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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想去岩止那里。”这个中原孩子有些委屈地厥起了嘴,声音糯糯的,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贡桑,抱着她的小手也稍微紧了紧,那谁见了都会怜惜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孟轻尘当然不可能就此打道回府,不见到那所谓的使者她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不知她的猜测是否是正确的……
“这……”贡桑面露为难,但最后还是横下心拒绝:“除非姑娘获得王的允许。”
“放行。”忽然一声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孟轻尘与贡桑的交涉。
听到那声音,两名守卫立即二话不说各自往旁一侧为孟轻尘让出一条道来。
微微挑眉,轻尘抬起头看去,刚才发话的男人穿着淡蓝色的侍从装,转过身径直往回走,看也未看孟轻尘一眼,不过孟轻尘自然还记得他,岩止的侍从,那个叫莫的异邦人,他是岩止的近身侍从,莫开口,那定是王的意思,谁敢违抗?
孟轻尘下巴一扬,跳下贡桑的怀里就往里跑去,经过那两个侍卫时还有意无意地哼了一声,简直是典型的狐假虎威,给了点阳光就开始趾高气扬了。
贡桑静静地看着那孩子往里蹦去的身影,眼神微闪,然后恭敬地侧到了一旁,在外等候孟轻尘。
踏入正殿,迎面而来的空气弥漫着美酒的气息,吹奏的是孟轻尘在中原不曾见过的乐器,金殿中央灿笑妩媚的女人跳的是草原上的热舞,这些人有些是面生的,有些能被孟轻尘认出来的,大多是岩止的女奴,胡人女子喜欢穿对比度强烈的鲜艳颜色,身上的衣服红、绿、蓝交错相间。
“好!”大声喝彩的是一个穿着虎皮坎肩留着络腮胡子的胡人,身材不算魁梧,但满脸都是胡子,衣料也是极好的,连虎皮都穿上了,那人就坐在金殿的最下首。
金殿之上,岩止的身子是懒洋洋斜靠在座上的,他正执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笑,幽深的墨黑淡绿眸中一片潋滟,让人以为他欣赏的是殿上的乐舞,实际上他的目光根本就是漫不经心的,反而像是胜券在握的散漫。
“能生活在岩止殿下的大贺城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使者朗声大笑,看似在享受这场隆重的礼遇,实际上那双狭小的眼睛正暗自汹涌着冷冽的厉气。
“本王有今天,与父亲大人的栽培分不开关系,乌赫使者是父亲大人最信赖的人,若是愿意,本王很乐意好好招待你,长住下来也无妨。”岩止缓缓勾起唇角,鹰眸幽深而莫测。
被叫做乌赫的使者浑身一僵,眼神一灰,但长满胡子的面上依旧大笑出来:“多谢岩止殿下盛情款待!”
“客气了。”岩止唇畔的笑意更深。
他分明在笑,但却让人觉得莫名地寒冷,那是危险的气息慢慢地渗透你的毛孔,让人忍不住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孟轻尘跑里进来,没人注意到娇小的她快速在热舞的女人中间穿梭了进来,然后欢快地跳上最上首的位置,脑袋一下子栽进了岩止的怀里:“岩止!”
脆声响起,软软的身子栽进了他的怀里,岩止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孟轻尘会突然蹦出来,他似笑非笑地拎着她的衣领使她站正,眼神讳莫如深,只是懒洋洋地训斥了一句:“没规矩。”
孟轻尘咧着嘴笑了,然后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看向那个单于的使者,屁颠屁颠地蹦了下去,抓着乌赫的右臂,粉嫩的小脸上疑惑地咦了一声:“这真的是从老虎身上剥下来的皮吗?”
这个中原孩子的手一碰上乌赫的右臂,穿着虎皮的中年男人立即几不可察地暗暗抽了口凉气,但身子依旧一动不动,声音粗犷:“猛虎败阵便是如此下场,哪能有假!”
孟轻尘微微眯了眯眼睛,清澈的水眸里敛着意味深长的精芒,但小脸上却是一副童叟无欺的纯真,童音欢快地向上一扬:“真的?!好威风!”
似笑非笑地收回了小手,她那一下看似软绵无力,却是极其精准地直握要害,怕是这位可怜的使者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脸上噙着笑意,精明的寒光已经被收敛起来了,她不动声色地跑回岩止身边,专心地吃他桌前的瓜果,双手并用,也不去关心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岩止怎么会轻易放走任何一个胆敢冒犯他的人呢,除非……
他本来就在等着那个人送上门来!
岩止心思深沉,作风果决,只怕将来等他坐大,整个漠北都会成为大秦不敢小觑的对手!
青出于蓝胜于蓝,头曼不是他这个儿子的对手。
卷一:王的孩子 017 将军阴险
说到匈奴,这座大贺城既然是匈奴的领地,为何不曾听闻半点关于匈奴与大秦和亲的事?数月前她以和亲的身份被送往藩外,不幸途中毒发命毙,以秦皇的作风,应当会借故制造匈奴违背盟约害得大秦第一女将毙命的假象,借此掩盖毒害她的事实,还可激发百姓愤恨与将士锐气,然后大举进攻才是……
好一个一箭双雕!
孟轻尘剥葡萄的动作慢慢地就停下来了,继而又马上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设想,她似乎从匈奴王的使者与岩止的对话中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咽下最后一口葡萄,擦干了小手,孟轻尘似有若无地轻轻翘起了唇角,眼里精光荟萃。
原来数月前就在她的和亲队伍出了嘉峪关不久,匈奴与月氏国就突然结了盟!两个漠北大国的突然结盟应该是秦皇始料未及的,完全打乱了他堪称完美的计划,难怪秦皇不敢肆意进攻。如此说来,秦皇定是不敢在秦国公布她孟大将军毙命的消息,那么和亲之事必然也得继续进行,是谁取代了孟将军的位置瞒天过海……
“单于听闻岩止殿下您带回了一个中原孩子……。”乌赫的目光忽然落在坐在岩止身旁的那个孩子身上,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她:“想必这个孩子定是为岩止殿下您带来了不少好运,让您安然从月氏逃回了大贺城,乌赫相信,单于会很高兴见一见这位给殿下您带来好运的孩子。”
逃?
孟轻尘眨巴眨巴着眼睛抬眸看向身侧这个淡漠而又莫测的男人,他冷峻的侧脸线条紧绷着,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刺骨寒气,他是那样威风凛凛,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材,这样的岩止也会有需要狼狈逃命的时候吗?真是不可思议!
莫非匈奴与月氏国结盟后不久就立即出现了军事冲突?那与岩止又有何关系?难道……
被匈奴王送到月氏国当质子的皇子就是岩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岩止不是他最出色的儿子吗?!
两国结盟,多会交换质子,质子通常是地位尊贵的王族,一旦一方违背盟约,为质的皇子便会面临窘迫的生死困境……。
乌赫似乎是在刻意挑战岩止的权威,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危险的寒光霍然从岩止那双慵懒的淡绿色星眸中闪过,凌厉得如一把刀一样当头劈下来,他缓缓眯起了双眸,那双诡异得如罂粟般危险的眼睛顷刻间变得浓黑深沉,漩涡着莫测的幽绿,寒彻锐利。
孟轻尘的头皮一麻,她离岩止是那样的近,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周遭忽然刺骨的降温,她以为岩止会发怒,但他却没有,他的唇畔蓦地向上勾起,墨黑的眸中突然泛起少见的蓝紫光泽,孟轻尘看得呆住了,如此…危险的气息,冷冽得让人心惊。
岩止若是笑了,那这个愚蠢的使者在不久的将来只会死得更加惨烈。
“乌赫,猛虎也会败阵,那是因为它以为自己不会败。”岩止优雅淡笑,那双原本渐渐变得森冷的眼眸此刻却泛着耀眼的慑人光芒。
乌赫的背脊微微一僵,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莫名的,殿上那个年轻的王者分明噙着抹笑意,说话的语气也依旧那么漫不经心,却着实让人心底发颤。
孟轻尘微微眯起眼睛,缓缓地收回了视线,她被岩止检到时,岩止和他的从仆一路上都在沉默地赶路,风尘仆仆,那一路上只有所剩不多的水和冷硬得让人咬不动的干粮,以岩止那样尊贵的身份,出现在那样的地方的确是古怪。
“咦?你能打死猛虎?”
稚嫩的童音适时地响起,打破了这样冷凝的气氛,那个被王带回来的孩子好奇地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看着单于派来的使者乌赫,然后神情纯澈地仰起头,那好奇又惊喜的模样很是可爱。
乌赫微微一愣,最后还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压根没把这个中原孩子放在眼里:“打死猛虎有何稀奇,我们匈奴人各个都是英勇的猛士。”
“真的吗?”孟轻尘一脸无害地抬起了头,冲着岩止裂着小嘴就笑了,露出了一口的小白牙:“岩止,他真的这么厉害吗?”
岩止淡淡扬起薄唇,目光慵懒地扫了眼这个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的小家伙,虽没有说话,但态度明显是在纵容。
孟轻尘笑了,跳下椅子就跑了下去,小手指向正在向外冒着薄雾的三脚金兽青铜鼎,满眼纯真期待地看向乌赫:“那你能把这么重的鼎给抬起来吗?”
那鼎千斤重,孟轻尘显然是在故意刁难人。
乌赫下意识地抬起左手覆上了自己的右手手臂之上,目光霎时间变得凌厉起来,但这个孩子却是无辜地笑看着他,乌赫久久说不出话来。
“咦?是抬不动吗?还是你的手受伤了?”小家伙歪着脑袋,视线停留在乌赫按住右臂的那只手上。
殿上那个男人正神情莫测地懒懒看着下面,乌赫浑身僵硬,但却拒绝不得,此刻真真是进退两难,昨夜奉单于之命夜探大贺城王殿,探岩止安然回来之事是虚是实,不料右臂不仅中了自己发出的短箭,还被岩止殿下硬生生只手卸了下来,如今虽已勉强接好,看不出端倪,但却连举杯也困难,更何况抬起那尊千斤重的鼎?
倘若拒绝,岂不是自投罗网,着了他的道?!
心下一横,乌赫面色难看,推开笑眯眯看着他的中原女娃,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双腿下弯,大喝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又一声大喝,乌赫果真将青铜鼎给抬了起来,孟轻尘哇地一声仰起了脑袋,童音惊奇地高声喊了出来:“真的抬起来了,好厉害!”
看着乌赫藏在络腮胡子下却依旧明显的脸色发白,满头虚汗,抬鼎的两只手在隐隐颤抖着,唇色也完全毫无血色,孟轻尘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拍手叫好。
趴的一声,巨鼎重重着地,乌赫后退了一步,垂下了头,隐去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怒光,他的右手背于身后,脸色难看,语气僵硬:“乌赫在岩止殿下面前班门弄斧了。”
“无妨。”岩止轻眯起眼眸,似醉意微醺,星眉朗目一片兴致阑珊,尽管如此,他色彩诡异的眼底却是一片深沉,泛着锐利的清明光泽。
孟轻尘亦是浅浅巧笑,绽出美丽的梨涡,慢悠悠地走回岩止身边,笑意盎然,参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揶揄。
乌赫那只手怕是要废了,打蛇打七寸,孟大将军乃行军打战之人,自然深知如何将对方打得溃不成军还得若无其事地强撑着。
“单于得知岩止殿下安然从月氏国脱身,实再是骁勇得让人惊叹,秋猎之期请殿下务必率领您的部下一展身手。乌赫还得向单于复命,恕不久留,告辞。”
“不送。”岩止笑意深沉地勾起了唇角,大手一挥恩准乌赫离去,眼底讳莫如深,泛着让人胆战心惊的莫测寒光。
笑眯眯地看着匈奴王的使者背脊僵硬地撤离大殿,孟轻尘这才懒洋洋地收敛起脸上的纯真和烂漫,眼神一沉,若有所思……
卷一:王的孩子 018 彪悍登场
万里荒漠,如火骄阳。
这样的荒凉一直蔓延到额布根山脚下才豁然变了景致!
山丘低矮,草场广阔,夏秋的湖泊反射着太阳的碎光,绵泽耀动,一眼望去,鼓声雷动,蓝黑色旗帜威风凛凛地在风中张牙舞爪,啪啪作响,四周戒备森严,骏马嘶叫,秋猎乃漠北游牧大国向天神展示他们有雄伟的体魄和强大的力量来获得资格统帅众生的大日子,这是一大盛事,八方部落皆来贺。
草场中央立着一顶大圆顶帐篷,外围是各个部落的图腾连成了一面色彩艳丽的墙面,开阔的篷前摆放着三面坐席,每个坐席边侧都奉上了美酒瓜果,各部落的领袖相继入帐,向至高无上的大单于拜谒,然后他们的妻儿便会被领到别的帐篷里,唯有部落领袖才有资格在这个主帐中入席。
头曼单于不过五十出头,皮肤黝黑,五官立体,鹰锐的眼睛已有皱纹,但威风凛凛的霸气丝毫不减当年,帐中唯有各部当家的男人,即使是单于的阏氏也不得不移驾另一个帐篷,与各部女眷在一起闲话家常。
各部青年才俊已端坐马背蓄势待发,鼓声轰雷誓要撼动天地,单于领着众部首领来到烈日当头之下,