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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对你之前的做法明白了……一点点……”
他说。
“是,因为我不是她,所以我疏远你,所以我逃避你,所以我不能够去爱你。即使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她笑靥如花的脸上倘满了泪水。
“你究竟是谁?”
“我是她的孪生姐姐。”
顾泽年沉默着冲出了浴室,从地板上抓起凌乱的衣服穿上。又将地面上苏多颜的外套捡起,从浴室门的缝隙里递给她。
隔了好一阵,衣服终于被一双纤细颤抖的小手接住。
“我要回家了。”他顿了顿,又说,“擦干了再穿衣服。”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漫延过眼眶。
隔着门板,苏多颜将手伸出去抓住了他递过来的衣服。他回头,看到她从门的缝隙里透出来的湿漉漉的身体。
“泽年,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你说。”
“我要你记得我。”她倔强地注视他,花朵般的嘴唇再次绽开,“一直,到死。”
6
顾泽年回到家时,天已经微明。
深蓝的夜幕泛起烟波浩渺的光芒。像蚕吐出的丝线,渐渐将夜幕包裹。
他坐在回城的车里,面无表情的脸,静如止水。内心却有一汪蓝色的大海,波涛汹涌,撞击心脏。呼吸疼痛。
远远的,他看到维多利亚公寓九楼的窗户,依然亮着。在静谧的夜里,像盘旋在头顶繁盛且硕大的花朵。
顾泽年知道母亲又在等他了。
有一股温暖黏稠的液体从心室涌出,他竟然第一次着急地想要快点儿回家。
他没有走楼梯,直接进了电梯,按了数字键九。
抵达九楼后,他几步跨到家门口,利索地用钥匙打开房门。
防盗门渐渐开启,继父一脸铁青地站在门里。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他。
顾泽年吃惊地怔住,站在门外,竟然忘记了进门。
“进来,还愣着做什么?”
“嗯。”
顾泽年点头,进门换上柔软的羊毛拖鞋。环视四周,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
“你妈今天着凉了,我让她先睡了。我来等你。”继父及时地解释道。
“妈没事吧?”
继父点头。
之后再无话说,偌大的客厅安静得令人窒息。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矗立在客厅里,貌似亲密,却生疏遥远。
“我先睡了。”顾泽年说完,回头看到继父苍老的脸,又心生不忍,“您也早点休息吧。”
“泽年。”
顾泽年正要进屋,却又被继父叫住。
“叔叔之前话说得重了,你别往心里去!”继父说完,竟像个犯了错误等待原谅的孩子般,惶恐不安。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管子装满了温暖的水,正缓缓地注入他的体内。
顾泽年干涸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他笑着安慰继父:“没事,我早都忘记了。”
7
顾泽年进屋,刚关上门,就闻到卧室的空气里有鸡肉的香味。他打开灯,桌子上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赫然映入眼帘。
他顿时感觉到饥饿,肠胃痉挛着空得难受。一连吞咽了几口口水,他几步跨到桌前,端起碗就大口喝起来。
喉咙起伏,发出寂寞的声响。
直到喝完,他方才看到桌面上放着张纸条。他好奇地展开——泽年,叔叔炖了鸡汤给你道歉。第一次做,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可是,这的确是叔叔做得最用心的事情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纸面,将黑色的字体晕染开去,直至模糊。
他嘴唇微启,舌头打了几次卷,终于动情地发出声来。
爸,他说。
8
上午放学,顾泽年叫住了正准备去食堂吃饭的苏多颜。
“苏多颜,我有事情想问你!”他严肃地说,“我们找个地方说话行吗?”
苏多颜环顾四周。
此时,大多数人已经离开,教室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仍旧埋头啃书,为来年的高考努力拼搏。
“就在这里说吧。”她点头,又补充道,“是为我妹妹而来的吗?”
顾泽年点头。
“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
“我希望你将事实告诉蓝正熙,他也把你当成——”
顾泽年话没有说完,就被苏多颜及时打住了:“他也把我认错了是不是?他也把我当成了纯洁的多爱对不对?即使我是妓女,因为我是多爱,是你们初见的纯洁的女子,所以你们仍旧对我抱有幻想,是这样的吧!”
空气里是让人窒息的沉默。半晌,顾泽年重重地点头。
“那你现在认为我从灵魂到身体,都是肮脏的吗?”她直视着他的眼眸,倔强地又问。
顾泽年再次点头。
像是有无数双手,将匕首插入心脏。深深浅浅,痛到麻木。
痛到没有了眼泪。
苏多颜无力地靠在门口,小声地说:“我告诉你地址,你可以去看她。”
9
顾泽年在离城的初冬日,终于见到了他在玛瑙海遇见的女子。
她在阁楼下面的草坪上,与一条小狗玩耍。穿着洁白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洁白的帽子,就像是一团跳跃的雪球。
他恍惚地走近她,这才发现她的胸前挂着一枚紫贝壳,跟随着她的动作晃悠,像一朵悠然绽放的蓝紫色鸢尾。
那条小狗在少女的身边蹭来蹭去,似乎对她脖子上的项链很感兴趣。
还未等他走近,小狗已经抢下了项链。
女孩惊恐地呼唤着:“麦兜,过来,过来”,可是小狗却仿佛与她作对似的,欢喜地咬着贝壳跑进了阁楼。
顾泽年来不及多想,赶紧追了过去,将紫贝壳从狗嘴中救下,重新返回了雪地。
正在这时,他却看到一幕让他痛彻心扉的画面。女孩竟然趴在地上摸索着,像个癫痫的乞丐。她的嘴里喃喃地呼唤着小狗的名字,完全不知道小狗已经跑远了。
像是有无数的利剑同时刺穿了他的眼睛,疼痛到崩溃。
他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在玛瑙海她总是安静地坐在沙滩上,为什么她总是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为什么他点头,她总是会继续问……
原来,她是盲人。
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却形同虚设。
顾泽年突然没有了与她相认的勇气,他轻轻地靠近她,在她的手即将落下的地方,快速地放下了紫贝壳。
女孩找到了紫贝壳,欢喜地笑了。
她小心地擦拭着贝壳,仿佛那是全世界最昂贵的钻石。
顾泽年咬紧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直到嘴唇咬破,流出鲜血。
他终于悲伤地仓皇逃离。
女孩的灵巧擦拭的手指,突然僵硬地停下了,她恍若失神地靠近紫贝壳,闭上眼睛吮吸。
不久,她干涸的眼底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顾泽年。
她呢喃自语。
第九章 回路荆棘·玫瑰
你在这里。
你在这里。
你在呼进呼出的空气里,你在如影随形的影子里,你在起伏跳动的心脏里。
你在我眼睛里,是扎入眼球的芒刺。
你一直在我的视线里。
却看不见我。
看不见我疼到崩溃的心。
1
苏多颜骑着自行车,在雪地里穿梭。
经过沐林中学外的小巷子,闻到空气里豆浆包子的香味。肚子忍不住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她正准备停车买早餐,却想到还差一点点就存够的手术费,于是猛吞咽着口水,继续骑车。
“苏多颜。 ”
正在喝豆浆的蓝正熙叫住了她,“那天中午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爽约了,害我等了你一中午。”
他不满地嚷嚷。
苏多颜一脚蹬在地面。这才红着脸开头:“对不起哦。我那天有点事情。”
“行了,过来陪我吃早餐吧。”见她一脸沉默,蓝正熙又故作可怜地补充,“算是对上次失约的补偿,行了吧。”
肚子再次发出抗议的声音。
苏多颜将车停在小店铺外,钻进了屋内。
一杯豆浆,两根油条,外加两个包子,她贪婪地吃着,完全不顾形象,甚至,完全不顾对面男生停下嘴里的咀嚼,专注凝视的目光。
心里的空隙逐渐裂开,像是漩涡逐渐扩大。
视线开始模糊,眼睛里像是落入了荆棘,刺得发痛。蓝正熙伸手揉搓眼睛,却发现自己哭了。
2
苏多颜,为什么你要这样虐待自己?难道你是吝啬鬼吗?你是当代守财奴吗?
你赚那么多钱,到底用在了哪里?
我真的恨透了这样的你,我恨透了这样总是可怜兮兮的你!
蓝正熙。
3
从小吃店里出来,巷子里依旧雾气弥漫。
苏多颜推着自行车和蓝正熙并排往学校走去。巷子里的学生越来越多,这两个人的组合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哇,前面那个不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多颜吗?刚甩了顾泽年,现在又勾搭上蓝正熙,真是下贱!”
“这个狐狸精,怎么不去死啊。照这样下去,全校的帅男生都危险了。”
“真是沐林中学的败类啊,以后可得把自己的男友看紧点儿了!”
周围的女生指指点点,讽刺咒骂声不绝于耳。
虽然从小到大,没有父母的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尖锐恶毒的语言,却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
像是柔软的海绵,浸泡在冰凉的水里,肆意地伸展,扩大,往下坠落。
苏多颜原本红润的脸,一点点的变得苍白,失去了力气。
“别往心里去,想开点儿。”蓝正熙发觉到苏多颜的异常,安慰着。
苏多颜感激地笑笑,身体却条件反射地远离他。
他爱的也是多爱,倘若他知道自己不是他在玛瑙海遇见的女孩,是不是也会像顾泽年那样从里到外都看不起她了?
这样一想,原本准备找个机会说明真相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
毕竟,蓝正熙已经是沐林中学,仅剩的不歧视她的人了。
苏多颜将自行车推进车棚,停好出来。蓝正熙仍旧在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谢谢你。”她说。
“谢我什么?”
“你的早餐。”
她的回答干净利落,蓝正熙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没有别的了吗?”
“嗯?”
苏多颜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事实上,她很想说,谢谢你暗中帮助我,谢谢你从不歧视我,谢谢你给我温暖。
“好吧,以后我可以每天每顿请你吃饭吗?”他玩世不恭地笑着。
“啊?”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嗯,这样就可以每天听你对我说三次谢谢了。哈哈!”蓝正熙说完,自己先大笑起来。
苏多颜跟着笑了,直到笑得眼睛疼痛,笑出眼泪。
其实,她是真的哭了。
为这最后卑微的温暖。
进教学楼,必需经过操场。浓雾逐渐散去,铺满了银白色积雪的操场,布满了深深浅浅凌乱的脚印。大多都是朝着教学楼的方向,天气太冷,同学们大多都进教室就不愿再出来。
苏多颜和蓝正熙在操场上道别,踩着积雪朝三年七班的教室走去。
远远的,她看到趴在走廊阳台上的顾泽年。穿着厚重的蓝色羽绒服,像一朵悬在半空中的固定的云朵。
他望着她,眼神复杂。
苏多颜只觉得脸红发热,心跳加快。她几步跨进教学楼,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气。
“嘿,苏多颜。”李希妍拍了拍她的肩膀,酸溜溜地嘲讽,“听同学们说你脚踏两只船,手腕可真高明啊!”
“你什么意思?”苏多颜不客气地质问。
“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你这个下三烂,是不是要将全校的男生勾引光,再将全中国的男人都勾引光才甘心啊?”李希妍话说得简直不堪入耳,“真不知道你用什么手腕留在学校的,像你这样的人,早就不该活在世界上!”
苏多颜刚平缓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
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像涨潮的大海,一浪接着一浪地打来。
而眼睛却瞪着李希妍继续开合的嘴唇,一扎也不眨。
她不是不想眨眼,她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疼痛流出的眼泪。
4
就像生长在身体深处,不能触摸不能割去无法分离的毒瘤。丑陋不堪地附庸在身体里,生生不息地繁衍,疼到崩溃。
——像你这样的人,早就不该活在世界上!
早自习下课,苏多颜趴在桌子上,又想起这句话。是啊,要是死去该多好啊!一切都解脱了,原本她就是个多余的人。
从出生就被遗弃。养父养母生下自己的孩子后,又再次遭遇被抛弃的命运。
而现在,顾泽年也疏远她了。
她的生命,从一次次的抛弃开始,仿佛生来就只是为了等待伤害的。
可是,对于她来说,连死亡也无法选择。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与她命运相同且血脉相连的女孩——苏多爱。
这个女孩,将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样不堪的自己身上。
她不能有任何闪失,她的生命早已经不属于她了。
可是,她真的感觉到很累很累,恨不得闭上眼睛,从此不再醒来。
长眠。
长眠。
长眠。
第一节课上到一半,那薇叫醒了沉睡的苏多颜,“喂,又是顾王子给你的情书!烦死人了,我都快成你的私人秘书了!”
苏多颜揉搓着惺忪的眼睛,扯出牵强的笑脸,“对不起。”
“行了,最好下个学期老师发发慈悲,别让我再和你同桌了!”那薇生气地将纸条塞进了她手里。
又被一个人彻底的抛弃了!
眼睛逐渐泛红,氤氲起潮湿的水雾。
苏多颜悄悄用手背擦干眼泪,打开纸条——你准备什么时候跟蓝正熙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