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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冰冷的两个字霍然落地,像猛兽的低吼,冷得仿佛让人顷刻间坠入了冰窖。
就连孟轻尘也猝不及防地被岩止浑身上下冰凉彻骨的厉风给扫得浑身一颤,稚嫩的童音在他身后响起,是孟轻尘的声音:“岩止,好冷……”
她的话音刚落,头顶的光线顿时一暗,一道黑影倏然从上方迅速扫过,哗的一声,又一发利箭破风而出,那个生得一双冰凉幽眸的男人轻蔑地从喉间冷哼了一声,薄唇一抿,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弧度,袖摆忽然一扫,轻而易举地扫开了那气势凶猛的短箭,就在此时,那道黑影突然间破开了寝殿的窗户,黑衣黑鞋黑面,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气的冰冷的眼,那人手背上束了一架手弩,短箭迅速从弩上发出,另一只手执着一把锋利的弯刀,执刀的那只手犹在滴血……
充满杀气的眼睛忽然扫向那个躲在冷峻伟岸的男人身后,缩着脑袋的异邦女童,黑影忽然转了方向朝孟轻尘而去。
孟轻尘浑身一凛,秀气的眉眼间忽然一皱,小家伙跳了起来,欲躲,一向身手敏捷甚至堪称狠辣的孟大将军竟被这不甚熟悉的身子摆了一道,笨拙的小胳膊小腿突然被厚厚的毛毯绊倒,孟轻尘满脸黑气,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喂喂喂…打错人了吧!”
周遭的空气骤然一沉,岩止半眯起眼睛,杀气骇人!
那双眼睛墨黑中夹杂着诡异森冷的淡绿,没有一丝温度,就是那双漠然得令人心底发颤的眼睛忽然间沉了下去,凌厉的寒光迸射而出,杀气徒生,浑身都被笼罩在这层不可靠近的森冷之中。
“死不足惜!”冰冷的字眼几乎是从牙缝间迸出的,话音未落,寒光骤起,这个霸道冷厉的男人忽然一个大手扣住了那黑衣人执刀的手,那黑衣人还未来得及靠近那个直直往床后栽去的小家伙,他就已经死死地被岩止给往后拖去,嘎嘣一声,黑衣人的手竟然硬生生被岩止单手给卸了下来,弯刀脱手落地,发出清冽的金属声响。
这个浑身冰冷肃杀的王者蓦地眯起了眼睛,黑衣人想破了脑袋也不曾意料到,自己竟被这个大贺城的王徒手狠狠摔了出去,砸在了满壁的书柜之上,一声重重的闷响,黑衣人砸落在地,身上压着堆叠如山的书与柜。
孟轻尘拍着胸口,童稚的小脸上依然满是黑气,恨不得抽出岩止手里的刀将那分不清主次竟卑鄙地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攻击的刺客大卸八块。
“主人低估了你……”黑衣人沙哑的声音在这安静得诡异的空间里响起,然后唰地一声夺门而出。
岩止英俊的容颜上依旧淡漠冷凝,让人看不出喜怒,他高大的身影依旧站在那,甚至脚下连一步都不成移动过,潇洒恣意,透着寒气。
“放他走。”听到声响的王殿侍卫赶来了,欲追拿黑衣人,却被岩止给阻喝住了。
他幽幽将那双诡异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唇角轻挑,竟没有一丝要将那刺客赶尽杀绝的意思,甚至就这样眼睁睁放那刺客走了。
若非岩止刻意放人,就凭那刺客怎么可能像刚才那样在岩止的眼皮底下带伤逃脱?可是岩止放那刺客走的原因是什么呢?以岩止这样的人,冒犯他从来只有死路一条,怎么可能大发慈悲放他一条生路?
孟轻尘踢开了险些害她遭殃的毛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站在床榻上跑到岩止身边,眼里的疑惑并未流露出来,小脸上是相当的委屈和恼怒,两只小手轻轻拽住了岩止的袖角,嗓音糯糯的:“为什么不杀那个人,他差点伤到我了!”
“不会有下次。”岩止淡淡扫了这个撅着小嘴鼓着腮帮子抱怨的孩子,语气平淡,没有安抚她,但只是这么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却莫名地让人定心。
孟轻尘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一脸郁闷地垂下了脑袋,。
那些赶来的侍卫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见王的寝殿中一片狼藉,他们的王虽没有受伤的痕迹,但所有人还是被岩止浑身散发的微凉淡漠地吓得浑身发抖,哗啦啦跪倒了一片:“请王恕罪。”
岩止没有说话,只是威严的目光冷冷地扫向跪在其中的贡桑,贡桑跪倒的身子一僵,知是逃不过去了,低头道:“贡桑失职了。”
她不该将那个中原孩子独自安置在屋中却擅自离职去追黑衣人,此乃死罪。
孟轻尘慢悠悠地眯起了眼睛,躲在岩止身后,清明的眼睛微微一敛,清楚地看到贡桑起身去抽身侧侍卫的佩刀,就在她要将刀往脖子上抹之时,轻尘忽然抱住了岩止的手臂,稚嫩的嗓音透着无比的坚定:“不要她死!”
末了,这个孩子的声音一软,憨软的童音似是在撒娇:“岩止,好不好?”
稚嫩的嗓音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岩止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看了孟轻尘一眼,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手下的动作已经表示了王的允诺。
他淡淡抬起了手,在场的侍卫得令,立即将欲自尽谢罪的贡桑给压制在了地上……
卷一:王的孩子 015 岩止身份
贡桑被夺去了刀制服在地,她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这位年近半百的妇人侍奉了岩止那么多年,他一向赏罚分明,纪律苛严,而今天她却在王的手下捡回了一条命,究其原因……
只是那个孩子开口一句不要她死。
那个被王带回来的中原孩子……
岩止对孟轻尘的态度虽依旧不冷不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对那个中原孩子的纵容简直是要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殿中的侍卫垂着头不敢肆意窥探王的心思,他们大气不敢喘一个,神色恭敬,气氛微凉,直到一声欢乐的童音响起,打破了这样的微凉。
这里只有一个人敢这样随意忽视王的威严……
小家伙满意了,双手往胸前这么一环,下巴微抬,倒有些霸气,只是这样威风凛凛的动作出现在一个站在床榻上都不够岩止肩头高的小东西身上,显得十分滑稽,孟轻尘高高翘起唇角笑了:“我喜欢贡桑!”
她当然喜欢贡桑,任何一个统帅都喜欢好把握的棋子和对手,贡桑平日对她照顾得一丝不苟,但却并不刻意与她示好,个性死板了些,但心思却极好猜透,孟大将军可不喜欢自己身边出现一个太过聪明的人。
岩止锐利得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幽眸讳莫如深地扫了眼这个小鬼头,英俊的脸上阴晴难辨。
“都退下。”
“是。”
得了王的命令,王殿侍卫的身影很快尽数撤离,孟轻车眨巴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个男人的背影,有些劫后余生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众人对岩止毕恭毕敬的态度,这个家伙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重新缩回岩止怀里的孟轻尘翻来覆去地就是不老实,明明困倦得不行了偏偏却无法入眠,岩止微微敛眉,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似乎没有要老实下来的意思。
“再动就下去。”
男人低低的声音响起,声音虽轻,却威严骇人。
孟轻尘的身子僵了僵,没敢再动,就这么缩在那,炙热的男性气息暖得她都要闷出汗来了,不知是过了多久,身旁的人的呼吸频率渐渐变得平稳,她小小的身子此刻正缩着脚收着收恭着背团在岩止的臂弯间,孟轻尘偷偷动了动脑袋,抬起头去看他,借着乳白色的月光,轻尘能看到淡淡的光晕打在男子睡着的脸上,勾勒出利落深邃的侧脸线条,浓黑的眉毛,狭长的眼睛,比女子还要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微自然向上勾起的薄唇……
应该是睡着了吧?
孟轻尘暗自在心里确认了一番这个结论,然后悄悄抬起那只早已经蠢蠢欲动的手去摸岩止放在身侧的宝刀,碰到了,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达到大脑,硬硬的,向上突起……
“别动,睡你的觉。”
耳际响起男子冷得彻骨的警告,那么的清醒,那么的威严,那么的…骇人……
孟轻尘被吓得刷地一下收回了手,缩了缩脑袋,抬起眼去看他时,却发现他依旧闭着眼睛,唇角线条依旧淡薄而自然向上,邪戾凛然。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这让轻尘不禁怀疑刚刚那一声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哆嗦的警告是否出自他之口。
是她低估了他,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让人有机可趁,他无时无刻不这么防备着,即使是睡着了,却依旧比任何人都清醒!
养成这种习惯与警觉性非一朝一夕可成,孟轻尘从前也是如此,行军打战不是儿戏,半分松懈都有可能断送自己的性命。那么岩止呢?他是否也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这种一招差错便满盘皆输的环境里?
即便是睡着了,他的佩刀也从不离身,是了,像他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轻易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破绽,即使躺在他身侧的是一个连一把刀都未必拿得动的孩子。
这一回孟轻尘不再打着去碰他那把刀的主意了,只是一动不动地缩着身子,怎么也睡不着。
她先前不曾想到岩止竟连睡着了也依旧带着佩刀,但如今她知道了,试想一个曾经朝夕把脑袋提在腰间生活的孟大将军,在知道自己身旁竟然随时有一把可能抽出来砍她脑袋的东西,怎么可能睡得着?
……
在这样胆战心惊中,孟轻尘还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岩止已经不在了,这让孟大将军懊恼不已,且不说她多年锻炼出来的警觉性不复存在,现在竟然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孩子,竟睡到了日上三竿,甚至连岩止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毫无察觉。
依旧是贡桑进来侍奉她洗漱用餐,贡桑神色如常,一字未提昨夜生死之事,孟轻尘压根未把此事放心上,自然也是未提。
“岩止去哪了?”吃过了早膳,孟轻尘边用湿布擦手边问道。
“王正在接见单于的使者。”这一回贡桑没有用一句“此非姑娘该关心的事”来打发孟轻尘。
“单于的使者?”孟轻尘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微微蹙起:“头曼单于的使者?他为什么要来大贺城?”
匈奴王的使者为何要来拜访岩止?
贡桑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恭敬地接过轻尘擦手的布,如实回答她的问题:“王自回到王都,还未向单于拜谒,单于得知殿下安然回到大贺城,亲自派使者来探望殿下。”
殿下?
莫非……
岩止是匈奴的皇子!他是头曼的儿子!大贺城既然是岩止的属地,那么这座城池竟也是匈奴的势力范围!
“我想去找岩止,可以吗?”孟轻尘不动声色地敛起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仰起脑袋问贡桑。
此刻的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极其依赖岩止,甚至有些寸步不能离他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大抵如此,贡桑并未对孟轻尘有半丝起疑,更别提能捕捉到她纯澈的瞳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精明。
“王并未允许……”
“这么说他也没反对!”孟轻尘高兴了,咧着嘴冲贡桑一笑,贡桑微微一愣,那聪明得有些让人头疼的中原孩子已经跑了出去,阻止都来不及。
卷一:王的孩子 016 使者试探
噔噔噔跑入正殿区域,此前依旧是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干涉这个中原孩子的行动,但刚踏入正殿区域一切就不同了,孟轻尘一进入这里就立即察觉到正殿的侍卫果然与其他宫殿的侍卫有所不同,这里的人是严格执行岩止的命令的,只听他一人的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
“站住。”
轻尘被拦了下来,看似与其他殿的装扮大同小异的侍卫抽刀一左一右地拦在了她的面前,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嘴里说着胡语,面无表情。
孟轻尘脚下一滞,紧急刹住了脚,面色有些不快地拧起了秀气的眉:“为什么阻我去路?”
在这里生活了一阵子,简单的胡语她还是听得懂的,但说起来就生硬得很,尽管生硬,但她自认为还是勉强地把要说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可这两个侍卫就像压根没听懂似的,语气充满警告地重复了一遍:“站住。”
“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么?”
孟大将军嘴角一斜,不满地嘀咕。
直到他们看到贡桑追了上来,生硬的态度才有所缓和:“没有王的手令,恕不放行。”
贡桑一把抱起一脸郁闷的孟轻尘,语气微愠,厉色训斥道:“这是王从中原带回来的客人,把你们的刀收起来!”
“是,请贡桑阿妈即刻带走这位中原客人,王正在接见单于最亲信的使者。”两名侍卫刷地一下利落地收了刀,但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贡桑没有说话,但刚才微愠的厉色已经稍稍缓了些,对着孟轻尘微微点头:“姑娘,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我想去岩止那里。”这个中原孩子有些委屈地厥起了嘴,声音糯糯的,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贡桑,抱着她的小手也稍微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