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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了。十二年前也是这样阴霾的天空,万人欢喜惟独她们不快乐的节日。
十二年,一个轮回。
思索片刻后早纪拿起桌上的酒一口饮尽,冷静地说:“证据在哪里?我去弄出来。”
皙皱眉望她:“你疯了?在警察的地盘上动手?”
早纪不语,皙又说:“再说,杜珊珊还在背后等着你,你这样做不是等于自己朝枪口上撞吗?”
“那就撞好了。”早纪怔怔地盯着面前的酒杯道:“曼达的事,只有我最应该出面解决,我们一早就约定好了。”
“什么约定?”
早纪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悲戚地笑了一下,便离开了。
看守所内的拘留区是由一个接一个的小屋子组成,每间十平方米左右,其中一面墙布满栏杆,外面的人可以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对面的那一间关押了七八个人,曼达的这一间却只有自己。想来也是特意关照过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她掀开来看了看,水泥地上留着各种各样的污渍,醉鬼的呕吐物、暗褐色的血迹、还有其他无法分辨的黑乎乎的东西。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把被子盖住,盯着角落继续发呆。
“嗨美女,你犯了什么事儿啊?”对面的几个地痞趴在栏杆上大声地向曼达打招呼。曼达抬眼斜睨了他们一会儿,又低下头去。
他们都还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有像许明浩的东西,却又比许明浩流里流气得多。
这个时候,她最想念的便是许明浩。
要遭遇了朋友的欺骗、爱人的拒绝、家人的背叛,伺能知道真正对自己好的只有许明浩一个。纵然是有再多缺点,至少也被一颗真心填补了。一个人要完全坦诚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好,实在是一件太难的事。亲密如早纪,也曾利用过她,虽然嘶知道早纪的原因和目的,可是明知道那场车祸却不告诉她,一定不是“忘了说”那么简单。
“喂,干吗不说话呀!呆在这里这么闷,不如聊聊天啦!”对面的男生们又大声叫了起来。
这时看守走过来凶巴巴地朝他们大喝:“老实点儿!”
又一转身拿出钥匙,打开曼达那一间的门道:“有人来看你。”
态度虽然温和,但终究是藏不住鄙夷。曼达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去,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早已失去了往事的盛气凌人。
看守将她带到一个房间门口,推开门,她走进去,看到早纪。她穿着米色的大衣,憔悴了许多,却依然是一脸微笑。曼达忽然发现她认识的这么多人里,最沉得住气的只有早纪,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微笑,别人永远也无法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包括她自己,也是别人。
门被关上,早纪轻声问:“还好吗?”
曼达扬了扬嘴角,从口袋里又拿出烟点上,漫不经心地答:“不坏,你也知道,我想受苦都没人配合。”
还懂自嘲,可见并没有完全崩溃。
早纪向前走了几步,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下道:“证据已经取了出来。”
曼达点了点头。
“你爸爸那边也在打通关系,估计不久就没事了。”
曼达不出声,只是兀自抽着烟。早纪怔了怔,突然也明白她们之间的关系彻底破灭。可是依然有很多话想说,诸如:我并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苏珊娜是杜珊珊,我也不知道她会这样加害你。
诸如:我也不知道你会爱上他,也不知道车祸的肇事者其实是你母亲。
诸如:其实我后悔了。
可是巳谁都清楚,后悔从来都是一种无用的情绪,已经发生的事,再怎样辩解都是借口,再怎样弥补也回不到最初。于是她也沉默,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曼达身后的窗户,窗户外是另一个世界,纵然待遇不同,精神也同样处于囚禁状态。
他们都是罪人。
而自己又何偿不是呢?
抽完了一支烟,曼达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犹豫了一下才问:“他怎么样了呢?”
声音很轻,像是碰了属于别人的东西,带着一种胆怯和小心,连偷东西时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早纪当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她低下头去,用更轻的声音回答:“成了植物人,大概是醒不来了。”
曼达猛然一震,顷刻间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但她努力地镇定下来,静静地看着早纪,对她的憎恶在这一刻变成了同病相连的疼惜。早纪很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却万分僵硬,她声音颤抖地说:“我们都失去他了。”
“可是你得到过。”曼达反而是笑了起来:“所以我还是嫉妒你。”
看到那久违的笑容,早纪也笑了:“出来后,再一起看场电影吧。”
曼达望着她,想了想,说:“好啊。”
事实上两天后她就重新恢复了自由,那一天江水声亲自来接她,带着干净的大衣和热可可。他苍老了许多,眼袋沉沉地坠着,额上出现几根白发,皱纹似是用刀子刻出来的,根根分明。一个精装的男子跟在后面办各种手续,不久后出现在他们面前,朝江水声点了点头。
江水声将车钥匙递给他:“替我把车开回去吧,我跟曼达走一走。”
那人点头离开。
曼达问:“律师?”
“是。”江水声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许律师呢?”
“忙他儿子的事,许明浩因为故意伤人而被通缉,一天不到就被逮到了。”江水声淡淡地说:“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到底想要什么,几天时间就闯了各种各样的祸,到最后痛苦还是由我们最家长的来承担。”
语气里透着沉沉的无力感,曼达看着他想,他大概也累了吧。
她披上大衣随他走出去,好久未见过蓝天,就像挂在高级酒店的装饰画,脆生生的。这一天的天气还不错,太阳模糊地挂在空中,即使暖不到身体也觉得舒罚曼达将纸杯里的热可可喝光,随手丢在路边的垃圾桶里道:“我们想要的都不多,你们却从未在意过。”
这一对父女的对话格外坦诚,却说不出谁比谁更悲哀。江水声深呼吸一口气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件事,当时到医院时你已经失去了记忆,你母亲跟许律师大概已经串通好,告诉我是你开的车……也怪我,就信了。”
是啊,你什么都相信她,即使她说你女儿杀了人也不例外。曼达在心里说,讲出来的句子却是:“算了,都过去了。”
“你妈妈刚出了院,不敢回家,怕再见到你。”
曼达笑了笑:“换做是我我也会怕,怕了这么多年了,可见还是忘不了。”
江水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肩并肩地向前走,他们个子一样高,远处看上去就像一对好朋友,然而只有他们才知道彼此之间的距离有多远。看守所在郊区,这一带车很少,路两边满是荒芜的植物,颓败的建筑欲塌不塌,更显萧瑟。曼达想了一会儿说:“送我出国吧。”
江水声停下来看住她,她说:“随便什么地方都好,总之,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想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即使心里再沉重,离得远一点终究舒服一点。这样对你们对我都好,我想往后也没办法同他面,心里那道坎根本够去。”
“只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不敢面对的事远比你想象中多。”
江水声迟疑了一下问:“能跟我讲讲吗?”
曼达笑了笑,老气横秋地说:“太长了,你以为你女儿才活了五六年吗?不是,她早就长大了,有了翅膀,会飞,也会坠落。有自己的灵魂,会爱,也会受到伤害。爸,你错过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对不起。”江水声低下头去。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做得不够好。”
曼达说着,向前走去。江水声怔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忽然觉得巳他印象中高大得多,却也瘦弱得多。那个身影更像是一条狭长的鱼,在浩瀚的海里不知发生过什么,游得很快,一忽就会不见。
而他的视线看得不够远,没办法也来不及看向更久后的未来。
所有的孩子最终都会长大,会离开。
就如同所有的父母都会老去,所有的爱都会消逝。
唯有刻骨铭心的伤痕永存。
尾声
最后一次看电影,群星影院里只有早纪和曼达两个人。这一天的电影是《天堂电影院》,很符合这里的氛围,也很伤感。两个人都仰头看着屏幕,电影里的配乐一遍遍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着,显得格外寂寞。
曼达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当初,你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那么自信,确定苏见奥不会喜欢我。”
“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我的同学,为人冷漠,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
“后来呢?”
“你还记得那一次,杜珊珊要欺负我,你来学校替我撑腰。第二天所有人都说我们两个认识,因为这个,他特意接近我,大概是想要得到有关你的消息。”
曼达笑了起来,看来车祸才是一切的开始。“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问。
“也许是想惩罚你。”早纪低头笑了一下,接着说:“总觉得你的人生太过顺利了,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可是又不珍惜。所以如果有些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大概会产生挫败感吧。”
“那么得逞后快乐吗?”曼达看着她问。
“已经知道了结局,还有什么快乐可言。”早纪自嘲地说:“倒是你,被挫败到了吗?”
“何止!”两个人的语气不知不觉都轻松了起来:“简直是撕心裂肺呦,痛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哈哈,你也会痛!”
“真想把心脏挖出来给你看,”曼达拍着胸脯说:“让你用科学来检测一下我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只不过裹了一层坚硬的外壳?”
“是啊,那么硬,连自己都打不开,非茵人动手才行。”
早纪笑了起来,问:“怎么会喜欢上他?”
曼达想了想,仰头看着天花板道:“也许如你所说,因为得不到,所以格外向往。说起来其实是我咎由自取,在跟你分别的那几年里,我常常同他见面。也是故意接近他,以为这样,就能更加地接近你。”
“那么早就开始了?”早纪也意外了。
“不,其实更早一些。”曼达边回忆边说:“在医院看到他之前,有一次他跟踪我,跟我打了一把游戏机,却在游戏里将我杀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在医院里看到你们两个,就越发地觉得他不对劲,一开始还以为他有什么目的。”
“噢?”
“反正……其实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对不对?”曼达转过头看着她说:“你没有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我也没有告诉你我的。我们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不再完全地信任对方了。”
早纪不出声,当然,想要找借口还是简单的,譬如她曾问过曼达,她却说把车祸时的事情都忘记了。但借口终究是借口,是为了掩饰什么才存在的。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所以特意接近他?”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干吗要跑去大学城念书?”
早纪好奇起来:“说说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哎,要是真做了点什么就好了,可惜什么也没做。每次都是我说话,他不耐烦地听着。我完全把他当成是你了,以前对你说过什么,基本又对他说了一遍。仔细想想他应该左耳听右耳忘吧,不然应该早就觉察到我们认识了。”
早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曼达问她:“你呢?又是为什么喜欢他?”
“同样是向往,一开始觉得他很坚强,跟我们不一样。他是正直的、坦荡荡的君子,哪怕不够讨人喜欢,也有自己在坚持的东西。”
“后来呢?”
“后来发现他是温和的、美好的,像竹子一样干净整洁。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也很有幽默感,只不过这些特点都被仇恨所掩盖了,真是可惜呢。相比之下我倒是像个垃圾场,几乎无恶不作,满脑子的坏心眼。”
“诶?你好歹也是个科学家好不好!”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同时又闭上眼睛回忆苏见奥的面孔,但她们看到的却不是同一个他。曼达看到的是阴沉的、充满恨意的他,早纪看到的却是微笑着的、令人温暖的他。
也许两个“他”融合起来才是真正的他,如果她们一开始遇到的都是真正的他,现在会不会比较快乐呢?
“往后要做些什么呢?”早纪问曼达。
“已经开始办签证了,不久后就去伦敦念书。我倒是很喜欢伦敦,总是潮湿阴冷的,很符合我的禀性。”
“还会回来吗?”
“说不准,也许。”曼达也问早纪:“你呢?”
早纪想了想,像所有的大学生一样面临着选择:“条件允许的话还是想继续读书,考研不成问题,成绩好嘛!我不太想走进社会,总觉得那是一个可怕的世界。”
“还有什么会比人的心更可怕呢?比如我们两个。”
早纪笑了起来:“也对。”
“对了,我得拜托你一件事。”曼达忽然说。
“什么?”
“不要恨许明浩好吗?他这个人,除了傻了点儿,其实没什么坏心眼。我一直把他当亲兄弟来看待,你要认识他会明白的,他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以前我在学校里闯祸,即使他没有能力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