他钻回了帐篷里。说是睡觉,里面手电筒的光却一直在亮着。
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chapter 4
夜里潮水涨得很高,浪涛声仿佛就在耳边。睡当然是睡不着的。偶尔会沉进破碎的梦里。依然是那个场景,他们拿着白纸围在我的床头。
然而梦里的时间变成了夜里。有一束光从下往上照亮他们的脸,他们微笑着看我,面目狰狞。
我想成绩公布出来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学生在诅咒我。
于是又想起了报纸上的那条新闻。三个把老师杀害分尸的凶手,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
辗转反侧良久,我决定起来去村里上一趟洗手间。一个人去是不行的。发现村里有人的村里有人的时候我就在想樊一峰是不是真的猜中了。我亲眼看到有人,但是他们都矢口否认。
“他们大概想杀了你。”
黑暗中,樊一峰的话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回响。
我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艰难地摇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我用我那点贫乏的想象力,只能猜想村里那人也许是个被遗忘在这里的疯子或者杀人狂。学生们想我死,但是不想动手,所以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只要让我不小心惹到那东西就行了。他们甚至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我从这世界上消失。
然而我还没有忘记这次出来的真正目的——和学生们好好地沟通。
我要好好地回去,让樊一峰知道他的想法是多么地荒谬!
我拉下帐篷的拉链爬出去。我的帐篷是左起第二个,旁边第一个就是康宁。我用极低的声音叫他:“康宁?康宁?”
大约叫了七八次,他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老师?”
我抱歉地笑:“老师……想去一下村子里。”
他明白过来,“好的,好的,我陪你去。”他亮起手电筒,爬出来穿上鞋子。我故意落在他后面,看着他迈着极端不情愿的步子往前。
他们都说村里没人。
结果这一趟进村顺利得出乎意料;那个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康宁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乍看还以为他是睡着了。我拿手电往他脸上晃了晃,“康宁,走了。”
他猛然睁开眼。手电的光照过去的瞬间,我看到一张异常可怖的脸。
我吓得退后两步。手电“啪”地掉在地上。
“老师当心。”康宁捡起手电交回我手中,“回去吧。”
“好。”
这一趟进村证明那个猜想是错的。我无比欣慰。
康宁转身走在前面。月亮已经爬到了头顶,月光亮得即使不打手电也能看得清路。康宁走得很慢,走两步就往海上看一眼,最后索性站住了,呆呆地望着天幕尽头的海平面。
我也忍不住停了下来。这样美得像是仙境的一片海景,没有人能舍得离开。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问康宁。
他没有回答,只是从鼻孔中发出一个低低的哼声。我有些不快,然而还是尽可能和蔼地说:“现在就业形势虽然不好,但是慢慢找,总能找得到的。”
康宁沉默了一阵,换个话题问我:“老师,上个学期为什么突然换试卷?”
“嗯?”
“本来说期末试卷会从划定的范围里面出,结果到了考试的时候才说临时换了试卷,很多题目我们根本就没见过……”
“那是因为临时出了意外,实在没有办法才换的。上个学期我带了六个班呢,挂的也不只是你们。后来不是还有补考么?”
康宁嗤笑一声:“哼,补考。”
我半开玩笑地说:“我想起来了,你补考好像又没过啊康博士!”我故意把后面“博士”两个字重点强调了一把。他这个外号是有来历的——据说他高中的时候成绩拔尖,是上清华北大的料,谁知临高考的时候生了场大病,第一年没考成。第二年复读,临考竟然又生病,最后带病上考场,只考上了这个最次的专科。
所以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全世界都欠他五百万的表情。
康宁沉默了许久,才说:“是没过。”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冰冷的愤怒,“所以我今年拿不到毕业证了。用人单位要看毕业证的,你让我拿什么给他们?”
我有些不快。
“康宁!”我提高了音量,“你是在怪我吗?”
他低下头去,“那没有。”
“我还记得你的试卷。你交了白卷,你要我怎么给分?那些题目是不在复习的范围里,可是我平时也都给你们讲过了,你只要认真听课做笔记都该记得计算的方法——你们班上也有一半人过了吧?补考的卷子就更不用说了,那些都是最基本的题目——”
他有些愤怒地打断我,“是很简单。我才不是不会做呢,我懒得做。做那些题目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
“懒得做?侮辱你的智商?!”我气得浑身发抖,“你别自我催眠了,你是根本不会做吧?上个学期我们开始上这课的时候大家都挺认真的,就你一个人不是听音乐就是在睡觉。我当面提醒过你,也找过梁海文和你们辅导员去找你谈话,结果他们说你是天才,不用听课的。你看,你就这样沉浸在自己是个天才的幻想里,结果当你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不会做题的时候,你怕了,你宁可假装骄傲地交一张白卷,宁可不要毕业证,也不愿意大家看穿你的真面目!你跟本就连班上最迟钝的人都不如!”
“够了!”
康宁怒吼一声,两手插在腰间,转身站上一块临水的礁石。白色的浪在他脚下绽开来,仿佛是从大海中长出的手,想要把他拉下去。
我走到他身边,“你醒醒吧。高中的时候成绩好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我们学校的学生高考成绩都不怎样,但是大多数人都比你优秀得多!”
他猛然回头,两手揪住了我的衣领。
“你去死!”
、chapter 5
临时换试卷其实是不得以的事。
上学期末开考的前一天晚上,我有一个班的学生们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期末考试的试卷和答案,还放到班级群里共享。我急得要命,还以为是自己的电脑被学生黑了。结果抓住班长一问,才知道试卷和答案是另外一个班的学生传给他们的。另外那个班的学生又是从哪儿得到的呢?再追问,原来是他们的任课老师直接给的。
教这门课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外一个就是那位泄题的范老师。他学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专业,上课的时候只知道和学生吹牛。大概是生怕自己的学生过不了吧?索性把题目和答案都给了他们。
我决定临时换试题,而且新的题目不在复习范围之内。来不及印新的试卷了,只能用投影仪把试题放出来给学生看,然后叫他们在白纸上作答。
我必须在我能管到的范围里保证公平。
事后我把这件事报给教务处,谁知教务处反咬一口,完全无视范老师泄题的证据,说我破坏教学秩序。
理由是按照学校的规定,考试的试卷必须经过所在院系和教务处的双重审核才能用。
那时候我只能冷笑了。谁叫范老师是学校老板的小舅子呢。他再怎么胡闹都不会被开除。
垃圾。学生背地里这样评价老师。
垃圾。老师背地里这样评价学生。
垃圾。所有人公开地或者不公开地这样评价学校。
“因为你就是个废物,别的地方哪儿都去不了,所以才会呆在这里。”所有人都这样看所有人。
正因为这样,大家都不会互相为难。考试的时候老师会有技巧的给学生放水,学生们也会在评教里给老师们打个令人感动的分数。最后当学生处把成绩单寄到学生家里的时候,家长们也会对所交的学费感到物超所值。
皆大欢喜。
所以那次数学大挂科几乎成了一场灾难。它戳破了建校十年来所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吹起的“我们的学生都很优秀”的肥皂泡。
偶尔想想老板那张暴怒的脸,我就算要为此付出代价,也觉得值了。
在帐篷里躺了不知多久,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很轻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手电筒的光在来回扫射。
“康博士哪儿去了?”是梁海文的声音。“真是的,早说了不准单独行动的。”
我坐起来,“怎么了?”
梁海文转到我这边,“吵醒您了?真是抱歉——康宁不见了。”
我拿起手电出去,“奇怪,我睡下的时候他还在呢。”
“老师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摇头:“没。”
“也对,他的帐篷门面向营地的外面,半夜起来也没人听得到。”
我同意地点点头。
“咦?他的哨子也在。”李宏斌说。
最后女孩子们也被吵醒,揉着眼睛问出了什么事。梁海文镇定地说:“康博士不见了。大家不用慌,他的手电也不在,我估计是自己起夜去了。咱们先等等吧。”
我爬出去穿上鞋子,“别等了。李宏斌,你和我去找找康宁。夜里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
李宏斌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愣愣地点点头,那边柳静忽然叫道:“老师,我陪您去吧。”不等我回答,又用不容质疑的口吻说:“吴圆,你也来。”
“不!我怕!”吴圆惊恐地放开她的手臂。我拍拍吴圆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让你去。”柳静又斩钉截铁地说:“那么海文和小斌去看看,老师您还是留下来吧。”
我反对:“那怎么成,营地还是要留个男生保护的。”我拿出老师的威严来大声说:“就这么决定了,宏斌和我去找康宁,你们都在这里等着!”
、chapter 6
在村子里找了一圈,我和李宏斌不停地喊着康宁的名字,几乎把每间破房子都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康宁。
“奇怪,人跑哪儿去了?也不吭一声。”
李宏斌居然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家伙就是这样的,动不动就一个人躲起来,说是思考人生。有一次他钻进王志远的衣柜里睡着了,晚上王志远回来一看,差点没吓死,哈哈哈……”
我用手支住下巴:“这么说,我们应该再去村子里找找村民留下柜子什么的。”
“算了,别找了。他要真想躲起来,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李宏斌说着打了个呵欠,显得很不耐烦。
“可是他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他是你们的同学啊——”
“哼,您不如自己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当我们是同学是朋友。人家才高八斗,应该是在上清华北大的,怎么会看得起我们这些专科生!”
“咦?”一个疑问从脑海中冒了出来,“既然你们这么不喜欢他,为什么还叫他一起出来玩呢?”
“人是梁海文叫来的。”
“哦。”
“梁海文这个人呢,只要你还有一点点的利用价值,他就会想办法拼命地和你拉关系称兄道弟。”
我半开玩笑:“这么说,你也有值得交往的价值嘛。”
李宏斌的脸色更难看了。
“老师您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不知道?我是陪静静来的。梁海文叫静静来,是因为静静和吴圆关系最好,静静说什么她都听。”
我惊奇地张大了嘴,“呃……”
“我跟您说实话吧,这次上岛呢梁海文其实是想追吴圆。吴圆胆子小嘛,越危险的地方梁海文机会就越多。明天天一亮就有好戏看了。他准备上演英雄救美呢!”
“啊?”
我想起梁海文在帐篷里亮了很久的手电,也许就是在为明天做准备?
“所以老师啊,有时候我觉得您还真是太天真了。”
生平头一次被学生教训说“太天真”,我彻底无语了。
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老师最重要的任务是把知识传授给你们,天真一点儿也没关系。”
“哈哈哈……所以我说您天真呀。您真的以为我们是来学习的么,大家想的都是少上点儿课早点毕业,拿钱买文凭呢!我真想不通好好的为什么还要上数学课,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说,还浪费时间。”
我们原本是肩并肩地走着,我听了这句话,顿住脚步:“你说什么?”
他转头很不耐烦地冲我撇撇嘴。我冷冷地说,“你再说一次。”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学数学,不但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浪费我们的时间!浪费时间也就算了,还挂我们!”
他转过身,正对着我。
“老师,我们是要拿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