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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还不快随大人去。”岩止忽然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莫,他脸泛淡笑,但眸光却犀利得骇人。
莫自然能领会岩止的意思,顿了顿,他亦恭敬地点头,以示请王放心之意。
他们的王,又怎么可能无备而来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罢了……
对于岩止看似极其尊重单于命令的举措,那侍臣冷哼了一声,只假装没看见。
若非授意于头曼,区区一个侍臣又怎么敢在岩止面前如此放肆?
岩止并未在意,他眉目俊逸,慵懒带笑,如此漠然冷酷的人,举动之间竟是如此风度翩翩,让人惊叹。他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其他侍臣,淡声道:“父亲大人王帐何在?”
“单于正在居中的大帐中歇息。”
“嗯。”岩止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解下随身携带的佩刀,走进了王帐,此时头曼侧卧在座上假寐,眼皮里面隐约有眼珠的光芒闪烁。
岩止不动声色地微微俯身,悠然道:“儿臣见过父亲。”
头曼似乎是醒来了,咕哝了一声,睁开了那双日渐年迈此刻却厉光犹存的眼睛:“刚才帐外好像有人喧嚣,所为何事。”
“不过是部下与近臣争吵,扰了父亲大人歇息。”岩止回答得云淡风轻,哪里有半点愧疚之意?
“一条好狼身边就得有几条忠心的助手才能在草原生存,你管教得不错。”头曼说。
岩止只当听不懂,似笑非笑道:“父亲大人说得有理。”
“你不是还有一个得力的手下叫莫吗,怎么,竟未在你左右?”
“宴会未开始,儿臣命他随您的近臣前往北庭,保护王妃。”
头曼嗓子咕哝了一声,像是含着一口浓痰,说:“这种人日后多加小心,虽是你的近身侍从,但难免掌了权就得意忘形,想自己当主人,我年轻的时候可杀过不少这种人。”
“父亲大人教训得是。”他一张俊俏的面孔,挂着凉薄的微笑,越发深邃:“外人难免生异心,还得是与自己流着一样的血的亲人才能放心交代啊。”
“小狼养大了还是会不乖,得好好管教一下。你下去吧,待会到宴会上去吧。”头曼微微敛眉,此次见他,更是苍老了不少,未说几句便又低低咳了起来,他们之间的对话看似无关痛痒,但却真真是暗潮云涌,别有深意。
卷一:王的孩子 045 单于老了
走出王帐,单于的守卫早已没了身影,为岩止奉还上佩刀的竟是军师容和。
容和早已在外久候多时,见到岩止出来了,这只懒散的狐狸银灰色的眼睛泛起一层狡猾的光彩,他可不敢怠慢可怕的岩止大人,不过佩刀于岩止大人其实并不十分重要,岩止大人若是想要对那位正在帐内休息的单于不利,就是孑然一身也够了。
“岩止大人,你就这么来王庭了,可真够胆大的。”
岩止扫了容和一眼,接过他奉还上的佩刀,轻轻一挥便又隐于披风之下了:“不是还有你吗。”
“呃…您可真是器重我。”容和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项上人头尚且安好……
岩止大人还真是让人颇感压力呢,要真出什么事,以他的人格担保,他可是会选择明哲保身的!
岩止轻轻挑眉,毫不遮掩他的莫测狂放,他唇角一扬,悠然说道:“父亲大人老了。”
言下之意……
此刻他忽然一笑,俊逸绝伦,美比春光,天地间美景千千万,与之一比竟也赫然失色。一时之间,竟令容和呆了一呆,紧接着浑身一抖,为何感觉…寒意蔓延至手脚……
岩止的冷是属于骨子里的,即使他举止闲适,唇角带着笑意,可依然会让人感到畏惧不已。
容和极少这样失神,待他回过神来,岩止大人早已经慷慨得只赏给他一个渐渐走远的背影。
好一句父亲大人老了,岩止大人这话说得随意,却是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容和欣赏岩止,正因为他从来野心勃勃,但是比起年轻时候的头曼,岩止大人可就优秀得多了,优秀的猎豹往往比其他狩猎者更有耐心,它可以紧紧盯着猎物而心不浮气不躁,依旧优雅自得。
“岩止大人,这回怎么不见您将最宠爱的小野猫带在身边。”容和谄媚地追随了上去,比起这个,容和对那个脾气不大可爱的又不解风情的中原孩子更感兴趣。
危险的寒光一闪,岩止冷冷地扫了容和一眼,这一眼不打紧,容和的背脊一僵,顿时感觉他才更像一只猫,此时已经被岩止大人的冷光吓得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
……
宴会还未开始,匈奴各部领袖就已经早早抵达王庭了。虽是嘉奖设宴,但气氛却一点也欢愉不起来,反倒十分像紧绷着的弦,沉闷微妙得很。
没有人不知道,此次明着说是要嘉奖岩止殿下平乱有功,但实际却是头曼欲向他施压,打击其不安分的野心,削弱其势力,尤其是兵权之举。
就在此时,众人所见的却是那位年轻尊贵的太阳之子风采卓然地翩翩而来,步履之间皆是闲适却又自信在握的气度,他神情淡然,仿佛对今晚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毫不在意,那凛冽却又气定神闲的王者霸气,让人不得不忌惮三分。
在座各部领袖代表的是各方势力,无论才能或是手段,岩止殿下都是成为未来匈奴王的不二人选。但所有人都对头曼单于的心意了然于心,头曼更加钟爱的是二皇子图格殿下,毕竟图格殿下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比起岩止殿下这样野心勃勃却又手段卓越的儿子,自己亲自培养的孩子始终更加好掌控些。
岩止殿下入座不久后,图格殿下也到了,随之头曼单于也蹒跚而来,疲态未退,显然大病未愈。
与其说这是一场宴会,倒不如说是一次男人之间的对峙,各部首领皆不敢轻易表态,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愿第一个为自己带来不利的局面。
头曼由侍女搀扶着入座,侍女立即在他肩上盖了一件毛毯,头曼眼白略带混浊,身形也佝偻了不少。
“单于大人,不好…不好了!”
砰的一声,一名侍突然然慌慌张张而来,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就连一个像样的礼节都来不及行便狼狈地栽倒在地,浑身是伤。
原本沉闷的气氛也因这一变节突然有些骚乱起来,各部首领面色皆是一变,有些按耐不住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头曼心下一沉,原本就蜡黄的脸上顿时变得更加苍白,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盘旋上了心头,急火攻心,头曼来不及张口就已经抑制不住咳了起来:“咳咳…你…咳……”
“大胆!”见父亲的情况不大好,图格厉喝了一声,眉宇间依旧傲慢张狂,但比起数月之前相见,这位年轻的少年又挺拔卓越了不少:“发生了什么事,满堂大人皆在,岂容你如此无礼!”
“王庭…王庭遭袭……”一句话好不容易说完,那名侍卫头一歪,竟已断气了。
王庭遭袭?!
这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的脸色皆大变,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竟敢袭击匈奴王庭,这对堂堂匈奴帝国来说是莫大的耻辱!该死的!
此时不用侍卫禀告,众首领也知情况不妙了!王庭内一片混乱,好在王庭兵力集中,还可抵挡一时,但这场突袭竟然在匈奴王的眼皮底下发生,耻辱,实在是耻辱!
“单于大人,该死的乌赫叛国了!”
“单于大人,乌赫勾结了东胡国,东胡袭到王庭来了!”
“单于大人,一定是乌赫带着我匈奴帝国的疆域图逃到了东胡!”
“单于大人,请尽快下令……”
接二连三的噩报传来,头曼的脸色越发难看,就连图格也惊惶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虽算得上少年英雄,但这样的场面却从未经历过!
席位之上,岩止却从一开始便一直未发一言,他悠然自得地执起一杯酒,这种时候了,竟然十分气定神闲地在那品酒!
容和眯了眯眼睛,那双银灰色的狡猾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岩止大人那张深邃英俊的脸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他竟真想敬可怕的岩止大人一杯酒,怪不得他要说单于已老,头曼单于是真的老了,他根本不是可怕的岩止大人的对手啊!
岩止大人可真是相当的坏心眼呢,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场好戏要上演,却能表现得那么悠然自得,一点口风都不漏,就连他容和也吃了好大一惊呢!此时岩止大人那双幽碧的深邃星眸里赫然是精光璀璨!那张淡薄性感的唇竟漫不经心地缓缓向上勾起,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
难怪!难怪!
岩止大人这么心思深沉的人,怎么可能会无备而来?今夜究竟是头曼单于为岩止大人准备的鸿门宴,还是岩止大人为头曼单于准备的一场惊喜,谁也说不准呢!
卷一:王的孩子 046 弓青王子
“单于大人,请赐予岩止殿下二十万匈奴精兵对付东胡。”一身灰布衣衫,银白长发的精明男人适时地开了腔,此人正是容和。
此话一出,头曼顿时面色一沉,却又无法立即斥回容和的提议!今夜他原本就意在削弱岩止掌握在手中日渐膨胀的权力,如今怎么可能反倒赐予他二十万精兵,再给他一个立下大功的机会?可现在有资格掌握兵权对阵大胆的东胡国的皇族,除了他头曼,便是年轻的大皇子岩止与即将成年的儿子图格,他年事已大,身体大不如前,图格虽优秀,但头曼心里却是一清二楚,岩止的能力远在图格之上!
岩止是一步步如履薄冰生存到现在的,他如今有本事有野心打着这匈奴王位的主意,头曼虽忌惮他,但却不得不承认岩止的手段了得!图格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但毕竟年轻,不曾有过这样的经验。对付东胡,岂能儿戏,况且成者功名显赫,败者便是性命之忧!
此时当真是进退两难!
“单于大人,请赐予岩止大人精兵,保卫王庭,绞杀叛徒乌赫。”一名方脸虎眼的大汉正是八部首领中最有声望的一个,此时竟也开口站到了岩止殿下这一边。
“单于大人,请赐予岩止大人精兵。”
“单于大人,请赐予岩止大人精兵。”
“相信岩止大人一定能为我们带来胜利。”
“阿蒙克愿为岩止大人的胜利担保。”
“请单于大人下令。”
“好了!”头曼终于沉声说道,那双越发混浊年迈的鹰婺厉眸不比当年,但依然威严得很,他严厉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岩止,从前他竟一直不曾发觉,这个儿子竟如此野心勃勃,具有如此手段!竟连各部首领都支持着他!是他这个儿子心机太过深沉了,还是就连上天都眷顾着日夜生存在刀锋上的他?
“岩止,速速绞杀叛徒乌赫,取其首级来见,捍卫伟大的匈奴帝国的威严,好好教训胆大妄为的东胡人,不得有误!”头曼冷声下令,即使图格再不高兴,此时也不敢有半点违抗之意,事关重大,他并无自信能比兄长大人做得更好。
“岩止领命。”
岩止从容淡笑,但那笑意却分明未及他的眼底便消逝无踪了,他的眼底,始终冷彻如寒冰,让人心惊胆战!
……
二十万精兵整装待发,岩止披上了铠甲,端坐于黝黑的骏马之上,黑色的披风被风吹起,在身后张扬鼓动着,他神色淡然慵懒,唇含幽深莫测的弧度,狭长的眼线轻轻向上敛起,他一出现在二十万精兵之前,那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度带着让人臣服的自信,霸气得好像只要有他在,无论前方是何牛鬼蛇神,也定能屈服于岩止大人的面前,永远不会失败!
真是让人不可思议,披上铠甲的岩止大人,分明漫不经心得有些傲慢,但却强悍得没有一丝软绵。
此次乌赫叛国,受到东胡三王子的重用,侵犯匈奴王庭的正是东胡王的三儿子弓青,此人心思莫测,主意多变,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明人物。东胡与匈奴各自为漠北一方大国,素来关系紧张,但这一次大张旗鼓的挑衅还是头一遭,不知道弓青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向来不按常理出招,这一次更是擅自主张,说不定就连东胡王都不知道,这个家伙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两军对峙于地形地势极为复杂的鬼荡山,鬼荡山地势低矮,但却草木丛生,沟壑纵横,复杂难测,这种情况在以草原和沙漠居多的云中以北的西域地区是极为罕见的。
鬼荡山以东的东胡主帐中,年约弱冠的男子一身青衣,脚踏马靴,身上尚未上甲,眉眼柔和温煦,后脑松松垮垮地束着他的头发,身形不比一般东胡人高大,乍一看,还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女子,此刻他竟然正极其兴致高昂地细细描绘作画,这个总让人捉摸不透的男子正是弓青!
弓青旗下的大将早已焦急不已,命人通传了许久却仍未得到弓青王子的召见,说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