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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便一眼看见王磊半躬着身子，站在余丽菲的座位旁边，低头同她说着什么。纪玲玲嗖的一下赶紧把目光挪开，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每隔几秒钟，又会忍不住再偷偷地盯着两人瞧上两眼，颇有点偷儿看中古董那意味：偷儿总会隔三差五地对自己的宝贝儿吐点口水，却不能在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地赏玩它。余丽菲同王磊说话的这档儿一直都是一个表情—仿佛打了肉瘤杆菌似的，脸上的皮肤连动也不动。从她的反应实在看不出她的任何心里活动。王磊则叫人有些难以捉摸，有时在微笑，有时则有些愁眉不展，有时故意做出一幅微笑的样子，有时故意显得有些愁眉不展。
纪玲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时，王磊似乎也结束了同余丽菲的谈话，朝着他自己的位子走去。他走的昂首阔步，即便路过纪玲玲身边，也丝毫没有停下来向她报背的意思。纪玲玲心中一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问道：“喂！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
“我看到…你刚才…你刚才不是在同余丽菲说话？她怎么说？”
“你在想什么啊！我怎么会在下课的时候对她说！我只是问她下午放学有没有空而已！”
“噢…“纪玲玲有些沮丧地说道：“那今天放学我自己先走了…”
“谁说了下午不和你一起走了？”
“你刚才不是说…？”
还没等她说完，王磊便神秘的一笑，打断她道：“她下午没空，不过中午很闲，我中午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下午还是计划如常！”
“噢，”纪玲玲这才放开了他的胳膊，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抓得太紧了，手都有些疼了，轻声对他说道：“喂，你中午说的时候态度…好点，不要还是平时那幅吊儿郎当像，让别人以为你在开玩笑。别像…像…别像上次跟…跟我说的那样…”
王磊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拍纪玲玲的头笑道：“知道了，傻丫头！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时值二月，虽然万物已经有了复苏的意思，外面的寒风却依旧有些刺骨。王磊带着余丽菲来到学校旁边一处僻静的咖啡馆，咖啡馆绿墙红瓦，是解放时期的一所老房子改造的，名字直白地取了“二八年华”这四个字。老板若不是看着生意的份上为了迎合学生们的口味才取了这么个土名字，就是他本人依旧对自己的青春时光心心念念，虽然它们早已色泽灰白，形迹模糊。
王磊帮余丽菲推开沉重的镶木玻璃门，待她进去了，自己方才小心地关上门。余丽菲径直走向一处离窗很远的位置，王磊便只得跟着她，待到两人坐定后，王磊问她道：“你想喝什么？”
“我要一杯黑咖啡，谢谢。”
“你喜欢喝黑咖啡？我听说很苦啊！”
“是苦！可是有我们的生活苦吗？想想生活，你就会觉得它喝起来是这么的甘甜。”
“噢…是吗？”王磊笑了笑，心中不禁有些诧异，余丽菲家庭条件这么好，想不到她竟然觉得生活苦！可见她心里一定有很多不为外人道的心思！尽管他有些疑惑，不过他仍然将自己的疑问按下不表，继续说道：“其实我不太分得清楚各种咖啡有什么不同。好像有很多种，摩卡啊，拿铁啊，之类的，呵呵。那我也要一杯黑咖啡吧。”
“摩卡，拿铁这种美其名曰是咖啡，其实不过都是糖水饮料，叫个好听的名字而已。”
“呃…这样啊…”王磊有些语塞，只得冲着服务生招了招手，道：“谢谢，来两杯黑咖啡。”
“这什么歌？还蛮好听的！”咖啡馆里放着一首轻柔的英文歌，王磊环顾咖啡馆四周，脱下自己的围巾大衣，自然而然地向余丽菲问道。
“My funny valentine啊！”余丽菲从旁拿过一本杂志，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哇，你好厉害！竟然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歌！”
余丽菲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他来自火星一般，道：“非常有名的爵士乐啊！这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吗？”
“噢，这样啊…”
说完这句话，两人便无话可说了，王磊更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说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话，或许是最重要的！他便也顺沉默的自然，默默地酝酿着自己的感情。
“干脆就这么说吧，等咖啡一端上来，我先喝一口，然后说，哇，味道真得很好，很香浓，你推荐的东西果然不错，然后借这个开头的东风再进入正题。”
他心中主意定了，便直等咖啡上桌，一旁的余丽菲也不怎么说话，继续低头自顾自翻着杂志。
不一会儿，咖啡端上来了，余丽菲先拿起咖啡杯，闻了一闻，好像深深地被这股香气吸引了，露出一幅沉醉的表情，品了一口道：“嗯，味道果然不错啊！”
王磊看她的脸在室内温暖的空气中烘得有些白里透红，越发显得漂亮了，不禁有些着迷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并学习她的样子，闻了闻咖啡的香气，显露一幅发自心底里赞叹的表情，这才尝试了第一口。
若不是爱情的力量，他喝下去的这口咖啡一定会马上喷出来。
“哇塞！这什么玩意啊！怎么喝起来和锅底灰没有差别！”他在心里暗暗诧异道。
余丽菲看他皱起了眉头，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喝吗？”
王磊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道：“啊，不，没有！”
“喝不习惯就算了，不用勉强，本来也不是人人都能欣赏的！”
“别这么说，多喝几次就好了。”
想来他的表情一定很扭曲，他的胃觉和愿望此刻正激烈地发生着战争，若不把这场战争平息了，他还真不知怎么接下去说关乎他“终生幸福”的大事，却偏巧余丽菲开了口。
“噢，对了，你不是说今天有些事情想跟我说？”
“嗯，这个…的确是的。”这件事情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发展，让他此刻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这个…你能猜到我想跟你说什么么？”王磊突然将头抬了起来，将自己平日压箱底的最友善的笑容都拿了出来，两只眼睛更是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余丽菲。
余丽菲被他看得有点窘迫，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却不想道破。她颇有些不自在地将头低了下来，道：“不知道，我猜不出。”
王磊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挨近余丽菲的手，当他即将触碰到他心中圣地的一霎那，他却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勇气再进一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咖啡杯，缓缓说道：“我喜欢你，有六年了。”
余丽菲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却仍然露出一幅吃惊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她看来，她同王磊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她还曾猜测过有谁暗恋着自己，但这些人里绝对不会包含王磊。
她沉默了许久，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她仍然在努力从自己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我…我觉得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看，现在都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
王磊听她这么说，马上摆手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并不想影响你学习…我…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中…以后…会不会有一个位置留给我…”
说完这句话，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道：“妈的，你是猪啊！好不容易从言情小说里学到这句话，背了这么久，竟然还是说的结结巴巴的！”
“王磊，我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是这对我而言太突然了，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才好了！”
王磊摇了摇头，又自嘲地笑了笑，道：“其实…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各方面都这么优秀！没关系，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对不起…我一直没想过在高中谈恋爱，如果我们以后不能上同一所大学，不能在同一个城市，奋斗目标完全不同，现在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到时候分起手来不是更痛苦？”
“你说的没错。可是…可是如果我愿意为了你而努力呢？如果我们以后能够有机会在一起呢？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起码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我准备考w大的计算机，如果你考上了，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听到这句话，王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的声音兴奋地有些颤抖，道：“如果我能够考上w大，你真的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嗯，只要你能考上！ ”
两人离开咖啡馆，回学校的这一路上，都不再说话，似乎他们之间能讲的话已经在刚才的小咖啡馆里全数说完了。王磊做出一幅酷酷的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却欢欣鼓舞，仿佛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他，老天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机会。而余丽菲则在心中抱怨，这条路为什么这样的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样。
终于，在午休时间结束前，他们走到了漫漫长路的尽头——到了教室门口。余丽菲大大地松了口气，默默感叹这无比尴尬的时刻总算要结束了。她正准备迈进教室的大门，王磊却又突然叫住了她道：“等等！”
接着他便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塞到余丽菲的手中，道：“这个是送给你的，我买了好久了，希望你喜欢。”
“谢谢！”余丽菲收下礼物，塞进自己的荷包里，回头冲他笑了笑，便径直走进了教室。
看到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纪玲玲一中午的忐忑也终于到达了顶点。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摇着王磊的肩膀，去询问他结果如何：你是怎么跟她说的她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然后呢你有什么反应你难不难过高不高兴有多难过有多高兴。这些话憋在她的脑子里简直要把她的小脑袋撑破了，她却找不到一秒钟能和他单独相处。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像困兽，想要冲出自己的牢笼去享受一切自由。如果人说急切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此刻，她就已经是那只快要被烫死的蚂蚁，心中滚热得难受。她现在却只得退而求其次，仅仅是关切地望了王磊一眼，希望从他的表情里发现蛛丝马迹，但是却不得不叫自己失望了。他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的高兴，却也不像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你呀，如果她真地答应了，也好歹得瑟一下啊！如果她拒绝了，也起码像个正常人，愁眉苦脸沮丧沮丧么！你这么平静，看起来这么若无其事，要我怎么猜啊！
如果刚才那条从咖啡馆回到学校的小路对余丽菲而言是空间上的漫漫长路，那么这一个下午对纪玲玲而言则就像时间上的漫漫长路，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终于熬到了放学，一出校园，她就迫不及待地连珠炮似地问王磊道：“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还装？你中午跟她说了没有啊？她怎么说？”
王磊嘿嘿一笑，揶揄她道：“喂，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看你急成这样，别人还以为是你看上了谁呢！”
纪玲玲的脸微微泛起一阵红晕，道：“喂，你不知道女生都很喜欢八卦的么？什么我看上了谁，我能看上谁？”
王磊哈哈大笑道：“呵呵呵呵呵呵，我刚想说，你这么猴急无非两种可能性。第一，估计女生天生都有当八婆的潜质；第二，你大概对我有意思。”
“你疯了是不是？我会对你有意思？你还能说出更不靠谱的话么！”纪玲玲恶狠狠地瞪了王磊一眼，努力想要将自己最凶残的样子拿出来，希望借此能让他将嘴巴闭上。说着说着，她的脸却越发的红了。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王磊有些惊诧地看着她道：“我正想对你说，根据我的猜测，第二种可能性是绝对不存在的，除非地球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哈哈哈，你想说的话我帮你说了，怎么样？不用你再毒舌我了！我有自知之明！”
“你呀，平时还看不出来，原来八卦魂附体了和别的女生真没什么差别！”
“你爱说不说！”
纪玲玲听着他这番不搭边的言论，心中有些气恼。她心里知道王磊并没有说错什么，平时或许还会觉得他嘴贫的很有意思，现在却只是让她心里又急躁又烦闷，一股无名业火无处发泄，索性一个人迈着大步向前走去。
“喂，等等我呀！”王磊一个箭步追了上去，突然说道：“我今天和她说了！”
听着这句话，纪玲玲猛地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天桥和过往的车辆，默默地等待着王磊继续他的下文
王磊低头望着她的背脊，轻声说道：“她…她答应了…”
听着这句话，纪玲玲略微愣了一愣，有那么一两秒钟，她好像被人施了咒语一样，只能呆呆得站在原地。空气似乎不再流动了，时间也仿佛静止了。这个结果对她而言，虽在情理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世界上本来就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的。那些看起来可能的，看起来不可能的，实际上可能的，实际上不可能的，让你高兴的可能性，让你痛苦的可能性，滑稽的是，他们却都是可能的。她让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往日里测试肺活量吸的一样深，然后才让自己转过身，给了王磊一个最最诚挚的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